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哈……”
细弱的喘息断断续续地飘浮在黑暗中,不时牵动着铁索沉重的碰撞声。
黯淡的火光从远处亮了起来,映照出一大一小两个人影。
“……火给我,你出去。”
男人低沉的声音不过只是远远地形成了只言片语,便触动了被锁缚的猎物。
“唔!”
黑暗深处的囚徒猛然发出了充满惊惧的痛呼声,以虚弱的伤躯奋力向后退去,粗重的锁链被强行拖动,在光滑的黑石地面上发出击骨般的脆响。
这退避不过是短暂的应激,很快就因为力竭再度休止,只有喘息声越发紊乱了。
“尺独姐姐命我照看这家伙,你若想私自对她做些什么,我可不能答应。”
玉梓静默地看着锁链交汇处妮兰兽类一样恐惧的反应,最终冷声回绝了黑衣剑客冷棠无礼的要求。
“嗯~你这是在同情她吗?别忘了,她可是差点要了你的命……”
冷棠露出了狩猎者惯有的微笑,他颇有兴味地弯下身,促狭地歪着头追寻那双清澈玉眸里产生的震动。
“哼,用不着你提醒我,我是不会因私废公的。”
玉梓迟钝地察觉到对方捉弄自己的意图,立即冷哼着扭过脸去,避开了他的目光。
“我不会动她的,如果我真的想就不会忍耐到现在……”
冷棠轻笑一声,将目光转向黑暗中不住战栗着的妮兰,语中的戏谑很快转变为某种冷笑。
玉梓注意到他的手指开始神经质地摩挲起腰间的剑柄来,时而烦躁时而沉思,好像内心正纠缠着某件事,可当她看向他的脸时却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说起来,那把剑……位置好像变了……
玉梓在此之前一直忙碌于准备即将举行的拍卖,没注意到冷棠佩剑的位置变了,他之前明明是将剑背在身后的,现在却又佩于腰间……
对于剑客来说,佩剑位置的改变会影响经年累月练成的出鞘动作,速度决定生死,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何?
等等,怎么感觉这柄剑的剑身……变短了?
一只粗糙的大手猛然抓住了她两侧的太阳穴,盖住了她惊讶的双眼——
“哼,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这柄凶剑,它可是会忍不住破开鞘、夺去你无礼的双眼呢~”
冷棠喉中发出沙哑的嗤笑声,像对待不听话的孩子那样低声哄着自己掌中娇小的玉梓,
“听话,接下来的事不是这双眼睛该看到的,我暂时还不想弄脏它。”
他说着,轻轻松松从玉梓手中取走了火把,她感到他压在自己太阳穴上的食指和拇指透来的微妙力道,不知不觉忘记了反抗,全身都冷了下来,乖乖被他带向了外面。
他轻巧地将她拎出门外,她被放开时,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自己的头颅被逐渐捏爆的画面,久久挥之不去,于是回过身想对他说些什么来消除这种印象。
可此时面对她的却已只剩下黑漆漆的洞口了,如果她踏进去的话,也会被疯狂吞噬……
……
“窸窸窣窣……”
一阵细微的衣物摩擦声使玉梓从忧怖中惊醒。
她本能性地警觉起来,循声蹑步绕过地牢一侧的石壁,渐渐听清了某种暧昧模糊的低语声——
“哈啊……不可以在这里……会被玉梓大人发现……”
少女欲拒还迎的羞怯娇喘声一下子将听墙角的玉梓血压拉满。
这些不知廉耻、满脑情爱的家伙,居然放肆到敢在她眼皮底下做事的时候调情,看来不给她们点颜色瞧瞧以后更是要误了大事!
她正欲冲出,厉声喝止时,另一个声音响起了:
“呵~那位也许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可怕……”
在发觉少女对玉梓的畏惧时那声音不禁失笑,并没有因之停止宠爱的动作。
仿佛弹奏某种美妙的乐器一般,她十分愉悦地将少女的欲望之音玩弄于指掌之上。
那人的声音像是具备着某种魔力的月光,一下子摄住了玉梓的心,抚平了她的不安与暴躁。
她愣神了片刻,但很快又因为自己的恍惚再度暴怒起来,掌中玉光一现便是扬鞭抽去:
“色胆包天的龌龊东西,都给我滚开!”
“啪!”
清脆的鞭声火辣辣地戛然而止,鞭尖命中了攻击对象,鞭身顿时玉光闪现,一瞬间映出了那人的身貌——
神祈般柔美无邪的面容像是要点亮全部黑暗般唤起了玉梓的强烈印象,那双闪耀着冷冽金光的栗色曈眸也许曾在何处带着野性的情|欲俯视着她战栗的稚嫩灵魂,想从中看清倒映着的“他”的罪恶。
尽管“他”知道那个时候的她必定无法回应这些,也还是执意要毁了她,毁了全部……
接下玉梓这一鞭的人,正是之前她救下后“弃置不顾”的暗影杀手……万黎月。
眼底在这短暂的明灭中泛起了触电般的剧痛,似乎有无数尖利的指甲挠刮着眼球背面的神经。
玉梓禁不住闷哼一声,捂住双眼后退了半步,顾不上鞭子也离了手。
石壁凹坑中的烛火在此时燃起,少女仓惶的脚步声也已远去不见,只剩下她和她。
她为什么不也趁机逃跑呢?她到底想做什么,对自己?
