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回忆

其实受伤的是方海。

在过去的那段爱恋里，最先主动表白的是方海，段晚星是被追求的那个，但是到最后放手的时候，是段晚星先放手的。方海在那段过去的回忆里并没有做错什么，甚至他做得很好，无可挑剔的那种。

分手的原因也很简单，那时候方海需要角色。没有争吵，没有过怨恨生气，段晚星起初也是不想要放手的，她觉得陪着方海熬下去，总有出头的一日。那时候方海对她说，若是有一日，他能够混出头了，那么她就会跟着方海过上好日子。

方海说那时候我们就结婚，就在一起这辈子都不分开。他说段晚星，我知道我亏欠了你太多了，我以后会加倍对你好的。方海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这一点段晚星没有过怀疑，直到方海的经纪人找了过来。

那时候方海签约了公司，有了经纪人，只不过经纪人手底下有几百个几千个方海那样的人物，只不过是看谁能有点水花才会来以经纪人的身份要求这些新签约的小演员做什么。方海的经纪人好不容易找到了段晚星，他们约在了一家咖啡店里。

段晚星只记得那一日她闻到了太多的咖啡的味道，熏得她难受。店里的空调很足，她整个身子都在打颤。而经纪人以为段晚星是在害怕，他好笑地看着眼前还是学生没有见过世面的段晚星说道：“你别怕，我不是什么坏人。”

“我不会要求你付出什么，做什么。”

“你知道方海吧，他是我手里头这些新签约来的演员里，比较有天赋的人。你也懂得，我们公司大得很，每天要签进去很多人，星探在路上看见人就发传单，把人招进来苦的还是我们这些经纪人。都是平庸之辈，都觉得自己想要出头，可是能出头的能有几个？”

“方海有些不一样，起初我都没有注意到他，还是在他上部戏拍完我才知道他叫什么的。他虽然只有几分钟的戏，可是就那几分钟的戏份就被人看上了，他要接一部戏了，这部戏他有二十分钟的镜头，我觉得这部戏里如果他有女朋友的话，他不会接这部戏。”

是部文艺片，那二十分钟是大尺度的戏，需要有直白的镜头，而方海因为那张禁欲系的脸会成为电影的卖点。那个经纪人说，文艺片嘛，市场上虽然不看好，但是总有受众的，也是能最快出头的机会。

段晚星知道，那所谓的什么有女朋友会不好的话是什么意思。有女朋友会吃醋，有女朋友会有顾忌，而方海和她说过的，方海说他不会接这种片子的，为了段晚星。段晚星看过那剧本的，是个不错的题材，方海在那里头是个关键的角色，需要做出些牺牲来。

拍电影不会真的拍，剧本的尺度在于方海需要和女主有一段床戏，而镜头之下需要的美感会变成内涵之下的爱恋。没有哪个女生会看着自己的男朋友怀中抱着别的赤身的女人，最后还要看着自己的男朋友的手捂住别的女人的嘴巴，堵住那些呜咽之声的。

段晚星大概猜想，这样的剧情拍摄不需要真的接吻，不需要过分的靠近，只是需要一些肌肤之亲。她是介意的，因为她知道那样的方海有多迷人，若是那样的迷人对着旁人，再过来对着自己多少都会难过。

可是方海很需要这个机会，他很热爱拍电影。

段晚星不应该介怀的，经纪人抓住了这一点，深刻地击中了段晚星的心。显然，那时候的段晚星无比纠结，咬着唇将咖啡杯子里的勺子来回搅动着。

“所以为了方海好，我觉得你们还是要分开的。方海跟我说他不想要拍这样的剧本，他说他有女朋友会介意。”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自己想要出头，又想要女朋友高兴，谁管你这些？”

段晚星知道，这是经纪人在骂她耽误了方海。好不容易手底下能有个人有起色能红起来，段晚星如果不放手，那就是大逆不道。段晚星很快就被道德绑架了，她被绑架的原因是她想起了那些方海奋斗努力的无数个日夜。

有时候为了一个小角色，连着几个大夜拍戏不睡觉，回来的时候眼眶通红抱着她只能歇个半小时就投入新的角色进组拍摄里。公司是要物尽其用的公司，既然签约了小演员，那么什么边角的角色你都要去，不能拒绝，拒绝了一次，下次你就没有角色了。

她有时候也会难过，她问方海实在太辛苦的话，不如就换个职业吧。方海摇了摇头，他说我喜欢做这个，所以不会觉得痛苦的，累点就累点吧，等我有了积蓄能养活你了，你就只需要跟着我享福就好了。

