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医科大学，一个对医学生而言既是天堂又是地狱的地方。
学术水平全国闻名，周边都是商业街和大学城，娱乐设施异常齐全。但课程强度极高，导师要求更是堪称严苛。
无数人趋之若鹜，无数人痛并快乐。
听来像是座围城，但有心入学的多半准备为医学奋斗终生，即便痛苦也不曾想过出来。
不过嘛，凡事都有例外。
何晓显然就是混在这群栋梁之才中的“例外”。
——成绩中上，但不考研也不实习还整天神神叨叨。
什么给实验鼠烧纸，期末收钱拿小六壬算考试范围啊都是轻的，他甚至因为在校长办公室跳大神被通报批评过。
总之，他身上离谱的事多如牛毛。
这直接导致“何晓”这个名字在医科大学生中有近乎吊诡的知名度——即便现在，他已经毕业两年，但新生里依旧有很多人听说过他的事迹。
——正所谓，人已不在江湖，但江湖仍有他的传说。
而凌绝作为医科大学生自然也听过他的事迹。
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她稍微花了点儿时间，拿着游戏截屏找研二的人确认“破晓是不是何晓”这件事。
由于研二学长误以为哥们儿的春天到了，所以凌绝得到了何晓的电话号码。
.
此刻，两人坐在离医科大很远的某个咖啡店里。
面对面，但不说话。
何晓是比较阴柔的长相，眼睛不算小，单眼皮，留了挺长头发只随便扎一下——总的来说他是个帅哥，而且像搞艺术的帅哥。
就是给人第一印象不太正经。
凌绝呢，毫无疑问是美女，而且是很有气场的类型，不熟的人容易觉得她在生气。
好巧不巧，这咖啡店在工作日非常冷清，全靠大楼的白领照顾生意。
这样两个人凑在这种咖啡店，空气里都多了狗血的味道。
反正也不忙，店员和老板时不时往这边看一眼，以确保自己不会错过吵架或者互殴的精彩瞬间。
“换个地方吧。”
“没用的，”何晓撑着下巴搅咖啡，“换个地方我俩的画风也不会从'情感纠纷'变成'玄学探讨'，别白费力气了。”
“……”
“往好处想，至少现在没人打扰我们。”
也有道理，毕竟人类的想象力是非常丰富的，换个地方也就是换一个被强加的狗血故事。
“虽然已经都知道了，”凌绝伸出手，“但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凌思思。当然，你继续叫我游戏ID我也没意见。”
“何晓。就像你求证的一样，我俩是校友。”
“那么，”握过手后凌绝直接切入正题，“我想知道，我们在那个加密储存列阵里遇到的到底是什么？”
虽然有点惊讶，但何晓并不讨厌这种利落的作风：“果然Random的人骗不了你。”
“不是骗不了我，他们根本没解释。”
“所以是直接拿钱堵嘴了……你呢，就顺水推舟了？”
“没办法，给得实在太多了。”
“我还以为你是更倾向规避风险的那种人。”何晓摇摇头，不知是在否认凌绝这句话的真实性，还是不认同她的做法。
“破晓，我知道搅进Random这摊浑水有风险，我也知道最明智地做法是对签约要求敬谢不敏，”凌绝笑起来，话里话外毫不掩饰锋芒，“但我已经窥探到了世界的另一面，没有糊里糊涂退出的道理。”
她这副表情成功勾起了一些童年记忆——苏漠也是这套说辞。
我怎么老遇到这样任性的家伙？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劝的了，”何晓往自己的咖啡里加了两颗糖，“地狱模式的副本多少都有点问题，你自己小心。”
“你突然心情不错是我的错觉吗？”
“是。”
凌绝耸耸肩：“现在可以把话题扯回来了？加密储存列阵里的东西是什么。”
还是小时候的苏漠更好忽悠一点。
“我不确定。”
看表情凌绝显然是没信。
何晓干咳两声，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可信一点：“是这样的，灵体呢，分为两种——自然产生和非自然产生。
自然产生即人死后产生的灵体，也就是普遍意义上的鬼。
而非自然产生的被称为魁灵。
相较而言，魁灵要更加具象化、更加强大，一旦形成就很难彻底消灭，其成因也更复杂多样。”
“比如？”不可否认，凌绝因为何晓的这段话产生了求知欲。
“最典型的魁灵脱胎于都市传说、校园传说——传说影响力越大、知名度越高，魁灵诞生的可能性就越大。
比如隔壁岛国'厕所里的花子'、'裂口女'之流，她们都是魁灵。
除此之外，被虐杀的小动物充满怨念的灵魂汇聚成的灵体，因人执念产生灵体都可以归为魁灵。
不过后两种很难见到就是了。”
“知名度，影响力，怨念聚集体或是执念所生……就见这么一面确实不好判断，”凌绝叹了口气，“那冯媛呢？”
“是鬼，不过我不清楚它们是怎么被放进游戏的，”何晓往后一靠，“诶……也不着急，宗盛风现在巴不得把我往有问题的副本塞，多抓几个就有头绪了。”
“你直接探他口风也不会太困难吧？”
“不困难，但太麻烦了，等过段时间再说。”
“你这人真是……”
“他要是信，不要我问也会和盘托出了；他要是不信，就算问了恐怕也听不到一句实话，”由于凌绝的眼神过于鄙夷，何晓不得不找补两句，“反正都已经成资本家的打手了，只要拖得够久，麻烦和幕后之人都会主动找我的。
