刘成见叶文征识相，就示意手下只在两旁看着就行，不用上手。那两名手下也都是人精，看出叶文征虽然身宽体胖穿着一般，但通身的气度明显不一般，也乐得不上手，只在心里暗暗感叹，当真是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面向如此和善的公子竟然是个杀人凶手呢？

刚刚醒来的王掌柜眼前一花，看样子又想晕过去。贵公子竟然凶手！那他被抓了房钱饭钱谁付啊？

“刘四爷，”陈百灵喊道，“刘四爷，是不是搞错了？征哥哥怎么可能是凶手呢？”

刘成冷峻的神色柔和几分，说：“百灵你别担心，这事跟你没关系。你放心，我们就是带他去衙门问清楚，如果不是他做的，自然会放他回来的。”

面上这么说，刘成心里却想的是，他们已经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李三胖八成就是这胖子杀的，带回去就是让他签字画押的，还想回来，做梦吧！

陈百灵还想说什么，刘成已经带着人转身走了。陈百灵转头去看季岚漪：“季姐姐，征哥哥没杀人，对吧？”

季岚漪余光瞧见刘成等人都走到门口了，才微微抬起头，说：“我不知道，昨晚他一个人在后院马车上睡的，我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陈百灵惊讶：“季姐姐，你说……征哥哥昨晚睡在后院马车里？”

“是呀，怎么了？”

“哦，没怎么，就是……就是没想到，我还以为……以为……”

“你该不会以为他和我住一间房吧？”

陈百灵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神不守舍，闻言也没多想，便顺着季岚漪的话说：“是呀，季姐姐，我吃好了，我先回房间了。”说完转身，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季岚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见她直接推开瞎子陈的房门走进去，才收回视线，抬脚上楼。总觉得陈百灵刚才的话哪里怪怪的，但她向来不善思考，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就把那丝怪异之感抛到脑后了。

上楼一进入房间，槐槐就急切地问：“姐姐姐姐，哥哥真的杀人了吗？”

季岚漪边找胭脂水粉边说：“不知道。”

“那怎么办啊？哥哥虽然会气槐槐，但总体来说人还不错，槐槐不想哥哥出事。”

“槐槐别怕，我们虽然不知道，但可以去问问他啊。好了，现在，槐槐闭上眼睛，姐姐要换衣服了。”

“好的。”槐槐乖巧地闭眼，问，“姐姐姐姐，我们要去找大牢里哥哥吗？”

“对。”

季岚漪要换的衣服是一件男装，是从漂亮马车里拿出来的。不得不说，东西贵有贵的道理，那马车里不仅有被褥帕子衣服等一应生活用品，甚至连胭脂水粉都有。昨天叶文征无意发现后，先给自己找了身合身的，把季岚漪扯破的衣服换掉，然后就让季岚漪把能穿能用的全都带进了房间。

她原本想着盛京城的人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自己还活着，但今天那几个官差一进来，叶文征就神色紧张起来，她才意识到是自己大意了。想想叶文征把男装递给自己时欲言又止的样子，季岚漪不禁有些好笑，那家伙该不会是担心自己不愿意穿男装才那么别扭的吧？

换好衣服，季岚漪又打开了那一堆胭脂水粉，简单研究了下，就涂涂抹抹一番，再重新扎好头发，把自己化成了个英气的少年郎。怕是季风和此刻出现在这里，也认不出这是自家小闺女了。

得到允许睁开眼睛的槐槐不停地夸赞：“哇哇哇，姐姐好英俊啊！哦，不，应该是哥哥好英俊！”

季岚漪得意地扬扬眉，推开后窗往下看了眼，见窗户外就是客栈后院，后院外面直接就是昨晚李三胖晕倒的巷子，此刻尸体已经被官差带走，巷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季岚漪目测了下高度，手撑着窗台，一跃而下，稳稳落到院子里，然后再利索地翻墙来到巷子里。

槐槐兴奋得“哇”地大叫，十分捧场。

季岚漪特意在巷子里看了看，一无所获。幸好她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只是顺便而已。走出巷子，季岚漪左转，特意走得离客栈远一些，才找人打听县衙的位置，结果却被告知县衙竟然在客栈西边。得，转身往回走吧。

走过李三胖被杀的小巷，走过客栈，走过许多家店铺后，眼看着县衙就在不远处了，季岚漪遇到了跟着叶文征一起离开的花蝴蝶。

花蝴蝶凭借气息认出了季岚漪，但停在季岚漪面前看了半晌都没敢喊人，直到她头上的槐槐开始咯咯咯地笑，这才确认眼前的翩翩少年郎正是季岚漪。

“女侠，你怎么变样儿了？害我差点没认出来。”花蝴蝶落到季岚漪肩膀上，幽怨地说。

季岚漪对自己的化妆术更得意了，闻言道：“行了，你出来做什么？三万八在里面怎么样？人真的是他杀的？”

花蝴蝶连忙说正事：“大兄弟让我告诉你，他没杀人，让你务必相信他。他现在没事，姓刘的官差审问他，他只说自己没杀人，现在被关进大牢了。”