玉梓狼狈地捂住被光芒灼痛的眼睛,透过指缝模糊地看到对方移动脚步向自己走来。
“没事吧,玉梓大人?”
陌生而柔和的声音依然维持着优雅的语调,刚才发生的一切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游戏。
“你……”
玉梓颤抖着咬牙切齿地哑声了,不知道该对眼前的这个人摆出怎样的态度才是正确的。
“冒犯了您是我的不是,您要打要罚我都无怨无悔,”
她在她娇小的身躯前十分自然地使用了跪立的姿势,并用某种令人火大的慈爱眼神抬头望着她,然后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它从那双价值连城的眼瞳上轻轻拉了下来,
“但是请您在那样做时不要移开视线,好吗?”
鞭子被重新放回了玉梓的掌中,可她却无法抗拒她乞求原谅时的缱绻眼神,尽管她知道那是伪装。
“他”那样残酷的人为什么也能露出这般柔弱的表情?
玉梓感到迷惑,不自觉紧紧攥住了手中的鞭子凝视着她的脸,试图从中找出一点破绽。
这是试探吗,她难道已经猜到那个时候发生的一切了?
若是如此为何又要回到自己身边呢,难不成以为自己会再次对她心软吗?
想到这里时,她屈辱地咬紧了牙关,执鞭的手开始颤抖——
如果鞭打她时她的脸上又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是迫不及待地撕破面具嘲笑自己,还是自以为是地忍耐到最后、只为欣赏自己下手时的软弱与气急败坏?
没错,“他”是做得出这种无聊的邪恶之事的,“他”想毁了这世上的一切,包括自己……
可是,这世上真的存在如此“天衣无缝”的伪装吗?
玉梓的目光很快又落回了万黎月被自己那一鞭抽得鲜血淋漓的手掌上。
她没有掩饰自己的伤,也没有为那种疼痛流露出丝毫苦楚的神色。
她在忍耐,亦在明示,她愿意承受自己的一切。
“玉梓大人,您不罚我吗……”
她因为她的沉吟,双眼黯淡了下去,双手慢慢地垂落。
玉梓在她神色的这一变化上终于认定了什么,有些反应过激地一把抓住了她受伤的那只手:
“站起来!你以为我会按照你想的那样去做吗,告诉你,没有那么简单!”
她清澈的玉眸中闪烁着某种与之不相称的炽烈光芒,像极了一种欲念,
“从现在开始,不许离开我的视线半步,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敢有延误……哼,今日该罚的我会加倍讨回!”
“好。”
暗影的脸上重又露出了笑容,乖巧地答应了。
“名字。”
玉梓这回却不看她了,只是解下脖子上的绿色系带,开始为她手上皮开肉绽的伤口包扎。
“月。”
她的视线毫不掩饰地落在她脖子上的丑陋伤痕上。
“跑的那个。”
玉梓还是不理会她,打结时故意紧了紧。
“我不记得了。”
她淡漠地答道,就好像她们现在的谈话毫无意义,她只想赶快回归正题。
“……”
玉梓对她敷衍的态度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扔开她包扎好的手转身就走。
她也什么都不再说,只是默默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轰隆隆……”
出人意料的是,还没走出去几步,从她们的脚下就传来了一阵规模异常的回响,使她们不得不再次停了下来。
玉梓凭感觉很快地判断出那是仙梦阁的方向,她瞟了一眼身后的暗影,她还是那副淡漠的样子,好像除了她以外所有的事都与之无关。
“要加快速度了,你能跟上吧?”
她不着痕迹地长呼了一口气,对她进行最后确认。
“嗯。”
那个暗影到此时已经完全放弃了伪装,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伪装。
她们在黑暗和玉色中飞快地穿梭,落下脚时发现周围已是一片狼藉,甚至连坚固的阁体本身都遭到了大面积的摧坏。
“怎会如此,赤栜她为何……”
玉梓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似的喃喃自语起来,脚步不稳地向原先药斋的方向走了几步,在意识到那里已经完全破碎的时候,终于浑身无力地跪倒在迷镜池的泥泞中,眸中泛起了枉然的迷雾。
暗影犹豫着想要靠近她时,她立即回首看向了她,被泥水溅污的稚嫩脸蛋上是一副从未见过却又似曾相识的表情——
绝望、凄迷、空虚、寻求……
她恍惚中看见小小的她浑身沾满血污,在火光里孤独地行走,在她亲手毁灭的故乡净灵村的废墟中……
“必须阻止那家伙……快,找找她们留下的痕迹,我们得在独姐姐发现前追上去……”
暗影在这一瞬间的裂缝前止步了,玉梓的眼神很快回归了坚定,她站起身急急地说着补救的话向位于破坏中心的仙梦阁掠去。
暗影犹疑了片刻,最终选择了跟上去继续这场狩猎,尽管她并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感到犹疑……
反正,毋庸置疑,她会成为最大的赢家。
作者有话要说:失踪几个月去恋爱脑了,好吧,我果然还是更适合寡王……
试图把自己变成USB,只去输出输入,不再过度分析,努力从烂坑里爬起去TM开新坑……
艹,好想完结毕业啊,但是还遥遥无期啊~
下回应该依然没有打架,可能要到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