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内，萧子科与沈兰端坐在主座之上，沈兰依然挂着那没有丝毫变化的笑容，一双眼笑得弯起，却直直地看着正堂的大门，萧子科则端着茶盏，小口啜饮着。
府中的下人全部被打发走后，偌大的萧府显得更加空荡寂静，连萧子科喝茶的声音都能在屋中留下些许回响。
萧灼踏入正堂，不动声色地扫了眼那二人，然后缓缓走上前，拱手躬身说道：“父亲，最后一个下人也处理好了。”
“好。”萧子科慢悠悠地吐出一个字，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后，抬眼看向萧灼，命令道：“把面具摘下来。”
他没有任何犹豫，抬手将面具摘下。
萧灼是男生女相，天生的白净秀气，这张脸本该很讨女子喜欢的，可惜右脸上是一大片狰狞丑陋的烧伤。
他淡淡抬眼接受着萧子科的审视，半晌才听到萧子科开口道：“好了。”
萧灼重新戴好面具，萧子科阴冷地勾了下唇角，但吐出的话却格外的语重心长：“灼儿，这几日委屈你了，不过你要体谅为父，眼下大仙即将功法大成，须得处处小心，你以前就犯过错误，为父才会谨慎待你，等大仙得道，为父脱胎换骨后，定会想办法补偿你的。”
萧灼回道：“孩儿明白父亲的苦心，没有怨言。”
话音刚落，萧煜便走进正堂，走至萧灼身旁时说道：“父亲，今日的药阴女也喝下了。”
萧子科点头，又问道：“家中的法阵都布置好了？”
萧煜的脸上露出充满恶意的笑，意味深长地看向身旁的萧灼：“布置好了，大仙亲自指点，定要那天人来得去不得”
说完，他还在暗暗打量萧灼，可面具后的那双眼依旧无动于衷，就好像他说的事情，与萧灼没有半点关系似的。
萧子科抬手揉了揉眉心的穴位，似乎有些疲累，放下手后看着二人说道：“为父累了，灼儿就先回屋中休息吧，煜儿，你去盯好家中各处，莫要让那天人寻到什么可乘之机。”
二人齐声答道：“是。”
萧灼先于萧煜转身，迈开步子时不小心撞到了萧煜的肩膀。
这个动作惹得萧煜不悦，他凶恶地瞪向萧灼。
感觉到他的视线，萧灼立刻垂眸说道：“抱歉兄长，我不是有意的。”
萧煜的恼火没有因他的道歉而削减半分。
这与有意无意没有关系，萧煜就是讨厌萧灼，不管眼前这个是真萧灼还是假萧灼，他都讨厌。
在他眼里，萧灼不过是个杂种，和那些女人一样，就该在他面前卑躬屈膝。
想着，萧煜抬脚踩在了萧灼的脚上，狠狠用力碾着，脸上露出恶毒的笑容，说道：“没关系，阿灼。”
萧灼还是没有半点反应，不怒不悲，只是眸色凉凉地看着他。
这让萧煜觉得很没趣。
看着那二人走出正堂，萧子科目光逐渐阴沉，许久，他转头看向身旁未曾动过半分的沈兰：“这天人还真是厉害，我竟找不出半分破绽，难道是我弄错了，灼儿不是天人假扮的？”
沈兰只是微笑，没有回应。
此时的时鱼正躺在床上玩着手中的鲸吞。
昨日的鲸吞还在腹中，知道今天还要喝药，褚泠渊又给了她一颗鲸吞，时鱼才知道原来这宝贝褚泠渊有好几个。
没一会儿她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她连忙将鲸吞揣入怀中，小跑到窗前向外看去，发现萧煜竟又来了。
药不是喝完了吗？这小变态为何又来了？
时鱼有些不高兴地噘起嘴，可在萧煜看向自己时，她又立刻换上了畏怕的表情。
萧煜睇视着她，缓缓走到窗前，冷声说道：“不用怕，明日你便可解脱了。”
时鱼一副不懂他是何意的模样，弱声问道：“兄伯到底是何意？我门前那两个孩子看起来好恐怖，他们是做什么的？还有，我夫君现在在哪里？”
萧煜忽然扑哧笑了一声：“没想到你还挺惦念那小子的，你没看过他面具下的脸吗？可不如那画上的，丑得吓人。”
说到最后，萧煜故意压低声音吓唬她。
时鱼脑中浮现出褚泠渊的脸，又暗暗在萧煜的脸上扫了一圈。
她的假夫君可比画更好看，眼前这个萧煜就更不能比了，萧煜也不去照照镜子，明明自己长得贼眉鼠眼，满脸猥琐，鬼看了都直摇头，还好意思评判他人容貌。
见江时月心不在焉的样子，萧煜心下有些不悦，又伸出手想折磨她，可指尖还没碰到人，一团黑色的雾倏地朝他冲过来。
萧煜一惊，急忙倒退几步躲开，再抬眼看去，发现原本守在门口的两个小鬼已经转头看向他，血红的嘴角都诡异地咧到了耳根处。
“咯咯咯咯咯......”
