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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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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赵怀意都会去芳华殿授课,时间久了朝堂上弹劾赵侍郎和公主的奏折如雪花簌簌飘落。

皇帝听得烦了干脆用上元节一事嘉奖了赵怀意,算是解释事出有因。

这日赵怀意刚下朝回府就遇见赵元洲。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救护有功的赵侍郎啊。”

赵怀意睨了赵元洲一眼,不欲理他。

“这做了公主裙下之臣的人就是不一样啊,瞧瞧这目中无人的样子。”赵元洲大步站到他面前,面露嘲讽,“你该不会忘记自己的野种身份了吧?”

“大公子,老爷有请。”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出现,恭敬地行礼。

他是跟在赵老太傅身边的钟叔。

“知晓了。”赵怀意拂袖朝主院走去,男人慢他两步神色谦卑地跟着他。

赵元洲对着他的背影哼出一口气,“我就不信你做出这种不合礼数的事祖父还能偏袒你。”

赵老太傅原本住在赵府主院的正房,二十年前带回赵怀意时就搬去了西厢房。

赵怀意的记忆中,西厢房是灰暗的、狭小的,带着禁锢意味的。

而此刻的西厢房更显败落,好似在彰显主人的迟暮。

“太傅。”赵怀意轻声喊道。

赵老太傅已经七十有余,头发花白,脸色青灰。他身穿一件黑色的长袍,袍身上绣着蛟蛇图案,显得威严而神秘。他撑着手杖,目光炯炯。

“听说公子最近和公主走得很近。”

赵怀意答:“正常授课而已。”

“仅此而已?”

赵怀意没有回答。

赵老太傅敲敲手杖,“勤之,别忘了你的身份。”

赵怀意垂下眼帘,鸦羽遮住眸底的情绪,这句话从他记事起便日日萦绕在他的耳畔。

“自古明王圣帝,犹须勤学。公子的字就叫勤之吧,勤勤勉之,犹记来路。”彼时尚且精神矍铄的赵老太傅用宣笔在纸上写出这两个字,他将宣笔递到年近五岁的赵怀意手里,“勤之,你来写一遍。”

小赵怀意握住宣笔,凝视赵老太傅饱含希冀鼓励的眼睛,垂眼一笔一画的复刻赵老太傅写的字。

“勤之,”赵老太傅语气严厉地打断他,“不可锋利。”

小赵怀意笔下一顿,在宣纸上留下一泅黑墨,他抿着唇换下那张宣纸,重新起笔。

赵老太傅的字力透纸背,却要求赵怀意内敛清峻。

赵老太傅问:“听说你上元节遇刺了?可有受伤?”

赵怀意的思绪被拉回,他说:“谢太傅关心,不曾受伤。”

赵老太傅点点头,“公子身体金贵,替别人挡箭这事儿以后还是别做了。”

“公子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赵老太傅面色疲倦地摆摆手,示意赵怀意可以走了。

赵怀意离开西厢房时回头看了一眼,赵老太傅一手拄着手杖,一手被钟叔托着,走两步就会不停咳嗽。

赵怀意心里有两扇紧闭的木窗,一扇是西厢房,一扇是赵老太傅。

一扇被人打开,一扇摇摇欲坠。

“……已经三月了。”

现在来问他上元节遇刺是否受伤还有意义吗?

罢了,他不是早就知道赵老太傅不是真心待他吗?

*

“皇兄,你就帮我做一个嘛。”齐书怡紧紧抱着齐书煜撒娇道。

齐书煜眼角频频跳动,“不可能!这是我用来上阵杀敌的剑,怎么能用来做这种事!”

“不用剑!”齐书怡仰起脸,真挚地说,“用大刀!我都带来了!”

“皇兄,皇兄,你就给我做个吧。”

齐书煜别过头,“我就算做了你也没地用,你又没法在宫里养狸奴。”

“我不在宫里养啊,我在先生府上养。”

“什么?!”齐书煜拎着齐书怡的后颈让她站好,“你还去赵怀意府上了?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那些言官都是怎么弹劾你的?”

“他们为何要弹劾我?”齐书怡露出不解的表情。

“别避重就轻。”

“分明是皇兄避重就轻。”齐书怡小声嘟囔,余光看见齐书煜的眼刀立马捂住嘴。

“明日起便回证心殿授课吧,这也是父皇的意思。”齐书煜揉了揉眉心,“刀呢?”

齐书怡捡起之前被她扔掉的包袱,拍了拍灰放在齐书煜面前,“嘿嘿,皇兄,要这么大的,”她伸手比了比,“要是能雕个花纹就更好啦。”

“齐书怡!”

齐书怡缩缩脑袋,“我要回去收拾东西了,就不打扰皇兄了!”

次日是在证心殿授课的。

虽然这段时间公主不曾来证心殿,但每日都有宫女内侍打扫,就连公主的乳娘都留在证心殿打理书册笔墨。

“先生为何不坐在我身侧?”

