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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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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路法顿了顿。

他悄悄压住悸动的心思,努力维持平静温柔的样子,灼灼目光在眼中流转。

他表情带笑。

然而关枳并没有意识到他突兀的语句。

只听见他声音沙哑,心里头更慌了。

他的嗓子都变哑了!

一想到可能这种毒可能致命,关枳心里急,但又想不出什么办法。

只能连连点头:“我就在这里陪你,哪里都不去,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声音都是颤抖的。

她扶着林路法靠在墙上,抓着他的手腕,发现他身体冷得厉害,连手都像冰块,凉的有些瘆人。

额头还沁着冷汗,脸色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好像随时都会晕过去。

关枳直接将热牛奶放在桌上,又从房间里翻出一条毛毯给他裹上。

攥着他冰凉的手,紧张的要命。

心跳从未如此之快,神经宛如紧绷的琴弦,只要再稍稍一拉就要崩断。

她不敢想象,失去林路法将会是怎样的场景。

天,将变黑,她也将失去希望。

她将永远被困在这座城,逃不出去,也不想再逃。

关枳连忙晃了晃脑袋,不再多想。

她只能绞尽脑汁想起自己曾经课堂上学过的医学知识。

圣约翰城高中的必修课中就有一门药剂学,主要学习一些日常药剂,其中就有教学怎么制作解毒的药。

但那只是解小毒,比如被蛇咬伤之类的毒,也不知道能不能解药剂师的毒。

当时在圣约翰高中时,就没几个人选修这门课。

关枳还是因为找医生太贵,想学点简单的药剂解决日常需求才报名的。

圣约翰城的药剂师屈指可数。

整个世界的药剂师都不多,知识渊博,技术熟练的更少。

因为对剂量要求严格,一旦调错药,良药也将变毒药,是很危险的事。如果不是大胆心细的人,很容易误入歧途,把自己的性命也一并葬送。

有些歹毒的药剂师,制作致命的毒药,一般都是独一无二的。

除非她本人亲自解毒。

如果那个老婆婆下的毒很恶劣,林路法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关枳不禁又皱紧眉头。

她为什么要下毒呢?还是单独对林路法下毒,但她好像没事。

她会下毒,那一定是有所企图。

可他们又有什么能让她值得贪图的呢?

也就图点钱了吧。

见关枳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林路法眼神闪闪,连忙安慰她说:“别担心,我的身体没那么脆弱的。”

虽然噬骨之痛隐隐发作,他心中忍不住还是开心,尤其是看关枳如此关心的样子,他甚至想把情况说得更严重些,想看她慌张惊恐发狂的模样。

他甚至近乎病态的希望,她要是能一直这样担心下去就好了。

永远,永远。

但他竭力抑制着心中的恶魔,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声音很轻:“这只是小毒,它会让人身体发抖,体温下降,过几天就好了,没事的。”

这像没事人的样子吗!

关枳当然不信。

关枳不想听他解释,只想着该怎么闯入学校的药剂室,偷偷进行药剂调制。

要是真等到晚上,林路法早就没气了。

得知关枳的想法后,林路法一怔。

没想到她是真的想要给他求解药。

心里像是烟花绽放开,喜悦砰然填满整个心房。

关枳还满脸担忧地说:“你能走动吗?不行你留在这休息,我去给你制作解药。”

就算再渺茫的希望,她也要试试。

她可不能失去林路法。

林路法忽然笑了笑。

他假装咳嗽了几声,柔弱的像一只病猫。

他支撑起上半身,艰难地扶着墙站起身:“一起去吧。”

关枳连忙扶着他。

看他虚弱的不成型的样子,关枳小心翼翼问:“你身体能撑住吗?”

林路法认真点了点头。

他当然不能跟关枳说自己其实并没有中毒,只是噬骨之痛发作时,身体像从高处跌落,粉身碎骨般难受。

尤其是现在,正是发作剧烈的时候。

噬骨之痛如同一条蛇盘踞在胸口,牢牢缠住滚烫的心脏,让它跳动不得。

身体里的根骨头仿佛被人攥紧,细腻的冷汗从额角蔓延开,手也不自觉颤抖起来。

关枳心急如焚。

见他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上的汗也越来越多,也不再耽搁,连忙扶着林路法就往外边走。

少女瘦小的身躯撑着高大的骨架,额前的汗珠粘住了头发丝,关枳甩了甩脸,将汗水甩去。

少年的脸失去血色,双唇却红得滴血。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被当作拐杖的少女,唇角不经意地翘起点弧度。

搭在她肩上的手,悄悄抓住了她的肩膀。

玫瑰堡的白天静悄悄无声。

除了偶尔有零落的飞鸟掠过天空,连风都不曾吹进来,以至于这里的寂静有种吞没万物的危险感。

关枳扶着林路法,走得很慢。

可即使很慢,她还是能隐隐听到林路法口中泄出的闷哼声。

好似被人重重砸了一拳,每走一步都痛苦万分。

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毒能让人疼的这么厉害。

看他难受的样子,关枳心里也难受极了,连心都揪起来了。

“你还好吗?”