院中回荡着两个小鬼瘆人的笑声，紧接着他们迈开腿，一步一步向萧煜走去。
“怎么回事？！”萧煜震惊地看着那两个小鬼。
看着小鬼们突然攻击萧煜，时鱼也愣怔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她便想起昨夜褚泠渊的话。
一定是褚泠渊对小鬼们做了手脚。
萧煜已经从怀中拿出两道黄符，捏诀念咒试图重新控制小鬼，可他的符咒不仅对小鬼们没用，还惹得男小鬼又张大嘴巴吐出一团黑雾。
见自己无法控制小鬼，萧煜惊慌失措起来，急忙转身躲避飞来的黑雾，逃窜时还踉跄了好几下。
看着萧煜狼狈的模样，时鱼偷笑了一阵，然后连忙把脑袋探出窗外看热闹。
萧煜已经被黑雾追得跑出院子，小鬼们也跟着他出了院子，很快黑雾便追上萧煜，使他动弹不得。
他恼火地瞪着步步紧逼的两个小鬼，厉声吼道：“你们怎么回事？！大仙让你们杀天人，不是杀我！！”
“咯咯咯......”小鬼们只是笑着，完全不理会他的话。
下一瞬，两个小鬼同时将嘴巴张得巨大，从口中吐出数条沾满血、像是肠子般的东西，直接将萧煜紧紧缠绕住举到半空。
见无法挣脱，萧煜这才惊恐地大喊道：“父亲！父亲救我！！ ”
还在屋内的时鱼只能听到喊声，却不知道院子外发生了什么，也看不到萧煜狼狈的样子，心下实在好奇的紧，想了想她提起裙摆小跑出院外，这才瞧见被小鬼们举在半空中萧煜。
看见她，萧煜愤声吼道：“快！快去把我父亲叫来！”
时鱼却迈着小碎步往角落里挪，捏着帕子娇弱地回道：“不行不行，我太害怕了，怕得腿软，一步都走不动了。”
“你！”萧煜咬牙切齿地瞪着她，最后愤声骂了句：“你个废物！”
被骂了，时鱼却不恼，嘴角的笑反而更压不住了。
眼下她就要做个美丽的废物，废的心安理得。
萧煜刚要再次高声呼救，男小鬼的口中又飞出一条血淋淋的肠子，直接刺穿了萧煜的小腹。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寂静的萧府。
这画面有些残忍，可时鱼一点也不觉得他可怜。
若说可怜，那枉死的十一位姑娘才叫可怜，萧煜这只能叫活该。
不过他这声惨叫终于惊动了远处的萧子科，没一会儿萧子科便神色阴冷地跑了过来。
褚泠渊就跟在萧子科身后，他飞快地看了眼痛不欲生的萧煜后，又看向在角落里瑟缩着的时鱼。
“怎么回事？！”看到被小鬼们攻击的萧煜，萧子科面色一沉。
萧煜忍着疼痛低头看去：“父亲救我！他们突然攻击我，我根本没办法控制他们。”
“一定是天人做的手脚。”萧子科恼火地说道。
萧家父子说话等功夫，褚泠渊已经走到时鱼面前，用萧灼的声音低声问道：“没事吧？”
他高大的身躯将时鱼完全遮掩住，时鱼歪头偷瞥了一眼萧家父子，见他们的注意力没在这边，她又向褚泠渊靠近些，左手掩唇，用非常小的声音说道：“没事，我不怕。”
说完，她还朝褚泠渊古灵精怪地眨了下右眼。
褚泠渊默声看着她，许久才移开视线回头看去。
萧子科已经向两个小鬼甩出黄符，嘴里还低声念着咒，可黄符还没到小鬼们的身前又倏地拐了弯，转而贴在萧煜身上。
萧煜一惊，惶恐地看向萧子科：“父亲，这......”
