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寻秋后退,和颜柠保持在合适的距离,声音突然冷淡下来,她问:“你怎么在这里?”
又后退,又和她保持距离,又这么冷淡地和她说话,颜柠想不明白孟寻秋为什么要逃避她。
什么叫你怎么在这里?这是她的宿舍,她不在这里难道睡大街?
别人家的久别重逢都是互相抱头痛哭、依依不舍,怎么轮到她了,孟寻秋明里暗里不待见她呢。
颜柠挎着脸,气冲冲说:“孟老师,这是我的宿舍,我不在这里,那你告诉我该在哪里?”
孟寻秋消化着颜柠的话,过了好久才犹豫地问:“你是颜柠?”
颜柠服了,直接甩给孟寻秋一个白眼,合着一直都不知道她是颜柠,那把她当成谁了?
孟寻秋紧绷的神经瞬时放松,从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看着颜柠没忍住笑出声,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颜柠?,你真的是颜柠吗?”
颜柠又气又恨,这人就这么不信自己是颜柠吗?
她没回答孟寻秋,直接跑到自己的房间,在里面鼓弄翻找了一番后冲到孟寻秋面前,把一个东西塞进孟寻秋怀里,压着火气说:“你自己看看我是不是叫颜柠。”
孟寻秋低头看手心里的动心,那是一张薄薄的身份证,是证明身份的东西。
只一眼,她看完身份证上的信息,突然没忍住又笑出了声。
早上她问颜柠也在暨城大学,颜柠回她好巧,她怎么就没想到颜柠说的好巧是她们一同在暨城大学教学呢,她怎么能先入为主地想颜柠是她的学生呢,她怎么这么傻啊。
郁结了一天,结果只是一场乌龙,孟寻秋回想起来只觉好笑,又蠢又好笑。
她喊:“颜柠?”
颜柠没好气地回答:“嗯。”
她又喊:“颜柠?”
颜柠耐心但仍没好气地回答:“嗯。”
她再一次喊:“颜柠?”
事不过三,颜柠有些失了耐心,孟寻秋是在消遣她吗?
“怎么了?”
她听出来颜柠的语气稍稍变冷,便收起不着调的话,实话实说:“想喊你的名字。”
只这短短的六个字,颜柠的气焰便全消了,孟寻秋总知道怎样轻易地撩拨她,而她也总会甘愿缴械投降。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别嘲笑谁,都是自讨苦吃。
可颜柠还是别扭,这人明明做了那么惹她生气的事,就说了一句轻微暧昧的话,她便消了气焰。这事说起来实在丢人,怎么看都像是恋爱脑做出来的事。
颜柠此刻就想钻回自己的房间,好好冷静冷静躁动不安的心。
可她领了任务,躲起来当缩头乌龟是万万不可行的,更何况她也不想孟寻秋辞职离开,就算孟寻秋执意要离开,她也要问清楚究竟是不是因为她。
她这个人有时候固执地不撞南墙不回头。
颜柠努力压下复杂的心绪,装作公事公办地问道:“王书记让我问你为什么要辞职?”
颜柠俨然装作只和孟寻秋是同事的模样,她静等着孟寻秋的回答或不回答,但绝对没想到等到的又是一声妩媚而短促的笑声。
突兀的笑声惹恼了颜柠,孟寻秋可以不在意,但不能侮辱或嘲笑她。
孟寻秋的笑落在颜柠的耳朵里瞬间变成意味不明的嘲笑。颜柠想孟寻秋之所以会笑,一定是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嘲笑她竟然公事公办地多管闲事。
颜柠顿感羞愧,她想立马挖个坑钻进去。
更何况她只是关心她,她不应该这样践踏她的真心。
颜柠的思绪越想越乱,繁乱的思线纠缠牵扯让她的脑袋差点爆炸。
幸好孟寻秋及时出声才阻止了她的胡思乱想。
此刻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与曾经亲密的关系形成太容易让人注意到的鲜明对比。
孟寻秋自知意外重逢后的躲闪伤到了赤诚热烈的颜柠,她想弥补自己的过失与错误,她想解开两人之间的误会,取得颜柠的原谅。
孟寻秋往颜柠的方向靠了靠,衣料摩擦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客厅里,窸窸窣窣的,惹人联想。
许是孟寻秋没有把握好分寸,她一不小心触碰到了颜柠的肌肤,颜柠像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身体猛然颤抖,下意识远离了孟寻秋。
颜柠似乎离她更远了,孟寻秋悠悠叹了口气,刚刚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她不敢再有什么出格的动作,安分地坐在沙发上歪头看着颜柠,又媚又柔地说:“你愿意让我辞职吗?”