少女的声音带着颤抖。

林路法侧头,撞入一双澄澈的眼睛里。

关枳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因为害怕而心跳加速,脸颊也微微泛红,眼睫毛轻颤,扑闪扑闪的像只小兔。

眼神瞬间暗了几分。

他滚了滚喉结,声音温润动听:“我不会有事的。”

他越这么说,关枳越不放心了。

她甚至想去找老婆婆要解药,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

可林路法却只是摇头,表示再也不愿意踏入那边的树林一步,并且郑重其事地表示:“那边真的很危险,答应我,以后别去了,好吗?”

林路法的表情很复杂,眼神很认真。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无疑告诉她,那边真的很危险。

她本想再多问问究竟是怎么下的毒,吃过什么东西,也好对症下药。

可看他痛苦的样子,枳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关枳向来是相信林路法的。

虽然他不说,但关枳知道他肯定是为了她好。

也许是老婆婆威逼利诱没拿到钱,最后趁着她昏迷的时候给林路法下毒。

毕竟她看上去就不像个好人。

好在那碗牛肉粥没事,不然她也要跟着中毒了。

关枳回忆着前几天麦里说的话。

麦里说:“你们在玫瑰堡也别乱跑,毕竟这可不是城中心,你们要是死在这了,警察可不会多管闲事。我知道你们人类有事没事喜欢探索,但我得警告你俩的是,玫瑰堡的秘密,你们最好不要太好奇。”

当时听了并没有多大感觉。

直到现在,林路法忽然中毒后,关枳才觉得麦里说得对。

也许玫瑰堡本就是为吸血鬼而生的,只有她和林路法格格不入。

有些事还是不要探究的好,毕竟两个世界的人永远无法融合在一起。

关枳暗中下决心。

以后她就和林路法就老老实实学习,早日毕业,早点考试合格出城。

玫瑰堡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林路法看着低垂着眼眸,情绪有些低落的关枳。

手捞过她的肩,俯身问:“怎么了?”

关枳神色黯淡地问了句:“林路法,你说我们能顺利毕业吗?”

她倒是不担心学习上的问题,林路法很聪明,他学什么都快。她也只要足够努力,跟上进度并不是难题。

只是……

刚进玫瑰堡,林路法就中毒了。

关枳不免会多想。

也许对吸血鬼来说,这些危险的药剂根本构不成威胁。

但对他们来说却是致命的。

人类太渺小了。

他们根本无法跟吸血鬼对抗。

圣约翰城的日报里,每天报道的各种失踪案,以及圣枪团处决吸血鬼的事件,无疑在加剧双方的矛盾。

而他们,正身处矛盾的旋涡中心。

她的脑海中又不自觉回想起何萌萌的话:“你们要是在玫瑰堡感觉到不对劲,可千万得想办法逃出来啊!”