“这怎么可能？”萧子科也是满脸的震惊，片刻后他又喃喃吐出几个字，“除非，你就是天人。”
萧煜瞪大双眼，摇头说道：“不，我不是！父亲，我不是天人！”
说着，他猛地看向挡在时鱼身前的萧灼：“他才是天人！一定是他搞的鬼，为了让我们不再怀疑他！”
面对萧煜的指认，萧灼没有半点心虚的模样，也没有要为自己辩驳的意思，只是静默地抬眼看着他们。
萧子科也皱眉看向萧灼。
他现在彻底糊涂了，大仙给的两个小鬼能分辨出谁是天人，就算小鬼们被动了手脚，可刚刚扔出的两张符他一直随身带着的，旁人未曾碰过，就更别说从未靠近过他的萧灼了，根本不可能被做过手脚。
符会攻击萧煜，说明萧煜就是天人。
而萧灼从样貌到行为都与往日无异，找不出半点破绽，小鬼和黄符也都对他没有反应。
萧子科想得头痛，许久都没有做出断论。
两个小鬼的嘴张得更大了些，又从中缓缓伸出一根肠子。
萧煜能感觉到，小鬼马上就要杀他了，他的声音里染上哭腔：“救我！父亲，我真的是煜儿，不是天人！”
褚泠渊被掩在袖中的指尖微动，霎时萧煜身上闪过一道金光。
那金光十分刺眼，晃得时鱼本能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她看见萧煜的额头上竟隐隐现出一朵发光的金莲。
萧子科也看到了那朵金莲，声音渐渐变冷：“果然，你就是天人。”
“不！”
萧煜只吐出一个字，小鬼口中的肠子就刺穿了他的心脏。
光是这些还不够，缠绕在他身上的肠子不断收紧，欲将他分成两半。
最后的一瞬，褚泠渊微挪步子，将身后时鱼的视线全部遮挡住。
血花在半空中四溅，褚泠渊却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可怖的画面和所有的血污，给她留下一片明净之地。
时鱼抬眼去看他的侧脸。
虽然被面具遮挡，但她好像能想到褚泠渊的表情，一定是冷漠但坚定的，因为他是神明，对苍生慈悲，但要对邪物残忍。
现在，他把残忍给了萧煜，把慈悲留给了她。
“不要看。”褚泠渊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时鱼在他身后笑着点了点头。
能被神明护着，她心里很欢喜。
萧子科正呆呆地站在萧煜的尸体前。
地上的两半尸体已经化作金色的尘埃消散，看着那些尘埃，萧子科才有些呆怔地说道：“原来真的是你。”
褚泠渊眸色泛冷地看着他，半晌才开口说道：“父亲，这里由我来收拾。”
萧子科回过神，十分疲累地摆了摆手：“好，将阴女也送回屋中，收拾好后就来找我，我有话对你说。”
“是。”他低头应道。
萧子科转身，背脊依旧挺拔，好像对失去儿子这件事只有一瞬的怔愣，并没有多难过。
为了成仙，他早就放弃了一切，包括良知与底线，一个儿子又能算什么。
时鱼随着褚泠渊回到屋中，刚踏进屋子，她急忙转身将门关好，又拉着褚泠渊的手腕往屋子里走了几步。
停下步子后，她小声问道：“刚刚那是怎么做到的？”