颜柠匆匆扫了孟寻秋一眼,只觉这人怎么能像个妖精一样多情而磨人。
颜柠的心剧烈地跳动,抑制不住地想要跳出胸腔。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孟寻秋撩人如火的视线,直白热烈,□□。
她突然没了气势,呢喃地说:“你辞不辞职和我有什么关系……”
孟寻秋一直没出声,颜柠没忍住转过头,直直对上孟寻秋火热的目光。
孟寻秋勾着一抹笑,轻缓地开口:“颜老师上课的时候也这么没有气势吗?”
热意升腾到脸上,颜柠死死地紧攥着掌心,羞恼地瞪着孟寻秋。
孟寻秋的那抹笑愈加深,蓄意坏心思地说:“颜老师如果不会的话,可以来听我的课学一学。”
孟寻秋这话要是让文学院的学生们听见了,一定会引起一片轰动。文学院的哪个学生不知道颜柠的名讳和严厉的行事作风?
文学院流传着一句话:惹神惹鬼都没事,惹了颜柠变丧尸。
颜柠羞意不减反升,那蒸腾的热气似要烤熟她。
孟寻秋虽爱逗颜柠,但凡事都有个度,逗过头了可就失了她的本意。
她立马转了话风说:“开玩笑呢,我才刚刚入职哪里比得过颜老师的资历。”
这话要是让其他人说指不定是在阴阳怪气颜柠,可这话偏偏是孟寻秋说的,颜柠知道孟寻秋没有别的歪门邪道的意思,她只是在夸她,仅此而已。
“以后还要请颜老师多多关照了。”
颜柠想说要辞职的人她关照个鬼,想到此处她突然顿住。
以后?孟寻秋的意思难道是……
她语气急促地问:“你不辞职了?”
孟寻秋微挑眉头,就这么希望自己不辞职吗?
孟寻秋的某种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她还没玩够,于是她装模做样地说:“还要再考虑考虑。”
颜柠突然一本正经地说:“是应该好好考虑考虑,教书育人终究比较枯燥,能负责任地耐下性子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只是把这份工作当成闲暇之余的消遣,还是不要开始的好。”
其实颜柠说得并不太隐晦,甚至有些直白。她的意思是孟寻秋随随便便辞职显然没有把这份工作放在心上,她认为孟寻秋不负责任地在用这份工作消遣时光。
孟寻秋彻底被冤枉,她被颜柠的话气得想笑,于是真的笑了。
她的语气还算和善:“颜老师的意思是我在误人子弟?”
虽然颜柠话里有这个意思,但被孟寻秋直直说出来,她还是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回答。
颜柠只能说:“我……”
却也说不出什么。
孟寻秋仍旧笑得媚而艳,刚刚稍冷淡的声音恢复了从前的艳丽,迷惑地让人觉得她还是像之前好接近。
但颜柠知道,孟寻秋生气了。
她想解释什么,但孟寻秋率先开口:“今晚真是麻烦颜老师了,颜老师说的话我会认真考虑。时间不早了,颜老师早点休息。”
孟寻秋丢下这句话,转身走入了卧室。
留下颜柠失神地坐在沙发上,脑海中全是孟寻秋的身影。她就像中了名叫“孟寻秋”的魔咒,连呼吸也在想她。
没过多久,她突然听到开门的声音,紧接着看到孟寻秋从卧室出来,她立马站起来问:“怎么了?”
