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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不劳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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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梧珩的步伐并不慢,脚步看上去却有些沉重,他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前方,目光是放空的,思绪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

邝慈远远地连叫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脚步一顿,原地侧身站定了,一言不发地等了邝慈片刻,态度恭敬又疏离,“邝司长,何事?”

辈分上来说,邝慈是苍梧珩的外祖父,不过两人私下的接触并不多,苍梧珩自幼为人桀骜孤僻,虽不端殿下的架子,却也不与人亲近,因此邝慈对于他“邝司长”的称呼并不十分意外,只略微一愣,便随他去了,“太子谋反一事事发突然,帝君在这个节骨眼上命你上朝参与政事,怕是另有深意,你方才保持沉默是对的,太子旧部眼下就跟一群没头苍蝇似的,李甄愿意牵着他们鼻子走是再好不过,他掌管军务司兵权,目前你不便与他直接冲突,待到......”

苍梧珩似笑非笑的表情带着点不屑的味道,他为了将就老人家的腿脚,只能放慢了步速,大长腿不疾不徐地晃出些许随意来,脊背却是绷的板正,有种冷漠的严肃。他不紧不慢地打断了邝慈的话,“邝司长,你大概误会了,本王无意僭越揣测帝君圣意,对朝堂之上的政党立场更是毫无兴趣,关于方才殿上李甄的提议,本王之所以未曾表明态度,是因为与戍远将军和李司长二人都不相熟,无法判断真假是非轻重缓急,并非有意规避冲突。另外......”他顿了顿,意味不明地看了邝慈一眼,“据我所知,宇文旪朝中并无依附,邝司长方才拼尽全力为他据理力争,总不会是出于所谓正义吧。”

他这话说得毫不客气,邝慈的脸色冷了下来,“珩王殿下这是何意?”

以前太子在的时候,为避免结党营私落人口实,邝慈并不主动往珩王身边凑,如今太子伏诛,剩下一个病怏怏的二殿下祺王和三殿下珩王,作为珩王的外祖父,邝慈想当然地将苍梧珩当成了自己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为之出谋划策搭桥铺路了,没想到苍梧珩三言两语表明自己并无此意,最后一句问话用的是陈述的语气,不太隐晦的几乎站在了邝慈的对立面,这让邝慈有些恼羞成怒。

苍梧珩停下脚步,轻轻吐出一口气,垂目沉默了一会儿,压低嗓子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外祖父以为,太子为人如何?帝君眼里,李甄之于祺王,你之于我,有何分别?至于宇文旪,若是三言两语便可收入麾下,何至于多年以来无所攀附?”

“外祖父”三个字不知不觉地平息了邝慈的怒火,他顺着苍梧珩的问话思索了片刻,脸色蓦地一变——

太子生性温和,甚至有些胆小懦弱,断不是会起意谋反的人,而就算要造反,好好的辰堃殿要塞关卡之地不坚守,千里迢迢取道人生地不熟的育遗谷,无屯兵无后援,勾结的三苗族也来自遥远的西南角,这么个非天时、地不利、无人和的局面根本就是毫无胜算必败无疑,这么一思量,称之为谋反并火速平叛剿灭太子和三苗族组长晁晟的帝君,似乎就有些可疑了。

因为没人胆敢怀疑帝君,所以种种疑点被人为地忽略了,此时拂去蒙蔽双眼的叶片,顺着这个思路一想,一股凉意蹿上邝慈的脊骨,后背不由自主渗出一层冷汗来。

李甄是祺王的外祖父,邝慈是珩王的外祖父,但太子出事后,帝君只命珩王一人上朝议政,自始至终没祺王什么事,表面上看,大家都以为是因祺王身体不好,仔细一想,珩王却是成了继太子之后新的众矢之的......

邝慈深深地抽了口气,将脸上震惊后的凝重压了下去,神色缓了缓,换成了若无其事闲话家常的语气,“医理药草的学问,归根结底都是为了治病救人,医师之间相互研习切磋也很正常,加上本草堂有采集探求奇珍异草的传统,医务司不少药材都要向本草堂求购,所以,我与本草堂堂主宇文睿丰早年有过数面之缘,那时候宇文旪还不过是本草堂的少堂主,是个血气方刚沛然正气的好孩子。今日我在殿上多几句嘴,也不过是心里不平,气不过李甄那为虎作伥的作派而已,没有别的想法。”

“邝司长慎言,”苍梧珩不动声色,恢复了惯有的面无表情的冷淡,目不斜视地边走边说,“医务司从本朝伊始以来,加入了上朝议政的行列,但归根结底,与军、刑、吏、户、工务司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医技药术能治疾救病,却医不了千疮百孔的累卵之境,百足之虫,虽不僵却已死,也非医药所能回天。医务司直管朝中病疾,本草堂却是面向苍梧郡全部黎民百姓,邝司长不愿闭目塞听固步自封,主动与本草堂互通有无是好事,想来帝君必定明白邝司长的良苦用心。”

至于李甄的作派,帝君最终认可了他的提议,换了个美名其曰的说辞而已,殊途同归,若说李甄是为虎作伥,那帝君的御命又是什么。

邝慈没有接话,为官几十载,从前朝到如今,这些简单的道理他自然是懂的,只不过不知是仗着自己是两朝元老,还是医者惯有的一视同仁,他总不愿阳奉阴违虚与委蛇,城府时不时跟水洼一般浅显,话里话外透着股老小孩的任性和偏执。苍梧珩一点惯着他的意思也没有,邝慈不以为忤,沉默许久,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帝君命你抽空去看看你母妃,这会儿散朝也没别的事,怎么不去?”