只剩他们二人时，褚泠渊便会用自己的声音，眼下也是，清冷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那只是一片金莲叶，之前我趁其不意将莲叶放在他身上，没有法术遮掩莲叶的气息，小鬼们自然就将他当成了我。”
时鱼明了地点头：“这招厉害，既除掉了小变态，又在萧子科那里洗清了你的嫌疑，不过我还以为你会留萧煜一条命呢。”
“本来只是想弄伤他，待伏诛荼蘼木后，他与萧子科还要接受天罚，不过为求明日万全，只能先除掉他了。”褚泠渊说道。
“我觉得挺好。”时鱼用双手捧住脸，委屈地揉了揉，“今天喝完药他又要检查我嘴巴，弄得我好痛，幸好我吃一堑，长一智，喝完药就趁他不注意把鲸吞吐到袖子里了。”
褚泠渊幽深的眸子落在时鱼的脸上，瞧见她的脸颊确实还微微泛着肿。
他略微沉默后，淡声说道：“明日过后，你便自由了。”
时鱼微怔。
是啊，明天褚泠渊就能找到荼蘼木的真身了，待事情一结束，他就要回到遥不可及的天上，而她也要回莲清山，像她这种小妖，以后定是与这位轩然霞举的神明不会再见了。
如此一想，她竟有些不舍。
时鱼轻掀眼帘，压着思绪向褚泠渊看去，正巧看见他的面具之上沾到一滴血。
她捏着帕子抬起手，认真地帮他擦起面具上的脏污。
褚泠渊一时顿住。
她的眸底盛满了温柔潋滟的光芒，似一颗不知名的星辰。
明明是在擦拭面具，可不知为何，他生出了一种错觉，好像时鱼的指尖正在轻触他的脸颊。
擦净面具后，时鱼露出灿烂的笑脸：“好了，你快去见萧子科吧，他肯定是要和你说明日的事。”
褚泠渊轻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找到萧子科时，他正在站在前院，仰头望着院中的枯树。
感觉到萧灼走近，萧子科叹气说道：“这天人还真是狡猾，我竟完全没想到他会扮成煜儿的模样，可怜我的煜儿，恐怕已遭那天人毒手。”
萧灼与往常一样淡漠，说道：“待父亲飞升，再向其报此仇。”
“对，定让那帮高高在上的天人跌落尘埃。”萧子科漫不经心地抖落两下衣袖，然后转身看向萧灼，“灼儿，明日大仙享用阴女需要两位护法，眼下煜儿不在了，只能由你代替他了。”
萧灼略微思忖，并没有急着应下此事。
萧子科有说道：“灼儿放心，到时你只管照大仙所说的做就行。”
萧灼的眸色微沉，许久才出声应道：“是。”
片刻后，他又问了一句：“父亲，你就没怀疑过阴女有问题吗？”
萧子科笑了起来：“阴女是大仙挑选出来的，不会有问题，放心，为父心里有数。”
萧灼未再言语。
他转身离开后，萧子科缓缓勾起唇角，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朝卧房走去。
回到卧房，沈兰正在床上平躺着，睁着双眼看着上方。
萧子科走到床边坐下，拉起沈兰的手：“他一定不知晓，您还有另外的打算。”
沈兰还是没有回答，不过萧子科也没等她的回应，而是弯起唇角再次开口。
“明晚，他一定无法从您手中逃脱。”
沈兰唇角的笑意也越渐越深......
