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海赌场？”
陆路皱眉。
看他脸上很不舒服的样子，安乐意放下还烫的茶杯，问：“怎么了？”
“那不是个好地方。”陆路说。
他此时正坐在安乐意的脚边，两双大长腿一直一屈地搁在地上，身子微微后仰。从安乐意的角度看过去，他能看见陆路敞开领口里硕大的胸肌和蜜桃粉的尖尖。
安乐意低头看自己的手腕，纤细白皙，一点力量都没有。
哦凑，自己什么时候能变成陆路那样。
啊不对，陆路皮肤好像没这么白吧。他眯起眼，努力回想上次见到陆路时他的胸肌颜色是什么。
陆路没感觉到安乐意意识的游离，他想了想，把脑子里少得可怜的线索组合起来，跟安乐意讲。
“我以前有个小弟，叫好（hào）赢，喜欢赌，哪里有赌局他都会去玩两盘。他手气好，人也知道分寸，玩赌博玩了十多年了也没有倾家荡产。我接手酒吧街以前，这里几乎每一家酒吧都有个赌盘，他基本上每天都会在这里赌个四五把。”
“后来有一天，我跟兄弟们出去吃饭，他们都说好赢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来酒吧街赌博了。我们当时觉得他可能找到了好玩的赌局，去凑热闹去了，但是第二天，好赢就找到我，说要跟我借两百万。”
两百万？
安乐意眼睛一动，并没有出声打断陆路的话。陆路继续道。
“当时我刚好有张卡里有个两百一十多万，我就把这张卡给他了。好赢这人虽然喜欢赌，但自制力很强，从来不会因为赌就降低自己的生活质量。我想着他可能有什么急事，就借给他了。”
“结果过了一天，他又跪到我面前，说要借一百万。我说你小子遇到什么事了，就是ICU一天也造不到两百万啊。好赢身上全是腥气，我怎么问他，他都垂着眼睛不说话。”
“我觉得事情蹊跷，就带了几个兄弟跟踪他，发现他进了经海赌场。当时我就想把他揪出来走人，但是经海场子大，保镖多，还都配刀，谁敢强拉顾客走人他们就下手砍，一点都不留情。”
“那要是穷苦母亲来拉赌博儿子呢？”安乐意问。
陆路想都没想，直接回答：“照样砍啊。”
他看向安乐意，解释道：“经海赌场就是靠这个吸引赌徒的。好些赌徒都害怕家里人来拉他们，赌不痛快，经海就立了这条规矩，说是尽心竭力为顾客的快乐服务。靠着这个，经海迅速站稳了赌场龙头的位置。”
“厉害。”安乐意摸摸茶杯壁，感觉水温差不多了，就拿起来喝。眼神示意陆路继续往下讲。
陆路手指捏住下巴，努力回想：“坦白说，我不记得后来发生什么了。我就记得我跟几个兄弟在赌场外边蹲了一天好赢都没出来，准备进去凑凑热闹的时候被一个男人拦住，那男的手就在我们眼前挥挥我们就没意识了。再醒来，就是三天后。”
“好赢不见了，我们去报案，警察查询了人口系统，发现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好像我们的记忆是编纂出来的一样，好赢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除了我，所有人都不记得好赢，包括去赌场蹲守的兄弟跟好赢努力养的那个小媳妇。”
“就跟这个人从来不存在一样。”
安乐意问：“会不会真是你记错了？”
“我有怀疑过自己，但是我回来查了一下我的卡，确实少了那一张两百万。”陆路拉开柜门，打开里面的保险箱，从保险箱里取出一个牛皮的卡包。
他打开卡包，递给安乐意看，卡包里每一个卡页上都装着卡，只有一张空着。那张空着的卡页里，装着一个叠起来的纸块。
“能打开看吗？”安乐意问。
陆路点头。
安乐意把那个纸块取出来打开，发现是一张借条，借条上面的金额是两百万，落款是“好羸”。
字迹很工整，一笔一划写的，跟陆路狂放不羁的草书截然相反。
陆路说：“好赢当时在学写字，他写字的时候习惯把自己的‘赢’写成‘羸’，我教了他好几次他都记不住，还是写‘羸’，可能因为他属羊，对羊爱的深沉吧。”
安乐意摸着纸张，就是很普通的稿纸，因为时间久了，纸张泛黄，边缘还有些发脆。他小心翼翼地把它叠好放进卡包里，把卡包递给陆路。
陆路拿好卡包，又把它放进保险箱里锁上道。
“其实我没有保存旧物的习惯，如果不是这些年我脑海里对好赢的记忆越来越模糊，我根本不会把这东西放进保险箱锁起来的。”
“安意，你可能不相信，我觉得我的记忆就是一副铅笔画，这些年，一直有一块橡皮想要擦去画里好赢的身影。”
听叙述很像异能力。
安乐意放下杯子，认真地跟陆路讲：“我信你。”
