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被……”
中箭的暗影压抑住本音,以沙哑的男性嗓音惊疑道。
因为某些关系,她必须在玉梓面前戴上伪装,决不能暴露身份。
“闭嘴,给我老实点!”
玉梓狠声慑住暗影,不给对方发问的机会。
毕竟她可是被眼前这油嘴滑舌的可恶家伙耍了好几回……
“看在你勉强算是荒原这边的份上,我不会要你的命。但你若不顾警告、强行插手,我便只好让你肩上的箭毒发作了。”
按捺下心头怒气,她摆出正色警告道。
这箭头上有毒?
暗影闻言垂下肩膀,抬起右手抓住箭杆,咬牙用力拔出。
箭头被蚀成了红褐色,似乎是遇血扩散的怨蛊毒。
“这毒发作起来可是会教人生不如死的呢~”
玉梓略为自得地提醒道,手中威慑着暗影的弓箭于碧玉色光芒中化为一个玲珑剔透的玉铃铛。
目睹其柔光的瞬间,暗影感到体内经脉一阵不寻常的抽痛,便确认了玉梓所言不虚。
“想不到你这么个正直的武斗派也肯用毒了,真是世风日下……”
暗影忍痛戏谑道。
栽在玉梓手里的人命虽不少,但暗影清楚她的心性还稚嫩的很,所以故意拿话来激她。
“哼,对付你这种老奸巨猾的邪魔外道就算用非常手段也没什么不光彩的……”
玉梓颇有点恼羞成怒地辩解时,目光却忽然被暗影身后黑衣剑客与妮兰的战局给吸引了过去,似乎那里弄出了什么大动静。
“看来那边也快结束了,”
她用极其不爽的表情喃喃道,抬手轻抚颈部曾被妮兰割开的那片肌肤,
“居然对我下那么重的手,死妖精还真是藏得够深的……”
暗影经她这么一提才想起去看妮兰那边,但她急急忙忙回头的时候却被玉梓厉声喝止了,
“别动!你现在还是顾好你自己吧。若有余暇担心别人或是动歪脑筋给本姑娘使绊子,本姑娘就让你难过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以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说着,食指轻弹了弹玉铃铛,微微弄出些许震吟声。
暗影浑身猛地一颤,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这怨蛊毒发作时的疼痛,若非心志坚定之人无法承受。换了旁人,早就拜倒在玉梓脚下哭嚎求饶了。
玉梓很满意暗影的反应,她倒没有她那种爱折磨人的扭曲癖好,只是小性儿记仇而已。
所以她没有过多的沉浸在暗影的痛苦中,很快又将视线转向妮兰那边去了。
这丫头前几次是真被我欺负狠了,所以现在才会这么警惕。
暗影偷瞥玉梓,她虽在关注黑衣剑客那边的战局,可余光却一直紧盯着自己,不容半点异样出现。
看她那样子,这次恐怕是难以撩拨得手了……
不知妮兰现在怎样了,如果顺利的话她应该已经逃出去了才对,可玉梓刚才说“快结束了”,难道是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无法获悉妮兰情况,暗影不禁有些焦虑起来。
玉梓的偷袭一定是那黑衣剑客想出的诡计,因为在场的只有他可能洞悉自己藏身的位置。
暗影回想自己被偷袭前的过程,试图从中发现一点端倪。
他掌上附着的黑色雾气和妮兰驱使的是同一种,应该都具有愈疗作用。
问题在于,他将玉梓的致命伤愈合后,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她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的呢?
是了,就只有躲在黑雾与石粉背后的那段时间。
那时暗影光顾着看妮兰,根本没在意黑衣剑客右手拖着的玉梓。
玉梓所具有的空间传送的能力只能以黑怨石——即此建筑主体采用的黑色石料为媒介。
和玉梓打交道多年,暗影自然早已将她的能力摸清楚了。
她据此还原起当时玉梓在烟雾后的行动路线来,心想说不定能推断出妮兰现在的情况。
烟雾扩散的范围有限,所波及的石壁区域只有妮兰正上方的穹顶与那扇巨扉(亦为黑怨石所制)的顶部一片。
穹顶弧面被黑衣剑客破坏得一片狼藉、坑坑洼洼,“玉之壁”在那里应当是无法发动的。
所以只有通过神罚之门了,可那却恰恰是妮兰执着于逃离的出口……
随着暗谋的渐渐明晰,她忍不住在心中缓缓地倒吸了口凉气。
那黑衣剑客的现身并非偶然。
他对妮兰的行为模式很熟悉,从一开始就故意放慢进攻节奏,让她产生能从他剑下脱身的错觉。
地牢那次也是这样,在最紧要的关头出手阻碍,他一定是早就料到一切了。
而妮兰她现在……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黑雾缭绕的长剑深深钉入了妮兰的腰脊,她满脸错愕地回眸,内心的惊恐一时间竟盖过了刻骨的疼痛,
“我说过,你是逃不出我的掌心的,”
黑衣剑客的阴霾从身后倾覆下来,冰冷的话语让妮兰无法动弹。
原本近在咫尺的光芒现在一下子消失了,泥淖之下的空洞再度将迷惘的灵魂吞噬……
她就那样昏厥了过去,以一种悲惨而可笑的姿势趴在神罚之门上,像极了一只撞在玻璃窗上力竭而亡的苍蝇。
一个轻蔑的冷笑从黑衣剑客苍白的脸上闪逝而过。
随即他一手勾住妮兰的脖子(一手仍抓在剑柄上),脚尖踩着她的腰部反身抽剑回鞘,动作利落得不带一丝感情。
他在身体开始有下坠的趋势前,摇身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速度太快以至于看不清脚部动作),从神罚之门上扭闪着劈落着地。若不是暗影受制于玉梓无法目睹这一幕,她一定会再次目瞪口呆,重新定义何为“深藏不露”。
玉梓眼见黑衣剑客轻轻松松地拿下了妮兰,脸上不禁露出振奋之色。
暗影见她神色变化,心中清楚此次的越狱计划以失败告终,便垂头暗思起下一步的行动来。
她这微小的举动虽被玉梓察觉了,但却并未引其怀疑,
“怎样,功败垂成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她趁机冷嘲热讽起来。
玉梓毕竟是玉梓,她还以为暗影是为无法救出妮兰而懊恼呢,哪里想得到她不但没有因为这次的失败而受挫放弃,甚至转脸就开始研究此后的对策了呢?
