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14圈的时候，郝同学甩掉头顶上的“白蘑菇”，脱下毛衣，再次超越张伟。跑到第15圈的时候，张伟又一次追了上来，大声喘气，“你……你还跑吗……要不我们一起停下来？”

郝同学没有回答，继续领跑。

女生宿舍楼的阳台上，没有畏惧严寒，她们齐声呼喊“加油”，她们齐声高唱《喜欢你》。这样盛大的场景惊动了保安，惊动了宿管阿姨，就连食堂的大妈都来观看。而503宿舍的嘉禾，却一个人蹲在阳台的角落里哭泣，谁也劝不住。

宿管阿姨问女生们这两男生是在干嘛，女生们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阿姨。阿姨来到503宿舍，用很大的力气才把嘉禾抱进宿舍，“姑娘，听阿姨的话，喜欢谁就下楼让他别跑了，要是都不喜欢就别理这些傻小子。”

宿管阿姨下楼后，和食堂大妈聊了起来。宿管阿姨说：“这两个小伙子脑子瓦特了，大晚上了吓不吓人，把人家姑娘都吓哭了。”

食堂大妈说：“没准是感动哭的，现在的年轻人真会玩。”

雪还在下，操场上的节目还在演绎。郝同学和张伟身着一件衬衫，后背早已湿透了。跑到第18圈的时候，张伟停了下来，弯下腰，双手按在膝盖上，狂吐不止。宿舍楼上的女生齐喊“张伟加油”。张伟踉跄着走几步，趴在了雪地上，大声喘气。

就在这个时候，郝同学也停下了脚步，他转身回头跑到张伟的身边，“加油！”

张伟慢慢起身，向郝同学摆摆手，“你赢了！”然后走到角落里，在雪地里翻找他的外套。

张伟退出了比赛，可郝同学并没有停下脚步。一个人的独角戏，他反而更带劲了。还是有很多女生在阳台上观望，还是有很多的欢呼声，还是有手机在黑暗中充当“荧光棒”，还是有手电筒式的“聚光灯”聚焦着郝同学移动的身影。

那一晚，郝同学一共跑了25圈，那一晚他成了全校的焦点。

圣诞过后，新年将至。都好几天过去了，郝同学依然是校园里的话题。就连宿管大叔见到郝同学都对他说：“小伙子，你不能再去操场跑步了，你都把人家女生给吓哭了。”

“你怎么知道人家哭了？”这么多天过去了，郝同学第一次知道那晚嘉禾哭了。

“是对面你宿管阿姨告诉我的。”大叔说完还向郝同学举起大拇指，“加油！”

那晚嘉禾哭了，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郝同学难过极了。那晚跑步他赢了又如何，那晚轰动了全校又如何？可是那晚嘉禾伤心地哭了！

回到宿舍，郝同学在阳台的纸板上写上：那晚你为什么哭了？

几天过去了，都没有人回复，就连嘉禾的舍友都没有给予回复。郝同学不知所措，经常一整天都泡在图书馆里，可是嘉禾也并没有去图书馆。

郝同学不知所措地度过了这个寒假，心灰意冷地回到校园，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舍友们很担心郝同学的状态，都劝他放弃算了，就连宿管大叔都看不下去了，“小伙子，怎么又把你女同朋给气哭了？”

“你怎么知道的？”

“对面你宿管阿姨告诉我的呀。”

“嘉禾为什么又哭了，我已经不再穷追不舍了，难道还有其他人在纠缠她？如果有，那一定是张伟。”郝同学思考着、猜测着，愁眉不展，愤怒写在脸上。

回到宿舍，郝同学在纸板上写着：

如果是因为我的穷追不舍让你难过，那么我一定会放手。如果是因为别人的骚扰让你难过，那么我一定不会就此罢休。

这个纸板挂出去以后，503宿舍没有任何回复，但是张伟却来了，“嘉禾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请你以后不要在骚扰她，更不要做挂纸板这种弱智的行为。”

“你就吹牛吧！”郝同学根本不相信。

“信不信随你！”张伟说完转身就走了。

眼看春天就要来了，万物复苏。春天的阳光里，一切都是那样的快乐。春天的阳光里，郝同学看到了嘉禾，她和同学走在校园里，有说有笑，就和春天的笑容是一样的。

就在这个时候，张伟拿着一束鲜花突然出现。嘉禾停下了脚步，画面凝固，时间嘎然而止。

郝同学三步并两步赶紧上前，站在嘉禾和张伟之间，“张伟，请你不要再骚扰嘉禾了！”

“陌明其妙，请你不要骚扰嘉禾好不好？”张伟把郝同学推到一边，“真是自作多情！”

