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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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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色狐狸眼中神色莫测,墨漆拖声懒调地,也直接道:“因为最近往生域四大城主要准备联手祭祀此境的‘神明’凤曦,大概需要一个月,这是眼下的头等大事。此事了结,才会着手安排开市。你去不去?”

若是不去,不遵号令,跟公然起兵反抗没什么区别;若是去了,必然暴露凡人的身份,以幽影们对血食的狂热和朱雀城主掌控整个南境的地位,不啻于送上门去给人吃。

暗狰倒确实是传回了祭祀凤曦的消息,谢重珩连续转了几个念头,沉吟道:“我总觉得不对劲。”

他背着手,在军用舆图前仔细看了会,忽然转过头,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先生觉得,若是眼下开战,物资供应能坚持多久?”

对于朱雀城主,哪怕派出不少暗狰,他也没有太多了解,但他并未忘记,西北线还有个宿敌奢比尸。

因着从前以狰十九为首的狰营半数精锐投降,纵然他们出于自保的目的,没有将他的底细一次抖搂完,奢比尸峰主也称得上是全域除了墨漆之外,最清楚他的来头和行事作风的首领。

连更远处的朱雀城主都觉出了异常,奢比尸离他们相对还要近些,西线的飞蜥小队更曾无数次掠过句芒上空。句芒峰底炼器至今,出炉时特有的火舌卷着烟尘,彷如急遽绽放在峰顶上的巨型赤枳花,即使有亭盖的遮掩,也不可能一点没有察觉。

倘若奢比尸峰主结合各种情况分析,认为他们也许已经严重威胁到自己,最正常也最可行的做法,是立即上报朱雀城主。

纵然抛开二人血食的身份,他只需透露句祝二峰早已合并,物资丰富,兵力强大,就足以激得朱雀城主下令一起出兵,对付他们。

若是如此,哪怕祭祀之后再准备突袭他们,时间也足够了。这份金帖,不过是为了稳住他们而已。却不想他们正是幽影们个个都想得到的凡人,弄巧成拙,直接给他们带来了无法化解的危机。

据谢重珩的了解,眼下他们共有八艘战舟,每艘战舟可容纳百余名箭士,但鉴于其超快的速度和不亚于活物的灵巧性以及超强防御能力,兼且配备了比熔炼了破甲符更锋锐的箭矢,战斗力却比同样人数的飞蜥飞蝠空战部|队高出数倍不止,堪称南境空战之王。

第一批战舟箭士已经训练得差不多,待句芒这一炉炼制完毕,占总兵力的四成兵士将完成全新制式兵器和铠甲的装备。

这一块没太大问题,有问题的是钱物。这两年为购入炼器所需的净灵石和天佑玉消耗了太多资源,他本也打算寻个时机,先从奢比尸开刀,占领天佑玉的产地。

投入了这么久,总该先捞回点本钱。

听他一问,墨漆就知道他已有决断,懒散窝在椅子里,慢吞吞地道:“看你准备怎么打。若想双线开战硬拼,也许就半月一月。”

谢重珩笑了起来:“现在自然不能这么狂妄。等什么时候你我能以血食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在往生域四境中露面,不用像现在这样遮遮掩掩的,说不定那时就能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了。会有这一天的。”

这算是闲话了,该谈的正事似乎已经谈完。墨漆坐直身子,打算起身离开。

战甲在行动间撞|击出冰冷而急促的当啷声,谢重珩两步过去,俯身握住椅子两侧的扶手,将人局限在其中,微微垂下目光看着他,真诚道:“先生留步。”

“那天的事,我虽无心,终归是冒犯了先生,向你道个歉。抱歉,墨漆,你别往心里去,我没有别的意思。”

他不着痕迹地,稍稍等了一小会,期盼盟友哪怕只是“哼”一声,也算是弥补了那些不知从何而起的裂痕。素衫皓发的男人却只是沉默坐着,冷寂地望过来,碧色狐狸眼中神色莫测,幽幽如深渊。

杏眼中的光彩一点点黯淡下去,谢重珩终归是笑了一下,松手起身,故作轻松:“你先忙,我走了。”

这场战既然免不了,与其等着两个劲敌做足了准备一起打过来再倾力防守,不如自己先动手进攻。但在开战前,他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一日之间,奢比尸和朱雀城已经联手向句芒和祝融宣战的传言风一样席卷了两峰十四镇所有军营。无论哪个兵种,无论留守的狰营精锐还是战舟部|队抑或是普通兵士,都得知了这个令所有人震撼不已的消息。

奢比尸尚可,毕竟级别相当;然而朱雀城主亲自下场,意义和分量却全然不同。在往生域的传统法则中,这是以上位者的绝对优势碾压下属,根本没有可比性。

尚未开战,军心已经开始犹豫、动摇。不少兵士无心训练,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有的担忧将来的形势,有的在暗中思索自己的退路。

紧接着,营长“宋时安”召集各营副营长、各兵种实际负责人,亲口传下命令:此战艰难,兵士若有不愿留下者,可即刻登记,离开句祝二峰的地盘,任何人不得阻拦。但这些人自此再没有回来的机会,日后战场相见,不必留情;哪怕日后归降,也绝不原谅,或死路一条,或驱逐出去。

这一条无异于一枚爆裂符,炸得所有兵士都懵了。军营中涌动着无声的暗流,于平静的表面之下,悄然蓄积着足以摧毁整个基石的力量。

那几天,谢重珩破天荒地没有在各个军营中露面,而是留在了开阳镇主府中,只有数十传令兵匆匆往来。

夜色深浓时,他正在翻看一叠刚刚收到的军报,素衫雪发的瘦削身影笼着一身阴风鬼气,在他对面落了座。

自从祝融山洞中那次玩笑后,他极少主动来寻谢重珩,如非必要,甚至绝不见他。青年便暂且将目光移到他身上,斟了杯热水递过去:“先生夤夜前来,可是有什么指教?”