“你拿出了证据，事件叙述又那么完整，我有什么理由不信你。”安乐意看着陆路因为他的肯定脸上飞起的红晕，和亮晶晶的眼睛，继续道，“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坚信着好赢一定存在一定很辛苦吧。”
“啊那倒没有。”陆路手摸上安乐意的膝盖，看他没有反对，把手臂叠放在他膝盖上，下巴垫在手臂上道，“说了一遍他们不信我就再没说过了，毕竟我失去的是两百万，他们失去的是年纪轻轻脑子就不好的医疗诊断。”
安乐意笑了，陆路这种人是很招人喜欢的。他手指在桌上轻划，试图从陆路刚刚讲述的事情中获得有用情报。
陆路的话在他脑子里讲了几个来回，安乐意伸手，抓住被他的笑容迷得七荤八素的陆路领子，把人前后晃晃。
晃清醒了之后，他问：“你说你准备进赌场找好赢的时候被一个男人拦住了，那男人挥挥手，你们就都失去意识了。怎么回事？”
“当时见识少，不知道是什么把戏。后来有一天酒吧接待了一个军方的叛徒，他倒卖给我们的药品中，有一个药的味道跟我失去意识前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陆路从地上起来，穿着裆部有些潮湿的裤子走出隐藏房间。过了一会儿，他再推开隐藏门时，身下原本黑色的西装裤已经换成黑色大裤衩子了，他手上拿着一个塑料瓶，圆柱形的，宽短，截面面积大，形状看着有些像香膏。
陆路把塑料瓶递给安乐意。
安乐意拧开盖子，发现里面装的都是白色粉末，鼻子凑近，刚想闻一闻，陆路就拦住了他。
“别，闻了会昏迷。”
陆路拦住他的动作，走到包厢里朝外面喊了一声，一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就走进来了。他把粉往空中轻轻一扬，保镖立马失去了意识，身体“砰”地倒在了地上。叫人把保镖带出去之后，他打开隐藏门，走进来。
安乐意在房间里看得一清二楚，这次他接过陆路手里的瓶子，再没有闻。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酒吧里的保镖，进行过抗药性训练。”
“对。”陆路回答，“这东西很霸道，我都顶不住。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分析出里面的成分。”
安乐意点点头，把瓶子放到自己的右手边，一副这东西归他了要带走的样子。他继续问：“你还记得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吗？”
陆路摇摇头，“他当时侧对着我们，有意识地用太阳光遮掩自己的面孔，我只记得他耳朵根有一颗红色的痣。”
“嗯。”
陆路又坐到了安乐意脚边，这次，他趴在他的膝盖上，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
安乐意也没出声，他整理着自己得到的所有线索，发现这个赌场还是很神秘。陆路虽然没说，但是按照他的性格，他一定是进去玩过的。
在刚刚的叙事中，他可半点都没提赌场里面的情况。
不止他没说，那个好赢借钱的时候也没说。
一般来讲赌徒借钱一定会说用处的，好赢一言不发，反而有点不寻常了。
余奚交给他的那些资料中，执行特工们的任务报告里也没有关于赌场环境、人员、玩法的叙述，他们只是单纯地记录自己赌博的输赢情况和高利贷诱惑话术，除了这些，就是荷官。
特工会不观察赌场吗？
答案是否定的。
再联想到陆路说的好赢的存在被抹去，安乐意可以肯定，那个赌场，一定有问题。
必须要去看看。
.
经海赌场，就在海边，它坐落在码头的旁边，夜色里集装箱们沉默地堆摞在它身后，好像赌场依靠着巨大的靠山。
安乐意坐着陆路开的车来到这里，赌场门口站着四个保镖，他们腰间衣服突起，应该是藏了什么武器。
他看见，有的人拉着赌徒苦苦哀求，赌徒一走进赌场的大门，那些人立马就松手，带着伤心的表情站在外面默默垂泪。
看来陆路说的是真的，这个赌场确实保证了让赌徒赌的痛快的原则。
他伸手，手掌摊开摆在陆路面前。
“给我两百万。”
陆路立马从车里边给他找出一张卡放到他掌心，嘴里劝阻。
“安意，这里有一千万，密码是你的生日。你玩的开心点，不够了打电话。”
安乐意错愕。
生日是他随意报的数字，他完全忘记了是什么啊。
于是他又开口要密码。
把钱拿到手之后，他让陆路在车上等着，自己下车往赌场那边走去。走到门口，他又折返回来，站在车窗户那里跟陆路讲。
“再给张两百万的卡。”
“我用两百万，给你证明好赢是存在的。”
陆路面色潮红，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