敌不动我不动嘛。”
找补得很有道理。
想了半天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形容何晓——感觉就像什么吃的在喉咙里卡了一下，不上不下，梗得厉害。
而对面这位居然专门坐正了看着她乐。
凌绝翻了个白眼，尽可能控制自己拿咖啡泼人的欲望。
然而何晓冷不丁地敛住笑，脸迈进手掌：“啊，完全不想做这种麻烦事，我明明是为了躲清静才下山的……这事儿怎么就砸我头上了呢……”
“道长，公共场合，多少注意注意影响。”
“哦。”何晓一秒恢复如常。
“这段时间我也会帮你注意异常副本的，”这次是凌绝捂脸不愿直视，“另外我还是建议你有时间去检查检查脑子。”
“我只是活跃一下气氛。”
“你最好是。”
何晓示意服务生过来续杯。
来的是个女孩儿，看着年纪不大，应该是高中毕业来打工体验生活的。
“诶？”女孩儿之前就觉得他们眼熟，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放下加满的咖啡后多留了一会儿，“你们……是破晓和凌绝对吧！哇！你们私下也认识吗？”
“不是。”两人异口同声。
女孩儿明显对这说法持怀疑态度，但也没多做纠缠，只是下意识在他们附近转悠。
何晓看向凌绝，短短几秒后两人达成共识：“真的一定要分手吗？我的画会出名的，你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你觉得我是为这个和你分手？”
女孩儿差点没把托盘摔了。
何晓面无表情，声音却又高了几度：“那还能为什么？！为你那个上司？”
凌绝很配合地把手边的花瓶推下去。
女孩折回来，顶着低气压收拾过后就缩在后厨。
人一走两人都松了口气。
“早知道改一改角色捏脸数据了，”凌绝捏着额头，“诶……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下午有课。”
“等会儿，”何晓一点没走的意思，“既然提起魁灵……医科大之前也有校园传说的，你听说过吗？”
“大一时有人在新生群提过，不过很快就带到其他话题了。”
“是关于什么？”
“好像是关于大体老师。”
“哦，这个啊，那没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凌绝仔细回想了一下校园传说的内容，“晚上会有大体老师在负一层遛达好像不是让人松一口气的消息吧？”
“他们又不是魁灵。”
“那也很……”
“反正你看不到嘛，”何晓再次往后靠，“顺带一提，他们其实更喜欢去宿舍晃悠，看看学生学习情况，或者蹭蹭学术资料、最新咨询之类的。”
凌绝忽然意识到，学校大体老师有很多是学校老前辈自愿捐献的。
刚生出的恐惧烟消云散。
“这就对了，怕他们干什么？
他们之所以在学校停留，是因为他们的执念是医学传承，或者说守护学校。只要还有学生，他们就永远存在、永远为你们保驾护航。
而且呢，鬼强大与否取决于它们的执念有多强。
这老几位一直很靠谱，只要不是魁灵，一般小鬼根本玩儿不过他们。”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凌绝缓冲几秒，下意识喝了口咖啡：“所以你真的因为在校长办公室跳过大神被通报批评过？”
何晓难得被噎得说不出话。
“你这是默认？”
“我这是震惊，震惊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逻辑推导啊，”凌绝晃几下杯子，“从你的反应看当年流传的校园传说不止一个，而且很可能到了产生魁灵的边缘。这肯定是要干预的。
纵观你的光荣事迹，里面唯一和这目的搭边的只有跳大神了。”
“……但跳大神怎么想都不是我的职业技能吧？”
凌绝心说这也不是我的问题，毕竟什么离谱事儿放在你身上都会显得很有可信度：“所以你不否认通报批评？”
何晓淡定得像事情和他无关：“毕竟我确实溜进校长办公室，而且被逮到了。”
“……校长心脏病没被你吓出来吧？”
何晓不自然地干咳两声，无视了这个问题：“就像你猜的，那会儿虽然还没有魁灵产生，但也快了，所以我决定在学校论坛开个帖子打假。”
“不是猜，是推理，”凌绝纠正到，“那你去校长那儿干嘛，就不怕把他吓出个好歹啊？”
“我本来也没想把他卷进来，”何晓站起来，伸懒腰的同时叹了口气，“只是中途想进办公室躲保安巡查，谁知道校长他老人家那么大年纪了还会为实验项目在办公室打地铺啊。”
“……至少从结果看你成功了，”凌绝竭尽所能不笑的太高调，“你的讨论度可比校园鬼故事高得多。”
“我谢谢你……”何晓虚着眼，“你刚刚不是说你还有课？散了散了。”
.
凌绝还在笑，空气中洋溢着快乐的气息。
.
“滴滴——
您有一封重要邮件，请及时查收。”
相同的系统提示音在此时响起，两人脑中闪过同一个念头——
Random的直播通知，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进行一个世界观的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