看着林路法脆弱的样子,关枳的勇气又消散了。

她开始感觉害怕。

不是害怕死亡,是害怕林路法死在自己面前。

林路法低头,他的发丝落在关枳肩窝,环绕成圈。

两人的距离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林路法的手指勾住她柔软的脖子。

冰凉的触感从颈上传来,关枳被迫抬起头,坠入一双幽深暗沉的瞳孔中。

有那么一瞬,她感觉眼前的林路法像变了个人。

眼神依然温柔,但似乎永远暗藏着她看不透的情绪。

像一蛊细口花瓶,瓶内蕴藏着水,瓶上探出一枝娇艳的花,却永远不知瓶里有多深。

“我不会死的。”他说。

*

入学第一天,麦里曾带他们参观过城堡。

她记得,麦里说学校的药剂室和植物室是紧挨着的。

植物室应该是面朝东部,顺着向阳的地方找,果然很快就找到了药剂室。

只是白天没人,药剂室的大门也被锁住。

只有翡翠玻璃在阳光下折射出斑驳光彩。

关枳趴在窗前朝里头望,只能看见室内陈列架上摆满了瓶瓶罐罐,中央的木桌上摆着各种仪器和捣药器皿。

五颜六色的药剂整齐排列成行。

即使贴了标签,也很难辨认上边的文字,因为写的都是古老的拉丁文。

药剂学是公认的高难度科目。

因为不仅要背诵各种药剂搭配公式,还得额外学习独特的拉丁文写法。

关枳曾经在学校里学习过简单的拉丁文。

虽然不能全看懂,通过药剂的颜色和形状,还是能勉强辨认出简单的药剂。

她顺着陈列架扫过去。

看见了几味常用的药剂,正是她所熟悉且需要的。

关枳眼睛亮了。

她环顾四周,看见走廊尽头的窗子正好被拉开一半。

应该是上药剂课忘了关窗的学生,蒙蒙灰尘落在窗台,狭窄的入口刚好能容纳她娇小的身躯。

关枳眨了眨眼睛。

“我要进去了。”

关枳朝身后的林路法做了个“嘘”的手势,顺着窗户爬了进去。

她一落地,扭头就对窗外的林路法悄悄说:“你帮我看着点儿,有人来了记得喊我,我先去给你做解毒剂。”

林路法就这么站着。

他非常配合地慢悠悠扫视周围,即使他知道反正也不会有人来。

关枳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事实上,贫穷的生活让她不得不随机应变,灵活行事。

在圣约翰城的时候,每当她和林路法被债主追上门讨债时,他们就经常躲在壁炉的烟囱里。

冬天的壁炉火热无比,即使刚刚扑灭了火,也烫的不行。

她和林路法戴着厚厚的手套,扛着热气,顺着壁炉的烟囱往顶上爬。

越往顶上,烟囱壁越温。

红砖碉砌的壁炉因长期烧着木头,两侧都是黑乎乎的灰。

一抹,满手都是黑的。

但是外边的债主敲门声震天,比起挨一顿打,倒不如躲在烟囱里被烟熏一会儿。

所以对付这种狭窄的小窗口,关枳灵活地弯下腰,熟练地弓起身子,将脚跟腰齐平,一跨,整个人就顺利地滑进去了。

像极了液体猫。

关枳双脚落地后,才发现药剂室比她想象的还要专业些。

或许说,豪华更为妥当。

药剂室里的玻璃柜一排又一排,整整齐齐摆放了三大排。

每个架子上的玻璃瓶里都装了不同颜色的药水,也有药粉,还有一些是植物叶片根茎。

墙上贴着各色的植物画,正墙上挂着世界地图,药剂室的办公桌后还摆放着书架,架子上都是些厚厚的百科书籍。

相比于圣约翰高中的药剂室,这里显然完整太多。

所有的仪器都是金银制作,甚至连捣药的杵子,柄上都装饰了绿色水晶。

架子上的书籍也装饰华丽,草莎纸用羊皮包裹着,书扣上镶嵌着蓝色宝石,扉页上还有国王的亲笔签名,看起来珍贵无比。

也许是室内的仪器,大多数源自吸血鬼贵族们捐赠,墙上还贴了不少人名。

密密麻麻一长串,数都数不完。

而印象中,圣约翰高中的药剂室,除了瓶瓶罐罐和炼药器皿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为了防止学生偷药剂,药剂室的大门是双重的,两把大锁将人隔在门外。

只有每周上课的药剂师才有钥匙。

如果单论玫瑰堡的学习环境,关枳得承认,比圣约翰高中好不少。

不过看得出来,吸血鬼们似乎都不重视药剂室,这么重要的地方都能随便闯入。

也许药剂真的对他们来说,效果并不大吧。

关枳迅速扫视一圈。

将架子上那几瓶紫色绿色药水拿了下来。

炼药器里用酒精烧着火苗。

紫色和绿色的药水都被她一股脑儿倒了进去,点燃后的酒精灯将玻璃里的水汽蒸发,大玻璃罐里两股颜色的汽水交织在一起,形成绮丽的颜色。

她又从架子上翻找出了苦尾草。

把叶子丢进捣药皿里,用杵迅速磨成粉末,这才一起倒进大玻璃罐。

炼药时,关枳神情专注地盯着器皿。

她不知道究竟要多少剂量,也不知道火要烧到多少度,更不知道蒸馏出来的药水需要怎么去除杂质。

情况紧急,她只能凭直觉炼药。

她不是专业的药剂师。

也不知道自己之前练习过无数次的方子,现在还会不会生效。

不过在玻璃罐发出闷响之后,尘埃落定。

关枳看见她熟悉的那味解毒药剂在玻璃皿中积攒成一滩,变成了墨绿的汁水。

苦尾草的碎渣还沉淀在里面,浮浮沉沉。

关枳将汁水倒入玻璃杯中。

滚烫的墨绿汁水溅在她手臂上,烫得她小声惊呼着往后退。

但还是有几滴药水落在了她手腕上,滚烫的汁水烫得皮肤通红,仿佛被火灼烧了般。

林路法闻声,紧张地朝里边望来:“怎么了?”

