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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东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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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冈义勇觉得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只要与在元在一起,这个世界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奇怪”出现。

比如此时天音院在元换上了一件白色蕾丝立领的洋装,再穿着小纹花色的退红色上衣配以银鼠色的下袴,配以珍珠腰绳,学着东京那些赶时髦的大小姐卷着头发,仅用一个发夹固定在脑后。

她手握金属制的刀叉,坐在餐车的车厢里,气定神闲的切了一块名为黄油的玩意儿涂抹在面包上。然后拿着菜单点了一堆乱七八糟自己都未曾听过的玩意儿。

真的...没怎么出过门,对这个世界很陌生吗?

“牛排三分熟的,再给我来一杯红酒,不要看我长得显小,我今年正正好好二十岁。”她熟稔的点着食物,完全无视来自对面傻瓜“勇义”默默的视线,“配菜就要玉米和凯撒沙拉,还有一份蔬菜浓汤。对了,我不多余的主食了,晚上吃多了碳水化合物会发胖。”

说完又冷淡的瞥了对面的富冈义勇一眼,递上菜单给侍者,说:“至于我对面的那位笨..先生——”她差点将笨蛋两个字脱口而出。

“你问他自己,哼,我不知道!”

说完她不高兴的转头看向窗外,两侧的风景急速倒退,时而涌入眼前的是一片茂密整齐的杉树林,时而又是一大片藏匿在黑夜的里的农田。又或者是远处村庄里星星点点的灯火,自明治维新后整个国家正以极快的速度在发展着,曾经的幕府首府江户也被改名为东京,周边的郡县这两年更是拉起了电线,有些镇上的富户还用起了电话来通信。

他们所乘坐的这辆列车名为小田急号,六辆编成的车厢,全体车身贴满了铁皮,车头较之普通的蒸汽火车头设计更加精密,乃是从德国新引进的车型。

除去一节餐车外其余都是乘客所坐的车厢,基本二等座票价为6元4钱,而一等座则需要10元2钱,进入餐车吃饭的钱另算。

坐在餐车中的人无不是衣着精致,谈吐得体,这就让腰间别着一把用布包紧的棍子,穿着由两件新旧不一的衣服拼凑而成的羽织的富冈义勇显得格格不入。

他颇为不自在,平素的猎鬼生涯将他的感官打磨的无比敏锐来自车厢中旁人或好奇或打量的目光让他觉得难受。

可即便是如此他还是抱着手臂,严肃的坐在天音院在元的对面,因为她说自己不可以同她说话,所以义勇便不说。

“这位先生请问你打算点一些什么?”侍者问义勇。

富冈义勇僵硬的从侍者手中接过菜单,映入眼帘的是一大串乱七八糟的符号,歪歪斜斜扭来扭去。义勇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更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所以他只能继续对着菜单沉默。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义勇。

耳边回响着列车行驶过铁轨的声音,远处连成一片的黑夜中好像什么都停滞了。唯有承载在着他们的这辆车,在冲破黑夜织成的网,笼夜前行。

猎鬼人就是这样的存在。

见义勇只是对着菜单沉默,侍者连连唤了他好几声。

情势逼人下富冈义勇开始在他狭窄的小脑瓜里搜索有关于——可能出现在这辆餐车里的食物。

“乌冬萝卜汤面?”

“酱油拌饭加条鲑鱼?”

“鸡蛋卷配炸天妇罗?”

他得到的答案当然是——没有。

富冈义勇明显还是一个活在新时代,双脚踏在旧江户的可怜小孩,他的一本正经,或是严肃的皱眉都像极了旧时代江户武士们的标配。

在得到所有否定的回答后,义勇实在无可奈何,坐在对面的漂亮少女还是不愿意理睬他。他只得对侍者闷闷道:“那就请你,给我一份和对面这位小姐一样的食物吧。”