“都住手！”嘉禾急的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中打转，“我和你们俩有关系吗？请你们俩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春天的鲜花还没有开放，郝同学心中的那一朵已经凋谢。他撤下宿舍阳台上的纸板，开始试图不去想有关嘉禾的事情，开始试图回避可能偶遇到嘉禾的地点。不去图书馆，换到阅览室自习了；不在嘉禾出现的时间去开水房打水；从教学楼回宿舍刻意绕道……就好像知道嘉禾要在某时某刻出现在某个地方一样。

除此之外郝同学积极参加很多校园活动来充实自己，来驱除和取代多余的遐想时间。演讲、唱歌、运动会都有他的身影，都取得了很不错的成绩。特别是学校那届辩论赛，郝同学所在的计软学院代表队过五关斩六将一直杀到了决赛。

决赛攻辩双方是计软学院与环境工程学院。

郝同学为反方四辩，让他意外的是，对方一辩竟然是嘉禾。

辩论赛即将开始，台下座无虚席。双方辩手正经端坐面带微笑，只有郝同学一脸严肃。

辩论开始，主席示意大家安静，“大家都知道，我校自去年起诞生了一个新名词，叫‘双楼记’。在座的都知道，我校双楼记源于男女宿舍楼之间举纸板交流。随着手机的普及，这样原始的交流方式显得有些过时，所以我们今天的辩题是，‘手机交流会取代纸质交流’。正方为环境工程学院，反方为计算机与软件学院。”

辩论赛刚开始就气氛活跃，金句不断，台下的笑声此起彼伏。正方一辩发言，发方一辩发言，正方二辩攻辩，反方二辩攻辩……过程高潮迭起。终于等到自由辩论环节，郝同学第一个起身，“正方一辨嘉禾同学，都说字如其人，可是手机短信里同样的宋体字往往会掩盖一个人的很多特征，如果如对方辩友所述，手机交流会取代纸质交流，那么请问对方一辩，你是选择和你发短信的那个人，还是会选择在纸板上写字向你表白的那个人？”

面对这样的问题，嘉禾一时不知所措，不过很快她就冷静下来，“抱歉对方辩友，你偏题了。”

“我没有偏题，对方辩友今天的立场是坚信手机交流会取代纸质交流，那么我请问对方一辩，你可以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吗？”郝同学继续发问。

“不可以。”嘉禾不假思索地回答。

“是不可以，还是算了吧？”郝同学紧随其问。

还没等嘉禾回答，台下的张伟立刻起身，“我反对，他人身攻击。”

“台下观众反对无效，请不要干扰选手辩论。”主席示意张伟坐下。

“对方一辩，请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你是选择‘不可以’，还是‘算了吧’？”

嘉禾犹豫了至少两秒钟回答：“是不可以。”

辩论赛在友好的氛围和持续不断的掌声中结束。主席宣布胜方是环境工程学院，但是本场最佳辩手是郝同学。郝同学露出的满意的笑容，但是眼睛却是湿润的。

辩论结束，观众离场，攻辩双方依次握手言和。郝同学走到嘉禾跟前，嘉禾主动伸手示意微笑。

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明显，已经可以看到垂柳的青丝拂动，已经可以闻到鲜花的香气四溢。经过那场辩论赛，郝同学似乎也捕捉到了一丝春天的气息，心情也随之开朗了许多。

校园里郝同学总是能和嘉禾不期而遇，不管是在食堂里，还是在回宿舍的路上。即便这样的路线在新学期开学之后被郝同学刻意地改变过，这样的时间结点也被郝同学刻意地避开过，但是不期而遇总是会发生。就连在阅览室里都能遇到嘉禾，“你也在啊？”

“是的。”嘉禾露出了含蓄的微笑，“最近图书馆占不到座位我就来阅览室了。”

“我可以坐你对面吗？”郝同学回以微笑。

“可以呀。”嘉禾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郝同学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第一次以这么近的距离和嘉禾面对面，紧张而又激动。他本想预习明天的专业课，可眼睛总是忍不住偷偷地瞥向嘉禾，“你看的是你们专业书？”

“不是的，我在看国家地理杂志，说的是可可西里。”嘉禾抬起头来放下手中的杂志，“你喜欢旅游吗？”

“喜欢。”郝同学依旧小心翼翼地回答。

“那你最想去什么地方？”嘉禾问。

“这个，我还真没仔细想过，好玩好看的地方都行。”

“你对西藏了解吗？”

郝同学摇摇头。

“我也不了解，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一起了解。”嘉禾说完把手中的杂志递给郝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