关枳连忙将袖子拉下,摇了摇头:“没事。”

为了加快进度,关枳只能凭感觉将需要的药粉撒进去。

桌上的器皿她也不熟练,一时半会儿捣鼓反而会耽误时间,于是她索性不再仔细看着刻度,而是逐量跟着

把药炼制出来,关枳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桌上的器皿她有些不熟练,只能摇晃着玻璃罐,将最后一味药粉倒了进去。

药剂终于混合着发出淡淡的香味,是她熟悉的香味。

闻着这个香味,关枳稍稍舒心了。

但看着这个半成品,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她是按照步骤来的,可之前药剂师给他们教学的时候,会让学生们把炼制完成的药剂先喂给小白鼠。

如果小白鼠没有死,那说明成功了;如果死了,那就是被毒死的。

虽然她已经做过无数次试验,在家的时候也简单炼制过。

可当她要把药水递给林路法的时候,手指却开始发颤。

明明平时最拿手的药剂,面对如此脆弱的林路法,关枳都觉得害怕。

甚至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万一她炼制错了呢,林路法喝了会不会死?

关枳心里七上八下的,根本没主意。

她捏着药杯站在桌旁,呼吸都急促起来。

关枳捏着药杯朝林路法走去,脚步很沉,比平时还慢。

*

林路法静静看她在那忙碌着,神情专注,眉眼认真,他也没打扰。

在她紧张忙碌的时候,他甚至撑着下巴凝视了她好一会儿,悠闲极了。

如果关枳扭头看见他这副悠闲的样子,肯定会气得骂他。

他甚至连她要骂什么都想好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的?中毒的人可是你啊,你还……”

这时候,林路法就会悄悄的牵住她的手,往自己怀里带。

唇角扫过她的脸颊,他克制的欲望在眼底沉浮着,努力扮演着温柔的角色。

他其实很想问:“如果我死了,你会陪我一起吗?”

但是不,他还不能这么说。

他会柔声哄她,将声音放缓,一步一步,像毒药上的蜂蜜,让她甘愿陷入他的陷阱。

他会说:“我怎么不紧张呢?我也怕死,死了我就再也不能陪你了,我们约好了一起出城,以后还要去好多地方,去找我的亲生父母,去首都拜因斯看看……我怎么敢死呢?如果我死了,留你一个人活着,我舍不得,也做不到。”

明明每次只要说些轻松的话,哄哄她。

可偏偏面对她时,林路法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每一句都发自肺腑,可她似乎从来没意识到,那是自己内心疯狂的表露,也是最郑重的承诺。

他想要占有她的全部。

想要获得她的一切。

这样沉重的爱意,她也许还没感觉到吧。

林路法静静沉思,暗色的瞳孔中泛起淡淡诡谲的光。

他在想,该怎么让她完全属于自己。

“林路法……”

关枳捧着杯子走到窗前,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服。

她还是很忐忑,根本不敢直说让他喝了。

明明之前提议炼药的是她,可看着手中这个半成品,她心里还是没底。

药剂师和毒药师其实并没有区别。

区别只在于药剂份量的轻微差别,一步之遥,宛如天堑。

恶魔与天使之间,神父与刽子手之间,她只有丝毫的选择余地。

林路法接过她手中的药杯。

他低头看着满脸愁容的少女。

隔着窗户,看见她双手攥着衣襟,衣服都被她揪皱了,满脸紧张地望着他。

林路法不禁失笑。

虽然她愁眉苦脸的样子也很可爱,但他还是更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会情不自禁地上扬,眼睛里晕开晶莹的波光,嘴角泛起两个小小的酒窝。

像水蜜桃一样可爱。

她最近笑得比以往都多。

撇开那些沉甸甸的包袱后,她开心的像个天使。

连他看着她笑,也忍不住心满意足起来,甚至妄想着一辈子困在这圣约翰城也好。

可脑海中浮现这个念头的时候。

林路法知道,自己如果再无止沉溺在这样虚假的幻境里,恐怕堕落的只能是他自己。

他也将失去她,再找不回他的新娘。

他当然不允许。

即使堕落深渊,他也要牢牢抓住她的手。

一分一秒都不能分开。

他凝视着她的瞳孔,将杯子放在了唇边,做出了往嘴里灌的动作。

关枳的心也跟着他的动作悬到了嗓子眼,两眼直勾勾盯着他看,甚至忍不住踮起了脚尖。

林路法坏心地放慢了动作。

他特意小口抿着,缓缓将墨绿的药汁倒入嘴里。

紧张。

心跳以平时十倍的速率跳动。

她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在他完全喝完一整杯药水之前,关枳都没敢呼吸。

憋着的胸腔终于在他放下杯子的那一刻,倏尔张开,她猛然吸了口气。

一秒,两秒,三秒。

关枳紧张地看着林路法,心揪得抽搐的疼。

然而静默的三分钟过去,林路法并没有任何变化,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似乎是……有效?!