苍梧珩好像料到他会说这个,不着痕迹地顺口接道:“母妃明日启程去无竭寺祈福,我准备今晚出发,提前去寺里打点一二,顺便陪母妃几日,奏折一会儿递上去。”

邝慈点点头,“还有,礼务司赵瑜前些日子在朝上提起,说是两位殿下已经到了年纪,娶亲之事该提上日程了,帝君没说,估计是想让你母妃先问问你的意思,你提前好好想想,依我看,盐务司单斐的女儿单昭出落得......”

“邝司长,”苍梧珩皱了皱眉,对这个话题根本一点耐心都挤不出来,毫不留情地打断他,“此事本王心中有数,不劳你费心。若没别的事,就此别过,本王还要回府打点准备启程。”

说完不等邝慈回答,便冷着脸大步流星地走了。

邝慈剩下的话生生憋在了嗓子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终究还是下意识地僭越了——珩王婚娶大事,若从儿女情长的角度来说,太过亲密,苍梧珩显然不屑于逢场作戏曲意逢迎那一套,别说二人中间隔了一辈,已经像隔了十万大山那样生疏,就算是明妃本人,珩王的亲生母妃,他也不会平心静气开诚布公地与其商讨,更何况,天潢贵胄,哪来的资格儿女情长,婚娶之事难免各方博弈权衡制掣,指名道姓的推荐,就算出于磊落坦诚之心,也免不了背后遭人口舌,顺理成章地被污蔑为借机结党营私,八字没一撇的好事能不能成先不说,一身骚是肯定甩不掉了。太子谋反之事若真另有隐情,珩王在这节骨眼被推上风口浪尖,婚娶之事就更需慎重。

邝慈目送他的背影,良久轻轻吐出一口气,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直到苍梧珩拐入了没人的巷口,左千——他的隐卫——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撅着嘴往来路看了一眼,像是对半路挡道的邝慈表达不满似的,平铺直述的声音里几乎透着股少年的稚气,“殿下,奏折递上去了,明妃那儿也传了话,车马已经备好,现在出发,从山路抄近道过去,应该可以跟宇文将军同时抵达,无竭寺那边,都已安排妥当,晚上邬澜就会将易墨辰变成殿下的模样,有么迟师父坐镇,就算明妃提前抵达,也万无一失。”

苍梧珩点点头,“李甄的人跟着宇文旪,我们不能直接露面,邬澜那边事成后直接带去路上汇合。另外,给覃简去信,沿途官道小道都打点好了,不管宇文旪如何应对,回郡都复命这件事他躲不开,叫覃简把人给我看好了,万一有尾巴,割干净了别节外生枝,还有......”

苍梧珩顿了顿,目光微转,一动不动地思索片刻,再次前行的时候,突然压低的声音似乎变得柔和,却又斩钉截铁般笃定:“告诉萧谣,本王断袖之嫌,让晓婷编个曲,传唱春满楼,不必太过隐晦。”

左千:“......”

不是......这也要大费周章搞得人尽皆知?

那这么多年每每去看心心念念的晁肸都偷偷摸摸恨不能人鬼不知又是怎么回事......

左千张了张嘴,终于没忍住,“殿......殿下,这昭告天下莫非是想广纳......”

“妻妾”两个字没能说出口,就被苍梧珩一个眼神给瞪回去了,左千眨着无辜的双眼,意思意思地呼了自己一嘴巴子,灵光一闪,脱口道:“我知道了,殿下是因为刚才邝司长所说的娶亲之事,这样做是为了断他们的念想?”

左天觑着他不置可否的神色,默默肯定了这个猜想,继而一筹莫展地自言自语道:“可是万一,好事之人送来一堆男色可......”

“闭嘴。”

苍梧珩一声令下,左千不情不愿地收了声。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苍梧珩的眼神沉了下去,他不动声色握紧蜷着的手指,一咬牙压下了心口隐隐的不安,漆黑的虹膜深处,似乎点燃了两团细微的火光,迎风乱晃,将熄未熄。他在克制,不让星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地张扬出燎原之势,又小心翼翼地护着,胆战心惊地生怕那点微光会再次戛然而止——

他等了太久太久......

久到心血几欲凝固,神魂几乎涣散......

拼尽全力守住的那一丝念力,就像缀着千钧秤砣的蛛丝,随便一阵风拂过,都能致其功亏一篑万劫不复。

这一次,能不能......

成全我一次?

马车一反常态的华丽,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珩王府”几个字并不显眼,但盯着马车观摩的人,总是下意识地探究车主来头,纷纷在看到招牌之后跟见鬼似的闪去了路边,先是噤若寒蝉,车马过后,才开始小声交头接耳。

没人注意牵引的马匹个个精瘦矫健,仿佛从未被套过马杆似的,时不时不自在地妞妞脖子,发出不满的呼哧声。

这位珩王为人低调内敛,大张旗鼓出府的时候并不多,大家看着新鲜,不由自主地驻足饱个眼福,人群中不知是谁提了一嘴,很快,“珩王陪明妃前往无竭寺祈福”的消息不胫而走,像石子激起的涟漪,层层叠叠弥漫开去,不多时几乎整个苍梧郡的人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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