不过在最初的营救计划里,暗影的确是划过红线,决定如果走到这一步就收手的。
因为一旦错过了这个时机,后面再想救人就很困难了。
当然,这个“困难”的评价是仅以暗影孤身一人为前提得出的。
若要认真清算暗影背后的各种势力,那可真是复杂得令人头痛。种种利益关系的纠葛仿佛乱七八糟的毛线团,能理清的只有线团内部的当事者本人(甚至有时候连当事者本人都会被绕住)。
总之,若她一定非救出某人不可的话,各派中基本上是没有人能阻挡的。
所以问题就在于妮兰有没有这个价值了……
从迄今为止妮兰的表现来看,暗影对她的理性估价原本只能到此为止。
然而一种清晰的直觉却令她不由自主地想继续深陷进去。在那双纯洁无暇的深蓝色眸子之下隐藏着的,除去一抹蠢蠢欲动的血红色,还有无穷无尽的黑暗虚无……
“你就一个人待在这里好好地品尝失败吧,暗影。”
玉梓见暗影对自己的冷嘲热讽无动于衷,不禁有些没趣,便摔下冷话转身离开。
“妮兰!”
暗影惊觉黑衣剑客与玉梓要把妮兰带走了,便下意识地回眸寻找她的身影。
当时她心里渗出的担忧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连她自己都很难区分。
清脆的铃声在这时响起,令她纷乱的心音戛然而止。
痛苦与黑暗取代了一切。
她低声嘶吼着用力抱住双臂,苍白的指尖几乎要陷入血肉之中。
这铃铛并不是玉梓摇响的,现在正捏着它的是黑衣剑客那只干瘦的大手。
“你……你抢我铃铛做什么,快还回来。”
玉梓心有不安地一把从黑衣剑客手中夺回了玉铃铛,慌忙将摇晃中的玉舌拔了下来,止住铃声。
刚才她与黑衣剑客汇合,正准备一起离开的时候,本是顺手要将这铃铛收入怀中的。没想到他却跟个毛手毛脚的贼孩子一样,一下子就给抢了去,大力摇了起来,恐怕这怨蛊毒……
“呵,这么有趣的玩意儿怎不教教我?”
黑衣剑客轻笑起来,仿佛对铃铛声后的痛苦折磨全然不觉一样,
“尺独新派了个女奴过来,我正不知该如何疼爱她才好,玉梓你这倒是个新鲜有趣的法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垂眸打量了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妮兰一眼,似乎在拿她做脑补对象。
玉梓顿觉一阵恶寒,没好气地重重在他背上推了一下,黑衣剑客踉跄着滑进了秘道口,消失了。
“这些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恶心!”
她皱眉向地上虚啐了一口,正要跟着跳下秘道口的时候,莫名地又想起了暗影,便有些怯怯地回眸。
只见他弓起的身躯抽搐了几下,忽然瘫软不动了。
玉梓正慌张他是不是因为黑衣剑客猛摇的那两下铃毒发死了,他却随即又在拱臂上痛苦地翻滚起来,结果一个失控,直接从那儿翻了下来,高高地往地上栽去。
以饲神场穹顶的高度,暗影就这样摔下去可说是必死无疑,
玉梓的心脏狂跳,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慌张,像暗影这种邪魔外道就算死了也是罪有应得,况且她受过他的欺侮,更不该心软。
“嘁……”
纠结与烦躁压迫着她瘦小的胸口,最终她从牙缝中发出一个极为不甘心的轻声,反身向坠落的暗影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转眼就过了一个月,最近对于时间的感觉都麻木了,精神状态真的非常糟糕。
只有沉浸在故事中的短暂时光里能忘记现实中的各种烦恼,但大多数时候还是觉得好痛苦,因而不断地逃避着。
为什么我的心那么脆弱呢?哪怕只是一件旁人看来极微小的琐事,都能让我苦恼很长时间,每天每天都感到沉重的负担与折磨,这样下去迟早会发疯的。
也许是因为孤独,因为我无法满足于泛泛之交,变得对情感越来越贪心。
这可能就是所谓想和谁谈恋爱的动机吧,但是我害怕自己会因此给周围的人带来困扰,所以比以往更为远离人群。
我总是在剖析自己和别人,想从中分离出一个个的角色,然而剖析到最后却还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虚无。
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只是不断地用在书中的经历去填补空虚,勉强地活着……
※
应该是最近想得太多,写得太少的缘故。
一直太心急,又妄自菲薄,所以时常会自己把自己给束缚住。
明明只要放手去做自然就会好起来了啊,对愚笨的自己感到气恼(捶胸顿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