而二十分钟后,面前这份“冒着一丝热气,还带着血水的肉”更是把这位还活在旧江户时代可怜小孩的三观粉碎的满地都是。

相识多年天音院在元还是第一次在富冈义勇的脸上找到抽搐这个表情,就是那年她强迫义勇让自己给他擦指甲油都没这样。

顺带一提,那指甲油还是亮眼俏皮的粉色。

她沉着一张宛如冰雕的脸,拿起两侧金属制的刀叉,紧接着毫无感情的切下一块带血的肉准备塞进嘴里。

而她这副样子,落在富冈义勇的眼里简直和恶鬼在进食没什么区别。

他出手迅速一把抓住在元的手腕,紧紧地盯着要入她嘴里的那块肉。同时也想起队内那个有关于在元的传闻——

听说冰柱大人,就是住在天音院的那一位,哎呀,不仅常年待在不见阳光的地下室也不喜欢出来走动,还总喜欢吃带血的生肉呢。

富冈义勇的表情有多严肃,就有多严肃,看起来天音院在元像是在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不要吃。”他说。

在元也只是静默地看着他,不曾言语,但也没有因为义勇的话放下手中的刀叉。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视线的交错,列车快速的跨过重重黑夜终于抵达了停靠的第一个车站。

蒸汽车头一声长长的鸣笛,随后是火车缓缓驶入月台,车窗外人群攒动的声音传入耳中。

小田急号与普通八辆编程的列车不同,它的二等座票价就是普通列车的两倍,自然它的内部细节与设计也超出普通列车许多。甚至在餐车的车窗玻璃上都挂上舶来的蕾丝窗帘。

行驶了好几个小时,餐车里有不少出身富贵的小姐,她们掀开蕾丝挂帘好奇的打量月台上的人群。

贩夫走卒,商贾学生,全都汇集在此处。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异也带着各自的目的,或是在此处做些小生意卖点供旅人解渴垫饥的茶汤点心,或者是些擦皮鞋出来讨生活的手工业者。

月台的另一侧也有一辆即将要出发的列车,而此刻有许多穿着朴素的人正登上那辆列车,有上京求学的学生穿着崭新的制服可身后的行囊中却突兀的背着一卷草席,还有包着头巾的妇女正急急忙忙的从口袋里再掏出两个柑橘,只为了让即将离家的丈夫能够路上解渴。

可他们所乘坐的这辆列车上并没有,大部分人穿着得体,看着报纸喝着红酒,时不时看看手腕上的瑞士手表。神情悠闲自在,一点都没有对面那些人即将前往东京的兴奋感。

一道蕾丝挂帘隔开了这两个世界,也就像这块带血的肉,让在元更加深切的认识到自己与鬼杀队众人的隔阂。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作为战斗编制的剑士薪俸是十五块一个月,越往上的级别薪俸越高,到达柱的级别一个月有五十块。”

蕾丝挂帘挡得住外面的人与物,却阻挡不住芸芸的喧嚣。在听到卖烤山芋的小贩喊了三个回合以后,在元放下了手中的刀叉,顺带甩开了富冈义勇的手。

义勇知道自己的举动突兀又冒犯,而且明显惹得在元不快,但没想到她和自己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她说着又拿起一旁的锡制餐刀刮了几块被称作为黄油的东西塞进面包里。她边这么做又说道:“而且我记得出行的交通费队中都会给予补贴,即使不会富裕到给一张高级车票的地步,但是我想这些东西你应该是见过的。”

她的手指撩起蕾丝挂帘的一角,餐车顶部装饰的玻璃吊灯照耀下,她的面容不像平时那般苍白无力,像是精致的冰雕忽然被赋予了生命,每一个动作皆栩栩如生。

“看到那群学生了吗?他们是即将要上京的孩子。”她的指尖点了点,在人群中穿着崭新制服的孩子们,清浅的声音回响在义勇的耳边:“看制服的样式应该是帝国大学的学生,他们一年学费也就五十块。”

富冈义勇随着她的说明朝外望了一眼,但仍是不解。

“义勇。”在元的声音淡了下来,少有的叫对了他的名字,不乏疲惫和无奈:“所以说我吃牛排的这种行为有这么看起来十恶不赦吗?作为常年行走在外的你会没有见过呢?我觉得,对外面的世界很陌生的,是你吧,蠢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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