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卫员蜂拥而上，从尘微手中摁下路昂普诺带走。霍宁憎那边也已开始收尾工作，这种事情队员完全可以处理。

他收了枪，目光还没从尘微身上挪走，在所有人忙着疏散群众，善后战场时，尘微收到某人的消息。

霍宁憎：[晚餐吃鱼如何？]

尘微：[得洗把澡。]

霍宁憎：[我也是。]

***

霍宁憎说的吃鱼真的就是吃鱼，尘微望着桌上的红烧鱼、酸菜鱼、剁椒鱼头、水煮鱼片、松鼠桂鱼以及豆腐鲫鱼汤足足沉默了一分钟。

该怎么说呢，总觉得尾巴有点儿痒。

尘微：“霍爷对鱼有什么意见？”

霍宁憎又摆出他那副眉眼含笑轻佻样：“什么话，这叫喜欢。”

为避免再出现上次吃饭被控制做一些“流氓”之事，尘微很有先见之明地在赴约前开启了XU1屏蔽系统，对谭尘发来的“好好表现”之类的话也视而不见，当然，对霍宁憎说的那句也是。

但没必要跟食物过不去，他默默夹了一块红烧鱼自顾自送入口中，刚咽下去，喉咙一阵刺痛。

尘微：“……”

尘微：“抱歉，我去下厕所。”

等他好不容易弄完那根刺回来，就见霍宁憎正将一个小碗往他面前放。

“只听郁博士说过，你因为改造的原因牙口不怎么好，不能吃太难嚼的东西，所以选了容易下口的鱼，没想到我们小人鱼也不会挑刺。”

尘微睨向搁在自己面前的小碗，里面是剔好刺的鱼肉。可搭配上霍宁憎那副戏谑的表情和语气，所谓“贴心”实在夸不出口，以及……

谁要吃他剔的鱼肉。

这种“贴心”手段不知道对多少人用过，先给点甜头，然后不顾死活将人当成自己的玩物。安岩林被抬出去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尘微一想到仍然控制不住那股厌恶感。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特别的明确的人生目标，但现在有了。

找到郁廉，摆脱惟谷集团，远离霍宁憎，安度余生。

“谢霍爷。”这已是他想到的最礼貌的回应。

“怎么在那？”霍宁憎指的是上午时的中央星展广场，“伪装成警卫，星防部没提你喝茶？”

“集团替我报备过了。”尘微将自己和谭丞的精心策划说得轻描淡写，“现场用了很多集团的高智能设备，最近对家在盯着这些，想窃取设备芯片回去研究技术，我是被派过去看设备的。”

“大材小用。”霍宁憎调侃，“看个设备还能顺手解决一场星际危机。”

这确实是尘微意想不到的状况，本来他只是想参与霍宁憎的任务，见缝插针地以助力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慢慢渗透，没想到一出手就是星际大事。

“星防部部长井鹤司上将跟我说，你拒绝了他们的嘉奖邀请？”

井鹤司都跟他说了这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去广场的理由，以上全是明知故问的试探。

但尘微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我不喜欢那种场面，举手之劳而已。”

“好一个举手之劳。”霍宁憎勾着耐人寻味的笑，“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自杀么？”

“不知道。”

尘微知道，不知道他怎么会“恰巧”出现在现场。

霍宁憎一耸肩：“所以我被派遣了一个为大功臣解释事件前因后果的任务。”

尘微轻笑：“洗耳恭听。”

霍宁憎：“灵蓝的概念不用我给你科普了吧？”

尘微点头。现在在星际运用最广泛的新能源“Blue sorcery”，也是被称之为‘灵蓝’的物质，是从天河星提取而来。天河星是一个海洋覆盖率达100%的蓝色星球，其海水成分特殊，可以提炼合成出一种作为能源的物质，这种物质由于能量大，危险性低被各星球广泛运用，经过近百年的发展，尤其是人类进入高智能科技全面发展时代以来，它已成为不可或缺的主要能源。

天河星是ST1-022星系体积最大的一颗行星，资源丰富，现存水源里提取的“灵蓝”够整个星系用至少千年，每个星球按照星际联盟的约定，在浅水区都有划分好的区域，各自也都在区域内设立了开采提炼基地，星球能源局会到各自基地将提炼好的固态成品运输回自己星，所以不存在资源争夺战，但所面临的问题是——提炼技术。

提炼的“灵蓝”纯度越高，其能量越大，使用寿命越长，使用范围越广，以及一些比较精贵的高智能设备，只能匹配纯度高达98%以上的“灵蓝”。也就是说，提炼技术的高低直接决定该星球的发展程度。

霍宁憎：“塞卡星的情况，也不用我多给你介绍吧？”

尘微点头。塞卡星沙漠覆盖率达65%，是相当需要水资源和新能源的行星，但偏偏因为各种因素导致发展落后，各项科技、资源都跟不上，提取的“灵蓝”纯度最高只能达70%，为了满足星球所需，只能从别的星球购入纯度更高的“灵蓝”，但没有发展就没有金钱，只能再从别的星球借，导致在别的星球都在迅速发展时，他们反而越来越穷越来越落后。

霍宁憎：“我星和伊斯姆星正在竞选星系安全联盟局总部地址这你知道吧？”

尘微点头。他们所在的远跖星、伊斯姆星以及法比伦星是ST1-022星系发展最好的三颗行星，被称为“三巨头”，皆有提炼出纯度高达100%“灵蓝”的能力。

霍宁憎：“伊斯姆星承诺塞卡星为他们无偿提供二十年星球所需纯度达98%以上的灵蓝。”

