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水调向冷的那边。当微凉的水淋湿自己的身体时，那股凉意仿佛从皮肤直接流到了骨头里。

季云妍自虐一般，将脸直直地对着花洒，扑脸的凉水让她混乱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一些。季云妍紧闭双眼，在心里一遍遍地提醒着自己，那个女人和她已经不再有任何瓜葛了。

冲了十多分钟的凉水，季云妍才洗漱出门。那会儿，天才蒙蒙亮，等到了季氏时，预料之中的唐艺还没来。

季云妍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她一向喜静，可如今一点声音都没有的办公室，反而让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空得她都想直接拿块东西硬塞进去，也不是否那样，心就不会空得那么难受了。

季云妍此时什么都没想，更准确地说她是无法去想。现在的她，脑子里白茫茫一片，甚至比刚刚接到季施瑶电话的那会儿还要空白，她现在仿佛只是个人偶，没有意识，更无法思考，好像跟世界隔绝了似的，什么也听不见，也不自己要做什么。

门外，唐艺敲了好几下门都没人回应，思考再三，她还是迈了进去。唐艺的步子很轻，她很怕打扰到正在工作的季云妍，可当她走进时，才惊讶地发现，她的季总居然出神了。

季云妍不是个爱发呆的人，相反地，可以说她是一个十足的工作狂。只要是上班时间，就很少看到她是闲着的，尤其是前些年，经常加班到一两点才肯回家休息，可是今天的她，居然一直在发呆，手里的文件更是从打开到现在，一页都没翻动过。

实在是太过反常了。

唐艺看了眼满桌未动的文件，又看了一眼眼神空洞的季云妍，担忧地问道：“季总，需要休息一下吗？”唐艺甚至怀疑季云妍是不是生病了？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将季云妍从空白的世界拉离，看着眼前的唐艺，季云妍这才惊觉自己出神了。她摇摇头，示意唐艺别担心，“有什么事吗？”

唐艺瞥了眼桌上堆积的文件，犹豫了一下才说：“刚刚法国那边来了一个紧急文件，需要您处理一下。”事情虽然急需季云妍处理，但感觉到现在的季云妍不在状态，于是唐艺小心地问了一句：“季总，要不您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季云妍知道自己这是让唐艺担心了，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

其实季云妍也很想像往常一样处理文件，可是现在的她，丝毫静不下心来。

那个人回来了，是真的回来了，明明很不想去想，可是那个人啊，是她爱了二十多年的人，是曾经她的一言一行，都紧紧牵动着自己心的人。

曾经自己无比渴望的，如今就在那里，像根针一样，扎得她不安，却又有种拔不出的无力感。

整整五年的时间，季云妍以为她已经能够淡然地面对季施瑶，可那次欧洲会议，再次见到季施瑶的那刻，她就知道自己做不到。

哪怕明明已经被伤到千疮百孔，她还是做不到。有些人，终其一生都爱而不得，或者她就是其中之一，她认了，可为什么现在要回来？

她心里淤堵得厉害。

季施瑶曾是季云妍的全部，她这一路的成长，全都是由季施瑶促成的。

为了保护季施瑶，她练散打成了散打青龙，为了更好地照顾季施瑶，她特意去向米其林大师学怎么做好菜，为了让季施瑶可以安心学习钢琴，学她喜欢的东西，她主动承担起家族的责任，学习商业知识。

一切的一切，走到今天，都是因为那个叫做季施瑶的女人。季云妍实在是爱惨了她，她就是季云妍的整个世界。

她曾经告诉季施瑶，自己想要带她去冰岛看极光，去海南摘叶椰子，去北海道吃生鱼片，去新西兰看瓦纳卡湖......总之，季施瑶就是季云妍所期待的未来，可是一切都成了妄想。

季施瑶的存在刻入了她骨中，就连潜意识，也被季施瑶烙下了深深的印记，季云妍从未想过，她的世界会在那一天轰然倒塌......

