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节数学课下课，八班教室一如往常安静得和外面走廊像是两个世界，大家都乖乖地趴在课桌上睡得安详。
突然传来一阵走路声，那是高跟鞋踏出的音律，隐约藏着一股杀气。那股杀气飞速逼近，八班学子依旧睡得不动如山。终于杀气的主任迈进了门。
曹芹走上讲台，将一沓试卷丢在讲台上，恶狠狠地将软趴趴的卷子砸出惊天动地的阵仗。她看着趴得乖巧的学生，深吸一口气，却发现根本呼不出来。
“上课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裹挟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杀醒了所有人。
曹芹一手插在腰上，一手漫不经心地翻看试卷。大家看着她，不约而同想起一句话:暴风雨前的平静。
“上周我们复习了农业，做了一套卷子。”曹芹已经从梦幻里醒过来了，此刻能无比淡定地面对那些张试卷，“唔——我想想怎么形容……”
大家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一根蜡。
“奇丑无比。”
全体:……
“惊天骇俗。”
全体:……
“一塌糊涂。”
全体:……
大家的头埋得越来越低，脸也慢慢烧起来。
曹芹内心复杂，生气、好笑、质疑、焦急……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说话。
“大家……上课的时候听懂了吗？”
“听懂了，绝对听懂了！”
“那为什么做不对呢？”曹芹疑惑不解，“很难吗？我觉得这些是基础题，应该很简单的。”
全体:……谢谢，真的很扎心。
“我也是纳闷，我觉得很简单可以秒杀的题，你们错得是千奇百怪。我觉得有点难度技术含量需要思考的题，你们居然还不错。”曹芹摇头，“Amazing！”
全体:……
“传下去，这分数真是没眼看，除了李木涵和翟阳翙还过得去，你们瞧瞧自己的卷子，那勾有叉的一半吗？”
温有接过自己的卷子，看着那大把大把的红叉，轻轻咂嘴。惨不忍睹。
他又凑过去看翟阳翙的卷子，眼前一亮:“厉害！你地理很好！”
翟阳翙笑着回他:“过奖。”
“妈呀，妈呀，妈呀。”王皓瑞摇头称奇，“懵的都对，做的都错，如果不是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我还以为自己是个控分大佬。”
“欣赏一下自己亮眼的试卷，我们开始讲了。第一组题，王皓瑞，你来说说，考察什么知识点？”
王皓瑞一脸赴死的模样，站起来道:“农业区位。”
“还有呢？”
“呃……还有……”
眼见着王皓瑞要阵亡，方臻大义凛然地小声提醒:“中国地形地势。”
“中国地形地势。”王皓瑞背在身后的手给方臻比了个大拇指。
曹芹冷笑一声，看破不说破:“抓题目核心。”
“热量。”
“第一题抓题干。”
“冬季，大棚。哦哦哦，还有首先。”
“哟，终于舍得分它一个眼神了？第一遍做的时候看见没有？”
“看见了。”
“重视没有？”
“这不……”王皓瑞拼命压回“废话吗”三个字，“就做错了。”
“坐下。”
王皓瑞仿佛得了大赦，长舒一口气。
曹芹用白板笔在屏幕上勾出“首先”这个词:“我是不是强调过限制条件很重要？”
“是！”
“所以这道题选什么？”
“B。”
曹芹讲课和讲题有很大差别。她在讲课的时候注重细节理解和考法，讲题的时候注重解题方法和知识点的运用。
一组一组题讲下来，大家的盲点和漏点都一一清楚和补充。
“下一组。呵！”曹芹将文档往上翻，看到题目的一瞬间就笑出了声，“这道题，园区挂果远超往年平均水平，问主要原因。我就不明白了，居然有人敢选政策优惠！你知道挂果是什么意思吗？”
全体:“结果！”
曹芹猛地增大音量:“结果！你选政策优惠是什么意思？果树也响应国家号召是吗？中国好果民？”
全班哄堂大笑。
“有三四个人都选的政策优惠，你们脑回路真是回到一起去了。”
“曹爷输出好强啊，不打辩论可惜了。”王皓瑞偷偷对温有说。
温有看着曹芹，微微点头，用口型回他:“我也觉得。”
“下一组……”
这时，下课铃响起，如同救世主般挽救八班学子。曹芹不满地看着才讲了一面的试卷，叹了口气:“下课，晚自习讲，错了的题再看看，重新顺顺思路。”
等她在全班目光的恭送下离开教室，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
“活过来了，感谢曹爷不杀之恩！”温有感叹到，“再多讲一会儿，我就要废了。”
翟阳翙拿过他的试卷，从头到尾扫了一眼，说:“温大学霸，你这地理跟你的数学真是两个极端啊！”
温有收了红笔:“我的地理和语文从来都是拖后腿的。有一次考试，在地理分数出来之前我在年级排18，地理分数出来之后，你知道我排多少吗？”
翟阳翙歪头看着他。
“76。”
翟阳翙睁大眼睛:“这么夸张？”
温有搓了搓脸:“高考不考地理和语文，清华北大抢着要我。”
翟阳翙:“不应该啊，我看你分析我的小说，头头是道的。”
温有:“那能一样吗？要是考试考《暮秋声》《潜游》《无限觊觎》，我能拿满分！”
翟阳翙偏过头憋笑。
“都是可怜的偏科娃，谁比谁高贵。”温有拿出地理笔记本，“话说，你地理为什么这么好？怎么学的？”
翟阳翙思考了一会儿，说到:“天赋吧。”
温有:……
“圣旨到！”高卓羽跑回来，手里拿着一张卷子，“奉天承运曹爷诏曰，宣翟公子觐见！”
翟阳翙惊讶道:“曹爷找我做什么？”
高卓羽:“翟公子且自行看去罢！只是注意莫要提及地理殿下。”
翟阳翙起身往办公室去，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对高卓羽说:“多谢高公公指点！”
高卓羽:……
“报告！”翟阳翙敲了敲门。
曹芹从书山卷海中抬起头:“进。”
翟阳翙走到曹芹桌前，问:“老师您找我？”
“嗯。”曹芹点头，手指飞快敲了几天消息出去，“又开会，哪有那么多的会！事儿多！自己找位置坐。”
翟阳翙将一旁的椅子搬过来，坐在曹芹身侧。
“我找你来，是想问一些情况。”曹芹处理好乱七八糟的事，转向翟阳翙，“你之前休学的原因，我向你哥哥了解了一部分，具体细节没问，也不清楚。想问问你，为什么不……留级？”
翟阳翙:“不想浪费时间。”
曹芹:“呃……这个我知道，为什么你会觉得留级是浪费时间？”
翟阳翙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留级学的东西和不留级学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没必要重复一遍。”
曹芹掐着眉心:“你有你的想法，我不好说什么。据我了解，你是因为王皓瑞才转到安中来的？”
翟阳翙点头。
曹芹:“你的情况，有个熟人也好。我上次问王皓瑞，他说温有和你关系很好。”
低垂着头的男生不自觉地流露出温柔:“嗯，关系很好。”
曹芹思考了一会儿，说:“你们呐……凑一块儿了。有什么规划吗？”
“既来之则安之。”
曹芹有些复杂地看着眼前人:“但你想过没有，你在这一年学别人两年学的内容，你会有多累多难？”
翟阳翙浅笑:“不需要想也知道难，但我清楚自己的状况。一年，是极限。”
曹芹难得愣了一下:“那为什么……”
翟阳翙看向窗外，白云悠扬，阳光万里，绿野无垠，勃勃生意，不久后又会有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舍不得。”
舍不得这纯粹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