段晚星想，如果方海那样努力地为了他们的未来奔赴着，那么她应该也做出些努力才对，最起码不能够拖后腿，不能够绑着方海。

“你有没有想过，方海或许本来就不属于你，他有他自己的天空，而你现在不过是他的镣铐。”

“我想问一下，如果我真的和他分手了，那么方海，他一定能够熬出头吗？”段晚星问经纪人。

经纪人只是冷笑，他说：“或许吧，我知道的是你们如果不分手，那么方海就会失去这次机会。他一定会跌落深渊，而如果你们分手了，他能有机会直达九天。”

“我想你也是上了大学的人了，也是接受过教育的人，应该知道分寸和取舍的吧。”

段晚星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她只是受着身体的指引，她的脑海里都只剩下经纪人的那句话：“你只是他的镣铐，你们不分手，他就会跌落深渊。”

那些方海所有日子以来熬的夜做出的努力，都会白费。

我只是他的镣铐。

而那天，正好是段晚星和方海在一起的两周年纪念。两年的时光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可是仔细想起来也不过是两年而已，段晚星那时候也才大三，可是她却觉得和方海已经一起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细数起来的回忆有很多，怎么周年纪念日却只有两次呢？

段晚星回到家，她看到的是一片漆黑的屋子。方海没有回家吗，想来应该是出差去拍戏还没有赶回来吧。方海报备过的，他说自己会尽量赶回来的，可是还是没有赶到是吗？段晚星神情苦涩，但能够理解方海。

毕竟努力的时候谁都是不要命了的，她不想要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耽误了方海。这两年来，方海从两个月才能接到一个角色到了现在什么角色都能去演，已经是很不容易的进阶了。有时候段晚星好像能够看到些希望，但是有的时候却又是一片黑暗。

她像往日那样，给方海发了信息说她一切都好，也吃过了，她让方海不用担心，赶不回来也没关系的。她向来会让方海安心的，从前她都是这样做的，虽然每次都会被方海揭穿，发现她根本就没吃饭，只是窝在家中等着方海回来。

方海说你要是再这样瞒着我，你自己真的生病了或者胃痛了怎么办。那时候段晚星就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样低着头，没一会儿方海就妥协了。他叹了口气，他将段晚星拥入怀中，他说段晚星，等我能够有稳定的戏拍，保证收入了，我会加倍补偿给你的。

会加倍对你好的。

今天也是一样的，段晚星以为自己成功了。可是下一秒她就被抱了起来，方海熟悉的味道萦绕在段晚星的四周，方海说：“段晚星，你怎么又哄我？”

“没吃饭吧，是不是还失望了，以为我赶不回来了？”

方海赶回来了，他不仅赶回来了，还准备了烛光晚餐，关灯是为了营造氛围，蜡烛一点，音乐一放，蛋糕上写着的2周年快乐让段晚星在那一刻彻底崩溃了。她抱着方海哭了很久很久，久到方海都不知道段晚星在哭什么。他轻轻拍着段晚星的后背安慰着她，他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别哭了好不好？”

“要是你觉得我这样太辛苦了，那我再打拼半年，这半年里如果我真的没起色了，我就转行转业。那时候我就有很多的时间陪你，好不好？”

段晚星怎么能够让方海放弃自己的热爱来陪着她呢？

段晚星，你看见了吗，你只是他的镣铐。

“段晚星，你说说你，既然那么舍不得，当初为什么要放弃？”姜子乐看着段晚星回忆着过去沉默的样子，她实在是忍不住，问道。她觉得段晚星这样的性子，喜好和拒绝都会说得明显的，不应该会这样犹豫踌躇的，这不是段晚星的性格。

“因为我那时候害怕他如果一直陪着我走，会害了他。那时候我还不够强大，以为解决方法只剩下那一种，我改变不了任何人，我和他的路怎么走都走不到头了。”

“我就放弃了。”

段晚星刚说完这句话，就被姜子乐匆忙打断。段晚星不明白，问出这个问题的是姜子乐，怎么这时候打断她的也是姜子乐？她看向姜子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随后，她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方海。

她不知道方海是什么时候来的，她有些害怕，方海听到了什么吗？但是照这个架势，方海那铁青色的脸，她想，方海应该是只听到了后头的那句放弃的话。

方海肯定觉得她段晚星是天底下最莫名其妙的人，方海肯定恨透了她。她想要张嘴解释什么，但是她如鲠在喉，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先放弃方海的是她，说放弃的也是她，她在方海的眼中就是坏人，或许这四年来，她一直都以这样子的身份存在方海的心中，那么她三言两语的解释，就能够改变她在方海心中的印象吗？

好像不能够，好像有些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