初见之时,他也是这么问的,只不过称呼从阁下换成了先生。墨漆一顿,终是伸手接了,慢吞吞地道:“消息是你放出去的。”

“什么都瞒不过先生。这场战非比寻常,算是不成功便成仁,”大约是想起了天枢镇的惨败和代价,谢重珩下意识地抚了抚悬在腰上的佩刀——自路商战死后,他一直将那柄残破的短刀随身带着,接着道,“就算他们要降,也得是在不得已之时。我不能留那些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与大家同进退的人在军中。”

墨漆往那叠厚厚的军报上瞥了一眼,语调散漫:“按说兵战之事,我不该多问,但如今军心动荡,形势不利,就当我多嘴。名单已经出来了,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谢重珩笑了起来:“先生说哪里话来,任何事,先生皆可管得。这些都是犹豫不决之人,我只不过是逼他们作出选择而已,二者择一,绝无反悔的余地。想必先生有更好的主意,还请赐教。”

雨过天青色的开片细瓷八方茶盏在纤白指掌间慢慢转动着,升腾起缕缕乳白水汽,墨漆冷幽幽的目光连同漫不经心的闲散话音从水汽后一并飘过来:“既有二心,当杀则杀,何必多言。”

谢重珩伸出去整理军报的手一滞。

相识多年,在他的印象中,这位看起来又温柔又妖孽的盟友虽一贯冷静、理智到近乎无情,谈论起各种御下治理之道时也处处以利益为先,权衡得失,但终归没有真正做出过什么残忍的决定。

何况谢氏族谱记载,前世时他曾以那套“苍生大义、无愧无悔”的言论蛊惑谢重珩,骨子里也应当是个有原则有坚持的人,至少不失善良的本性。

上次惨败后处置扰乱军心的兵士时,墨漆虽也曾这么说过,但那些人寥寥无几,且造谣惑众,本就犯了军令死罪,杀了也就杀了。但这次不同。

人数众多,所谓法不责众。再者,不要说是这些天生摇摆不定的幽影,哪怕是龙渊时空的凡人,趋利避害也是天性,面对巨大的威胁,恐惧和求生是本能。身为兵士,他们有错,但罪不至死。

这一叠军报上,不下上万人,枯燥的文字后牵连的,是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然而他们的死活,无非他一句轻飘飘的“当杀则杀”。

再想起当年二人私下查探祝融山洞时,提及遗失在岁月中的那段过往,无数惨死此间的凡人最终归于他两句轻描淡写的总结,不带丝毫情绪,仿如日升月落、四时错行般理所应当。

一阵寒意有如冰冷的毒蛇,顺着后脊蹿上头顶,留下一路黏腻而森寒的触觉。抛开他那满身的秘密不谈,谢重珩终于发现,他对这位盟友从来就没有任何了解。

也许是因着一路风雨坎坷,生死相依,那人与他虽无师徒之名,却如同初见时所言,总在有意无意地引导指点着他,比他真正的师尊更加尽职尽责,从前他每每自欺欺人,不加深究,如今他再也无法逃避现实:墨漆那张温柔妖孽面目下的残忍,决不下于记忆里千年后往生域中生杀予夺的主宰凤曦。

这样一个人,后来又如何能以苍生大义去蛊惑他?

大约是看出了他的迟疑,墨漆再未言语,只安静地将茶盏举在眼前缓慢转动着。袅袅水雾氤氲出一片若有若无的朦胧雪纱,那双碧色狐狸眼便掩在其中,看不太真切。

谢重珩将那叠写满名姓的军报拿在手里,终于抬眼看向他,第一次明确坚持了自己的观点:“先生,我还是认为应该给他们一次选择的机会。”

他喉头发紧,下颌都像是僵木了,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艰难。本就已生出裂痕,他原以为照墨漆的脾气,没当场拂袖而去都算是给他面子。

但出乎他的意料,素衫皓发的男人并未发怒,反而弯起唇角微微一笑,拖着嗓音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慈不掌兵,大道无情?那是世代传承人皇之位的凤氏一族的经验之谈。”

“身为上位者,不该考虑少数人的得失,而应当权衡利弊,杀伐决断。若于大局有妨碍,哪怕千人万人,当灭则灭。优柔寡断,心慈手软,是为圣君雄主所不取。这一点,你实在应该好好向凤炎学学。”

因了凤曦的关系,关于凤炎和凤氏的事,谢重珩本有些好奇;但听他此时主动提起,不知为什么,心里无端生出点退缩和不安,连敷衍地问一嘴也不肯。

墨漆却像是没发现他的抵触,轻轻啜着茶盏中已经凉透了的水,那段早已湮灭在数十万年的漫长岁月中的往事,就在他轻柔又散漫的语调中渐渐浮出一点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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