关枳连忙抓住他的手腕,声音都有些激动:“好点了吗?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林路法用手背擦掉嘴角残余的汁水,摇了摇头。

“倒是没有什么不舒服,就是这药……”

“怎么了?”

关枳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悬了起来。

“太苦了。”林路法扯了扯嘴角,露出无奈的笑容。

什么药剂对他来说都无效,但白白喝下这没加糖的药,确实苦不堪言。

现在满嘴都是苦尾草的味道,混杂着植物特有的气息,以及药剂苦涩的味道,像吃了一把带草的泥土。

但林路法却依然心情开心。

只要是她做的药,不管是什么药,良药也好,毒药也罢,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喝下去。

噬骨之痛已经缓和许多,现在也不再发疼。

但这只是暂时的,晚上的疼反而会加倍。

而他,还要忍受一个月。

可是为她忍受所有的痛苦,他都觉得值得。

甚至连眼前这杯苦不堪言的药水,他都开始觉得有些甜津在蔓延。

关枳看他盯着手中的空玻璃杯不动,以为又怎么了,紧张地瞪大眼。

结果却看见他好像看着看着,嘴角情不自禁溢出一抹笑容。

关枳愣住了。

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林路法回神的时候,看见关枳纳闷的盯着自己,唇角的笑容立马融化在脆弱里。

关枳再次看向他时,只能看见苍白的脸,和红润的唇。

少年柔弱的像只病猫,蜷缩在冷清的黑袍中,衬得他更加脆弱如纸,不堪一击。

仿佛他刚刚的笑意是幻觉。

“知知,药喝完了,我好像有点儿犯困,要不然我们回去休息吧?”

林路法抓着她的手,温柔中带着病态的脆弱,明明是很正常的声音,配着此时的表情仿佛又些撒娇的意味,让关枳无法拒绝。

想着平时坚强的他,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关枳不知怎么的,忽然间更加放松起来。

她和林路法就是相互依赖的。

缺谁都不行。

关枳连忙将玻璃杯放回原位,重新翻身从小窗子里钻出来。

林路法贴心地朝她伸出手,她就趁机扑进他怀里,撞得他往后退了一步。

以往两人都这样配合默契。

比如爬烟囱的时候,都是林路法先出去,他在外边接应她。

关枳习惯了,难免动作幅度大了些。

现在被她一撞,想起他正值身体脆弱的时候,连忙上前扶住他。

“你,你没事吧?”关枳紧张的都结巴了。

现在的林路法就像一块脆玻璃,一不小心摔地上就会粉身碎骨。

她可不想弄坏她的宝贝。

林路法当然没事。

但为了配合病人的神态,他还是闷哼了声,眉毛微蹙,轻轻摇了摇头。

少年削瘦的身躯在此刻显得更单薄了。

关枳无比愧疚地扶住了他的手臂。

努力将他的身体撑住,自己则绕过他的手臂钻进臂弯里,另一手环住他的腰,扶着林路法走出药剂室。

小小的身板虽然没承受太大力气,但还是有些摇摇晃晃的。

她在想,等林路法病好了,她也要跟着一起去锻炼身体。

不然要是林路法病了,喝醉了,或者干嘛了,她连扶他的力气都没有。

林路法当然舍不得真把她压垮。

拢着她肩的手只是虚虚架在她肩上,实则并没有用力,反倒是他的手不经意地搂在了她腰间。

纤纤细腰,盈盈一握。

林路法沉思着,鸦青的阴影坠在眼睑下,浮现出漂浮的雪色倒映。

嘶,他是不是最近有些太放纵了?

这样不好。

是时候收敛一些了。

*

晚上的时候,关枳总觉得手腕有点儿痒。

她翻来覆去被痒的睡不着,只能翻身做起来,点了灯查看手腕。

这么一看,她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只见白皙的皮肤上泛起零星红斑。

被她挠过的地方,浮现出一道道凌乱的长痕。

红痕旁布满了发肿的小水泡,轻轻一碰,又痒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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