“那官差为什么说他是凶手？”季岚漪问。

花蝴蝶有些心虚：“就……就昨晚我去吃李三胖的梦，大兄弟因为拿了巷子旁店铺的灯笼，出来时被很多人瞧见了。”

“就因为这个？”季岚漪疑惑，“那我也去了啊，出来时也被人瞧见了，怎么没抓我？”

花蝴蝶更心虚了，支支吾吾地说：“之前……之前李三胖偷了大兄弟的玉佩，我跟大兄弟把他追进一条巷子里，也被人瞧见了。我……我当时让李三胖自己打自己，看热闹的人没看清楚，以为李三胖身上的伤是大兄弟打的，官差就觉得……觉得大兄弟是个心性残暴的人。”

季岚漪苦笑：“这么说，三万八这牢狱之灾还是你害的？”

花蝴蝶没什么底气地辩解：“我当时也是为了给他追回玉佩啊，谁让他那么不经事，被人故意撞了都不知道是小偷。”

季岚漪也不接话，反问道：“但也不对，时间对不上，仵作说李三胖是在子时到丑时之间被人杀死的，我记得昨晚你们回来时还早着呢，官差怎么就咬定了是三万八杀人呢？等等，该不会是因为他昨晚睡在后院马车上吧？”

花蝴蝶点头：“是的，客栈后门出去就是李三胖被杀的巷子，所以官差说大兄弟完全有可能半夜打开后门溜出去杀了李三胖。而且，官差们查到最近李三胖虽然依旧偷鸡摸狗，得罪的人不少，但大兄弟是最有条件最有可能杀人的。”

听花蝴蝶这么说，在对三万八本人不了解的情况下，别说官差了，季岚漪也觉得他嫌疑很大。想了想，季岚漪问：“官差没用刑吧？”

槐槐也担心地说：“对呀，哥哥没受伤吧？”

花蝴蝶一言难尽。他之前跟着叶文征去县衙，纯粹是替叶文征说话说上瘾了，却不想到了县衙刘成一开口问话，不等他吱声，叶文征就自己先开口了，清亮的嗓音吓了刘成一跳。想到当时刘成问叶文征的声音为什么突然变好听了，花蝴蝶就气不打一处来，刘成什么意思？这是变相说他声音难听是吧？！

叶文征以辣椒吃多了上火为由搪塞过去，刘成也没多想，就接着审问叶文征。但是吧，表面上看，是他在审问叶文征，实际上呢，则是他被叶文征一步步套了许多话。叶文征一直不承认自己是凶手，最后刘成没耐心了，就威胁要给叶文征用刑。

叶大公子什么场面没见过，会被小小的苍南县官差吓到？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但刘成冷哼一声，刚把刑具拿到手里还没凑到叶大公子面前，叶大公子就淡淡地说：“去跟你们知县说，我姓叶。”见刘成不为所动，叶大公子又补了句：“我没危言耸听，派人传句话又不费什么工夫，问清楚了回来再用刑也不迟，免得祸及家人。”

刘成一想也对，干脆自己去问，却没想到知县大人竟然出门了！刘成很想现在就给叶文征用刑逼他说实话，但又被叶大公子通身的气度和淡定的态度给唬住了，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让人先把叶文征关起来，自己一边派人继续查李三胖生前之事，一边着急地等知县大人回来。

但以上这些，花蝴蝶都不能跟季岚漪和槐槐说，只能简单地说了句：“没用刑，他好着呢。”

槐槐连声说了两声“那就好”，才彻底放下心来。

季岚漪则问：“花蝴蝶，那你现在出来做什么？是三万八让你来找我的？”

花蝴蝶点头：“对对对，大兄弟让你去趟医馆，看看最近一个月以来还有没有其他突然变哑的人。”

季岚漪疑惑：“他查这个干什么？”

花蝴蝶摇头：“我也不知道啊。”虽然叶文征和刘成对话时他全程在场，但，他依然不明白。哎，人类真是好复杂呀！

季岚漪想了想，转身又往回走，之前过来时她刚好就看到了一家医馆。花蝴蝶继续留在季岚漪肩膀上，看起来蔫耷耷的。

走路闲着也是闲着，季岚漪好奇地问：“花蝴蝶，你不去找陈姑娘吗？”

“不去。”

“为什么？”

“我现在是蝴蝶，说话会吓到灵妹妹的。”

“哦。对了，你刚才干嘛一直怀疑陈姑娘和李三胖的事？陈三姑娘若真的喜欢李三胖，李三胖还需要用强？”

“我知道啊，女侠，我那是欲擒故纵，你没听她后来都说我是除了她爷爷之外对她最好的人了吗？”

季岚漪实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跟一只蝴蝶讨论三十六计，无语道：“这话你也信？”

花蝴蝶沉默一瞬，说：“女侠，我知道那是逢场作戏，可我是蝴蝶啊，除了逢场作戏，还能做什么呀？所以，管他真的假的呢，她说我就信。”

季岚漪道：“也是，对了，花蝴蝶，今天一大早陈姑娘就来找你，我都没机会问你，你昨晚进入陈姑娘梦里后，你们都做了什么？她好像压根不知道自己昨晚是在做梦似的。”

没错，季岚漪给花蝴蝶出的主意就是：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