证心殿有两张书案,一张她的,一张赵怀意的,但是说只有一张也可以。

赵怀意的那张从发现她不能凝神后就再没用过了。

“公主这么想臣坐在你身边吗?”赵怀意挑起眉,嘴角噙着三分笑意。

齐书怡不懂赵怀意是怎么想到这方面的,她压低身体,低声问,“不是说好像以前一样吗?以前先生都坐在我身侧的。”

赵怀意望着齐书怡清澈干净的眼睛,想要从中找出什么不一样的情绪,随即他摇摇头轻笑出声,他坐到齐书怡身边,认真问她:“公主真的想好了吗?其实还有其他法子的。”

“不,只能是这个办法,必须是我。只有我出事才能彻查皇宫,父皇母后他们才能安全。”

赵怀意望了她良久才拿起书册,“授课了。”

授课结束赵怀意就离宫了,而齐书怡还在证心殿。

“公主还未回宫?”一道温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齐书怡转头甜甜喊道:“乳娘。”

乳娘是来收拾书案的,齐书怡知趣地让开,看见小几上温着的水自己倒了一杯喝下,“乳娘,明日在书案上插瓶梨花吧。”

乳娘捏着宣纸的手指微微用力,睫羽扇动,低声说了句“好”。

亥时,原本应该在宫中的竹久突然推开赵怀意的房门,“公子,公主中毒了!”

宣笔在纸上画出长长一道,上好的山水图就这么毁了。

“带我进宫。”赵怀意利索的换好夜行衣,沉声说道。

赵怀意到芳华殿的时候,殿外跪了一地的宫女内侍,时不时有太医跑着进出。他看到这一幕,脸上血色一下没了,眼底狠戾尽显。

“郑乘风呢?!怎么还不来?你们太医院都是干什么吃的?”皇帝震怒的声音从殿内传到殿外,“今日公主要是出了事我拿你们是问!”

跪在殿外的宫女内侍们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他们知道皇帝的愤怒意味着什么。他们将面临恐怖的惩罚,甚至有可能失去自己的生命。

他们不敢抬头,依然沉默地跪着,做好迎接死亡的准备。

就在这时,齐书煜提着佩剑从殿外走进,“父皇,儿臣已让禁军包围了皇宫,”他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先将这些人关起来严格看守,一切等皎皎醒来再说吧。”

皇帝冷冰冰的双眼扫过一地的宫女内侍,看着他们伏地更低的身体沉着脸点头。

“陛下,公主醒了。”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心翼翼地说道。

皇帝转过身来,他的表情立刻柔和下来,眼神中充满了关怀和喜悦。

他快步走到殿内,走向公主的床边。一直在殿内的皇后坐在床沿,手指颤抖着抚摸着她的脸颊,“皎皎……”

齐书怡望着头顶的床架,双目毫无神采,听到皇后的声音才僵硬地转头,看着她,“母后……没事了。”

皇帝转过头,看着太医,问道:“公主的身体状况如何?”

太医:“回陛下,毒素已经排清,只要好生休养一段时日就能完全恢复了。”

“母后,我想一个人休息。”齐书怡勾勾皇后的手指。

“不行!刺客还没抓到,难保不会再下手,你不能一个人。”齐书珩沉声说道。

“皇兄……”

皇后端量着齐书怡苍白的脸替她掖好锦衾,叹了口气,“罢了,让人在殿外仔细守着吧。”

芳华殿的人走完已近子时了,赵怀意找准时机从窗户翻进殿内,芳华殿烛火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咳咳……”齐书怡断断续续地咳嗽,身体无力地起伏。

赵怀意轻手轻脚地端着水走到齐书怡床边,齐书怡察觉到他,转动眼眸,牵扯出一个笑,嘴角立马溢出血,衬得脸色更加白。

“先生穿黑色好丑啊。”

赵怀意脸上带了些愠怒,胸腔里翻腾倒海,他听了她中毒的消息心急如焚,冒着生命危险潜入宫中,结果她开口第一句竟然是这个?

“黑脸的样子更丑了。”齐书怡的话音刚落,便将视线收了回去,继续沉默地凝视着上方。她的眼珠原本略显光彩,但此刻却变得黯淡而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

“先生,我好疼啊……”滚滚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滚烫得像是有人拿火在脸上烤。

赵怀意往前走了一步,语气显得焦急而心疼:“哪里疼?”

齐书怡搭在床沿的手指轻轻颤抖,“哪儿都疼,可是,好像心更疼……”

“先生,你牵着我的手,好不好?”

齐书怡呓语一般的话传入赵怀意耳中,就像一道惊雷,平静的海面上突然掀起巨波,却又渺小不堪。

赵怀意眼神一下失焦,握着杯盏的手指不自觉用力,他踌躇不前,不知道该不该抛弃恪守的礼教。

“先生。”

赵怀意深吸一口气,脚步沉重地走过去,慢慢蹲下身,将杯盏放在床沿上,轻轻握住齐书怡的手,他垂眼看着在他手里小小一只的手,眼睛不停地眨动,心底的妄念越来越多。

“……是乳娘。”赵怀意手心的热意缓缓流入齐书怡的四肢百骸,她闭上眼睛,截断了源源不断的泪水。

赵怀意喉头滚动,“公主,人心易变。”

“人心易变。”齐书怡重复了两遍,被赵怀意握着的手用力戳刺了一下他的手心,“那先生呢?也会变吗?”

赵怀意不仅没有松开手,反而握得更紧了,还控制着手中力度不弄疼齐书怡,“臣不会的。”

赵怀意语气真挚,一如那日他说替她养狸奴的样子。

齐书怡侧过脸审视着赵怀意的表情,过了会儿幽幽移开眼睛,“是吗?我曾经也相信乳娘不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自古明王圣帝,犹须勤学——《颜氏家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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