*
今夜的天幕格外的黑，幽幽沉沉，恢诡谲怪，连院子里红艳艳的灯笼也无法掩盖周遭的晦暝。
月已趋于圆满，却有人读出其中暗藏的杀机。
时鱼正要熄灭屋内的烛灯，窗户却忽然被一阵寒风吹开，害她打了个哆嗦。
她走到窗前，关好窗户刚回过身，就被身后悄无声息出现的褚泠渊吓了一跳。
时鱼抚着心口问道：“怎么了？”
褚泠渊摘下面具，沉声说道：“我现在施法打破萧家的结界送你出去，你出去后速速远离此处，记住了吗？”
闻言，时鱼皱起眉头，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我走了，你明日还怎么见到荼蘼木？而且，若你施法打破结界，荼蘼木不就发现你了？”
“这些事都与你无关。”褚泠渊的声音忽然变得十分冷漠且疏离。
他抓起时鱼的手腕向外面走去。
时鱼只跟着他走了几步，就急忙用力拉住他：“不行，你必须告诉我，为何赶我走？”
褚泠渊回头看向十分固执的时鱼。
怕他不肯说，时鱼又补了一句：“你要是不告诉我，就算你把我送出去，我也会再跑回来。”
说完这番话，时鱼才发现褚泠渊竟皱起了眉头，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褚泠渊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她竟令神明皱眉了？
时鱼正想着，褚泠渊已经轻启薄唇，说道：“萧子科有些反常，这两日的药是萧煜给你的，他若认定了萧煜是天人，对你也会生疑，定是要再探查一番的，可他没有提此事，恐怕他未曾打消对我的怀疑，明日之事亦为诈局，伏诛荼蘼木是我的责任，你被我牵涉其中，我应当护你周全，所以，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闻言，时鱼竟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所以你要赶我走呢。”
褚泠渊再次拉着她向外走去，时鱼却再次问道：“若是你打破结界，惊动了荼蘼木，让他跑了怎么办？”
他头也不回地回答道：“这些都无须你来思虑。”
时鱼一把拉住他，又不肯走了：“我要思虑这件事。”
褚泠渊这才回头看向她，眸中多了几分疑惑。
时鱼笑着说道：“若荼蘼木逃走，不是会有更多人受害吗？我的朋友还挺多的，若他们受荼蘼木所害，我会很伤心的，还有江小姐，荼蘼木要是还想抓她怎么办？我来这里本就是为了报恩，只有除掉荼蘼木，我才算报恩成功。”
褚泠渊一阵静默。
“明日会没事的，你不是神仙吗？我相信你。”时鱼又说道。
褚泠渊却冷冷吐出声音：“神仙也非全知全能。”
时鱼却认真地看着他：“那我也相信你。”
他不应声，时鱼便向他走近一步，放轻了自己的声音：“其实今日看到那片金莲叶，我又有了一个主意，绝对能打荼蘼木一个出其不意。”
褚泠渊保持着沉默，等她说出那个‘出其不意’。
时鱼笑着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自己一些。
褚泠渊疑惑地看着她，犹豫片刻，才放低身子凑近她。
时鱼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柔软的呼吸洒落在肌肤之上，留下一片细密的痒意。
褚泠渊有一瞬的晃神，他忽然想起净清殿外的仙梨树，随风飘落的花瓣也是这般柔软馨香，可好像又有哪里不同。
等他回过神，时鱼已经退开，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褚泠渊垂眸看了眼她，随后说道：“近来我只得那一片莲叶，给萧煜用了。”
“啊？”这让时鱼有些头疼了。
她的主意必须用到那片莲叶，但她没想到褚泠渊有好几个鲸吞，金莲叶却只有一片。
思忖了半晌，她又看向褚泠渊：“神仙的气息是不是和我们妖的不一样？”
褚泠渊神色淡淡地将一只手背到身后：“当然。”
时鱼的视线从他的双眼慢慢滑到唇瓣上。
“那只能管你借一口气了。”
褚泠渊一时没有听清她的话：“什么？”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地，时鱼就捧住他的脸，踮起脚尖倏然吻住他。
褚泠渊一惊，瞪大了那双清冷的眸。
时鱼却很从容，贴着他的嘴唇轻声说道：“吐气。”
她的唇瓣十分柔软，吐出的声音卷着一丝褚泠渊不懂的悸动，钻进了他的唇齿间。
昏黄的烛火无声地跳动了几下，壁上的一双人影也随之微微摇晃。
一缕神息在松动的心神间悄然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