季云妍很清楚哪怕是如今，她也还是爱季施瑶的，那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说忘就能忘的，可以随便忘记的，那一定不是真正的爱。

还记得刚回国的时候，她无时无刻不想念季施瑶。季云妍曾幻想过无数个，季施瑶回来找自己的画面，可那些妄想，在一次次，不断地失望和痛苦的累积中渐渐淡去，那颗心也狠狠坠落，最终沉到了深幽的湖底。

从那以后，湖外就筑起了高高的围墙，任谁也飞不进去，她也逃不出来。

曾经的痛苦还历历在目，那种心如刀绞的感觉更是一刻也不曾彻底离开过，这些都是季施瑶给季云妍带来的，情就像是一把利剑，你越是想要抓牢，就伤得越深。

理智告诉季云妍，她应该离季施瑶远些，越远越好，可是她的心里又复杂，就像是对季施瑶感情一样的复杂，像是被密密麻麻的线，缠着、绕着。

一股寒意从心底袭来，蔓延至四肢百骸，侵蚀着她，给她带来溺水般的窒息感。

季云妍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昨夜一夜未合眼，加上早上又洗了个凉水澡，头有些不舒服。

算了，她把文件一合，“唐艺，一会你把资料发到我邮箱，文件我带回去处理，先走了。”季云妍拿起文件就走了，似乎有些着急。

“好的，季总。”

季云妍做事从不拖沓，这还是她第一次带文件回去，唐艺心中十分疑惑，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自家老总今日这么反常。

季云妍很快到了地下车库，她将车开得很快，并且一路上都在出神，好在没出什么事。

回到家，本来以为季施瑶应该已经识趣的离开了，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她放在橱柜里的行李箱，还是昨晚的位置，显然没有挪动过。

这似乎是意料之外，又不自觉地让季云妍觉得松了一口气。寂静的屋子，一如既往的冷清，她坐到了客厅一角，打开了那份紧急文件。

换了地方，她依然不能专心，时不时地无意识地望向季施瑶的房间，由于分心，她花了往日数倍的时间才看完那份文档。

季氏踏足了各个领域，自然也包括众多高端奢侈品，这次是由于设计师二次贩卖设计版权，导致法国那边一批高端饰品出了一些纠纷，事情不算复杂，但也不好处理，加上出事的品牌是云之瑶......

云之瑶是一个特别的高端饰品品牌，名气比起著名品牌根本不值一提。虽说创办已经有好几年，但它的产品只在少部地区，少量发售，知道的人并不多。

其实严格说起来，云之瑶这个品牌并不属于季氏的产业，而是季云妍一个人的，当初季氏名下的奢侈品牌已经数不胜数，但是她还是执意开创了这样一家店，很多设计也都是她亲自过目敲定的。

可以说，季云妍在这个品牌投入了根本得不到同等回报的心血，却一直在坚持。

季云妍无声地叹了口气，走到酒柜边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这个时候想起任何一件关于季施瑶的事情，对于她都是一种煎熬，或许酒的苦味会让她心里好受些。

“咳咳......”喝得太快，呛到了喉咙，季云妍连咳啦好几下，好一阵才缓过来，她擦了擦嘴再次望向季施瑶的房间。

已经临近中午，季施瑶似乎还未出房间的打算，季云妍不明白，她是打算一直呆在房间里不走了吗？昨夜她说想自己，怎么可能呢？

她只是在美国而已，距离再远若是真的在意，总是会想到办法回来的，只有不重要，才会找一堆的理由，说到底还是不爱，或者没那么爱罢了，如今又何必还赖着不走？

季云妍走向季施瑶的房间，出口赶人这种事情或许有些伤人，可再怎么听，也半点比不上季施瑶对季云妍造成的伤害。

她敲响房门，见无人回应又连着好几下，依然没有得到回复。季云妍心中有疑，犹豫片刻还是拧动把手走了进去。

一打开房间，她只觉得好暗。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窗帘挡住了所有的外来光线，一片漆黑。

床上传来季施瑶隐忍的低哼声，虽然很轻微但是耳力很好的季云妍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也或许不是因为季云妍耳力好，而是那个人是季施瑶。

作者有话要说：久违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