孟寻秋淡淡地说:“我把纸箱子搬进房间。”
纸箱子是孟寻秋搬来的行李,此刻堆在客厅,显得极其繁乱拥挤。
颜柠哪里舍得,她跑过来拦住孟寻秋,“放这里又不碍事,你忙了一天还是早点休息好,明天再搬也不晚。”
这话说得可真是双标,明明昨天晚上还骂了新室友。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颜柠像做错事的那方,而孟寻秋看她的表现选择是否原谅。
这种情况放在正常恋爱的小情侣身上只会觉得无比的甜,可放在她们身上就有点怪怪的。
她们现在只是室友关系,室友关系之间有这样微妙暧昧的气氛是正常现象吗?
颜柠做错了事,只想找方法弥补。于是她又商量着说:“那我帮你搬?”
退而求其次,颜柠挺会来事的。
孟寻秋当然明白颜柠的意思,颜柠的种种动作都在主动求和。
她不是那种遇到事就死乞白赖缠着别人的人,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别人死乞白赖缠着她。毕竟她是所有人公认的美人,哪有让美人认错的说法。但她又实在太过高冷,别人主动求和,她都选择直接忽略,彻底不给别人赎罪的机会。
可如果求和的人是颜柠……
“愣着干嘛?不是要帮我搬吗?”
孟寻秋腰都弯下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颜柠这个小不长眼的搭把手,她无奈只能催促道。
颜柠慌忙回神,帮着搬起箱子。
又忙活了半个多小时,颜柠就算累得口干舌燥,也先给孟寻秋倒了一杯凉白开。
孟寻秋注意到颜柠的动作,她问:“为什么不给我拿冰水?”
冰箱里有冰水,孟寻秋来的时候注意过。
她有些期待颜柠接下来的回话,但颜柠真是不按套路出牌,“我懒得跑厨房给你拿了,凑活喝点吧,我快累死了。”
孟寻秋:……
她暗自点了点头,心想:颜柠好样的,连调情都不会。
孟寻秋说的调情无非就是想让颜柠说:“我怕你晚上喝冰水会肚子疼。”
这一句就行了,如果还在可接受范围内,还能添上一句:“我会心疼的。”
听听这两句话,哪个女人能不为之倾倒!
可惜颜柠这个大直女什么都不懂!白白错失良机。
兴许是话头被打开,孟寻秋也不怕颜柠笑话她,直接问:“你知道今天早上我把你当成谁了吗?”
颜柠一头雾水,她怎么知道孟寻秋把她当成了谁,总不可能是什么白月光初恋吧?
她被自己惊人的想法吓到,连忙暗自呸了呸,要是真的是白月光早在曲城她就该发现的。
颜柠诚实地摇了摇头,等着孟寻秋的话。
孟寻秋却叹口气。
颜柠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为什么要叹气呢?
随后她听见孟寻秋说:“其实我把你当成了……我的学生。”
“我躲着你是因为……我以为我和自己的学生……当时看到你真的挺崩溃的。”
说完,孟寻秋苦笑了一声,这乌龙闹得真有意思。
颜柠一时消化不了孟寻秋的话,她怔怔地说:“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辞职的?”
孟寻秋睨了颜柠这个始作俑者一眼,嗯了一声。
颜柠反应过来觉得好笑,她憋着笑问:“怎么会把我当成你的学生啊?”
此刻颜柠还没卸妆,清纯可人的妆容挂在脸上。到现在孟寻秋还在怀疑颜柠真的不是学生吗?
孟寻秋看颜柠憋得难受,颇为体谅地说:“想笑就笑,憋着不难受啊。”
颜柠没客气直接喷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孟寻秋静静等着颜柠笑完。
颜柠擦掉眼角的泪珠,喘着气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孟寻秋也自知好笑,便没和颜柠计较太多。
她说:“你这个妆容搭上身上的碎花连衣裙,任谁看到你都会觉得你是个女大学生。”
颜柠被孟寻秋的话惊到,有那么夸张吗?
孟寻秋好笑地看着颜柠傻傻的模样,轻轻柔柔地嗯了一声,“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