尘微点头：“明白了。”

这事既然可以公然告诉他，就说明已经不是什么机密，甚至还会故意传播。两个实力雄厚利益往来众多的星球不方便直接撕破脸，所以目前只能以流言的方式揭露伊斯姆星的恶劣行径。

“跟聪明小人鱼说话就是省事。”霍宁憎从水煮鱼片里夹了片嫩鱼肉给尘微，“但别只会点头，吃饭。”

尘微假装看不见，给自己剩了盛了碗鱼汤喝，嘴上还要客气：“霍爷也请。”

“您好，您点的饮料‘鱼水之欢’到了。”

机械声在桌边响起，尘微转头一看，一个圆头圆脑的铁皮送餐机器人端着两杯淡绿色饮料，里面是做成小鱼状的小料。

尘微：“……”

连饮料都不放过鱼，总觉得是对上次跟踪事件暗戳戳的警告，然而他们彼此默契地都没明着提。

放好饮料后，送餐机器人还非常礼貌颔首：“请慢用。”

尘微放眼望去，这餐厅服务员几乎都是机器人，只有一两个做些操控巡查等事的真人。

“科技的发展应该是为了辅助人类，而不是代替人类，其实很多人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在科技提供的超便利和高性价比中选择性忽视这点。”霍宁憎似乎觉察到尘微的目光，主动挑话题，“目前S-AI技术的运用尤其广泛，但其最核心的技术，还是被惟谷集团垄断。”

“彼此彼此。”尘微尝了口“鱼水之欢”，味道竟还不错，“目前世界上最先进、杀伤力最强的武器，其制造技术不也被北青萝垄断。”

“还是比不上惟谷。”霍宁憎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挑眉，“S-AI前身T-AI刚起来那几年，民众包括星球、星际联盟，因为考虑到对人类将来利益、生存的影响都是持保守态度，甚至出台过相关限制政策，但惟谷集团在上升期首次将T-AI发展成更为智能先进的S-AI，并将其运用到各类重要设备及场景中，使我星迅速跻身科技强星，其他星眼红，默契地慢慢放开政策，引入相关技术，于是他们更加无所顾忌，致使在这时代到了没它不行的地步，就算对普通民众利益生存有威胁，但只要影响不到……”他意有所指地指了天花板，“就行。”

尘微推断霍宁憎应该是对俞总谭丞能够监控自己、且自己能够屏蔽一段时间的事所有察觉，但他肯定不会知道具体的时间以及自己此刻有没有开启屏蔽系统，却依然无所顾忌地说出上面那番话，除了有足够强的底气之外，就是想把话题往深了引，好让自己顺着回一些跟惟谷有关的话题，套他想要的信息。

自己虽然对惟谷集团没好感，但同样不信任霍宁憎，他想说惟谷，就偏跟他谈北青萝。

“霍爷过谦，我星有如今的强大不仅是科技因素，军事力量同样是不可或缺的后盾。”尘微从容不迫说着，“而说到军事力量，谁敢不提北青萝，作为星系最大的武器制造商竟还不是直接隶属星球管制的星企，而是私有集团，星球明面上说的是‘严密监管’，部分项目合作开发，但实际上，核心造武技术都牢牢掌握在北青萝手里。”

他喝了口水继续道：“北青萝造出的武器不仅杀伤力强，品种范围还很广，从小型的枪支弹药到重型武器，比如坦克、战斗机，航空母舰，战用星际飞船等，海陆空战斗武器应有尽有，这也是即使其他星球即使再嫉恨我星的发展，却也不敢轻易动歪脑筋的原因，我星军事方面对北青萝的依赖程度相当高。”

“不过那群人也不傻。”虽然是顺着尘微的话接，但霍宁憎又不露痕迹地将话头引到惟谷那边，“据说惟谷集团有什么东西被捏在星球最高统治部手里，连星防部也不了解具体情况，只有最高统治阶层屈指可数的人知道，可能跟俞总真实身份有关。”

终于引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尘微垂眸凛起目光。

他必然清楚不可能这么简单就问出俞总身份，以上只是试探关于俞总的身份自己知道多少。尘微对俞总身份确实一无所有，但若是想让他觉得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就不能暴露这点。

“是啊。”尘微再抬眸时，已恢复泰然自若地神情，又把话题转回到北青萝，“对北青萝也一样，如此强大甚至具有威胁性的私有制造武集团，他们怎么可能不掌握点压得住的东西？比如前代首领南宫衍的儿子南宫吉源，从小不在集团附属学校上学，却就读于星防部隶属学校，毕业后一路升迁，年级轻轻就坐上了星防部副部长的位置，看似是星球给北青萝极大的好处和面子，实则他就是个……”

人质。

尘微没说出来，但知道霍宁憎必然明白，否则他目光不会陡然无声凌厉。

从已了解到的信息中，尘微已清楚二人关系好到如亲兄弟，星球统治阶层也一定知道，不然不会还压着南宫吉源在星防部。

有些事心知肚明归心知肚明，但一旦说出口就会激起千层浪。尘微并非故意刺激他，只是对他的试探不甘示弱的反击。尽管现在是自己主动接近他，让他看到自己有为他所用的地方，但也绝不能处处被拿捏。

可霍宁憎似乎真的怒了，整个人气场瞬间冷下，他缓缓起身，高大阴影笼罩住尘微，就像那晚跟踪被抓后在他家那样。

尘微捏着饮料杯里的吸管屏气敛息。

刺激过头了？弟弟对他重要到，一个事实都听不得？

他手一张冲着尘微的下巴就逼过来，尘微眼眸猛然一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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