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是个很小的镇子，路也不复杂。
没花多长时间就绕开了萨玛的旅馆回到大路。
大路倒是能见到几个人。
但他们每个人看上去都像精神有点儿问题——警惕周围的一切，脸色发灰，看向自己的目光充满怨毒。
在居民家借宿没戏，任务也没有任何进展。
天黑之前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就只能回旅馆看看了，或许有什么线索没找到。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小镇码头。
这边倒是有另一家旅馆，但离海太近——何晓还记得过场CG的内容，靠海的旅馆还是危险了点儿。
不过好歹比之前那个旅馆强一些，而且这一路他又找到三发子弹。
再往前走有间破破烂烂的画室，画室对面则立着座小教堂——一座格格不入的教堂。
“感觉去教堂有很大几率会GG啊……”
说不定这里面供奉的神像就是那只巨大的飞天章鱼，即便不是直面旧日支配者，这要掉的san肯定也不少。
何晓降低速度从教堂门口路过，他感觉到神父探寻的目光。
对方白须飘飘，眼窝深陷，优越的骨相撑着干瘪的皮肤——标准仙气飘飘到外国老帅哥长相。
但何晓以一个持证道士的角度看，这神父完全不像神职人员。
可他不确定这种违和是因为NPC没办法拥有那种特质，还是因为拿到神父身份的普通玩家。
故而何晓朝他点头示意后直接拐进了那间破败的画室。
这是规避风险，也是试探。
——往这种不知道积了多少年灰的屋子走无疑是件怪事，而这种怪事NPC不会过多注意但玩家会。
屋里有个脏兮兮的男人和一些发霉的画材，男人机械地往画布上刷颜料，喉咙里发出模糊怪异的音节。
因为发霉的缘故，画布上的种种颜色都相当微妙。
肮脏的红和蓝构成背景，是海水，又或者是断肢体漂浮的腥臭水域。黑色没太具体的形状，只看得出笔触盘根错节，歪歪扭扭地缠绕着、穿插着。而那星星点点的黑、白两色则化作数不清的眼球散落在画布各处。
“……这是已经疯了？”
看画这一眼居然让san值掉了3%。
何晓当即摸了两把猫试图冷静，刚决定要抱着它远离这是非之地时，那男人说了句出人意料的话——
“你是玩家？”
“啊，我现在说不是已经来不及了吧？”
“放弃吧……没人能活过这个副本……”这个貌似玩家的男人再次陷入癫狂状态，“哈哈哈哈哈！旧日支配者……旧日支配者将永在！”
何晓看着他，忽然脑子一抽把黑猫往头上一举：“这位先生，能耽误你几分钟了解一下我们飞天猫猫神教的天父和教主吗？”
“？”
.
【玩家「无敌多寂寞」san值上升，当前san值：11%】
【玩家「破晓」san值上升，当前san值：84%】
长时间沉默后何晓试探着开口：“这位帅哥，你怎么不接我戏了？”
“谁跟你演啊！”
何晓一惊：“啊，那你人格分裂吗？我有个大学同学是精神科的……”
“【哔——】，你才神经病！玩家san值低于10%的时候是不受控的好吗？！”
“……哇哦。”
“哇哦个头啊你！”
“我是真的觉得很好玩啊，这不就约等于是NPC了？”
“大哥，这是重点吗？”无敌哥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无语。
“这你不能怪我，毕竟我san值还挺高的……那什么，你看咱两要不要互通有无一下？双赢啊，”看着无敌哥由无语转向鄙视的眼神，何晓干咳了两声哽咽道，“我一定会替你……好，好好活下去的……”
“我【哔——】！你有病啊你！……san值【哔——】是和脸皮厚度有关还是和大脑异常程度有关啊？！”
【玩家「无敌多寂寞」san值上升，当前san值：15%】
何晓颇为认真地说道：“我回答是你会把信息告诉我吗？”
“……”
无敌多寂寞看着自己的san值栏，忽然觉得再和他说几句话或许能苟回20%。
“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何晓打了个响指，“所以就多说几句呗，你不亏的。”
“我……”
“第一个问题！”
“你倒是听完我的回答啊！”
“咳咳，你听说过维斯特这个人，或是见过维斯特这个名字吗？”
无敌哥一愣：“你的主线任务也是要调查他的死因？”
“bingo～，看来我们的基础任务是相同的……不过身份不同，我们得到的基础信息、触发过的副本应该也不一样。
设定上我是维斯特的大学同学，刚来这小镇一两天……你是原住民吧？”
“你生活的小镇是个奇怪的地方，小心每一个居民，祭典就在今晚，别让他们知道你在调查那个外来者的死因。”
“你的任务描述？”何晓瞬间垮脸。
“你对我的任务有意见？”
“多少有点。”
“？”
“你知道祭典是什么东西吗？”何晓一边问一边查看任务栏。
不出所料，任务有更新：
[支线任务三：鼓乐——【已解锁】
信仰是个玄妙的东西，音乐也是。祭典就要到了，所有的小镇居民都为之兴奋，或许这里的音乐会超出你的想象。
“*********。”]
“不知道。”
“啧……”
“你其实可以稍微把自己的失望收一收。”
“那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掉san吗？”
无敌哥很没脾气地交代了。
反正以他现在的状态，想通关希望渺茫，他只想死得明白点，最好是能把剧情走完。
眼前这位虽然看上去不太靠谱，但好歹是比自己强。
“我去了趟教堂，和神父对话后强制进了段CG……”无敌哥苦着张脸，“之后我的san值就跌到7%了……”
毋庸置疑，神父在这个本儿里是个比较关键的人物。
不论是这个小镇的种种异常，还是维斯特的死都和祭典有关。祭典大概率是种宗/教活动，那这既然提到了宗/教，那必然和神父脱不开关系。
何晓觉得自己隐约摸到了门路：“你那支线任务叫什么？”
“神启。”
空气有一瞬凝滞。
“你那是什么表情！？”
“不重要，”何晓向外扫了一眼，光线还没开始变暗，“你记得起来神父和你说了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吗？或者，你觉得他是不是玩家？”
“啊？”
“别给我'啊'，快想。”
“应该不是玩家吧……他说的话就是祷告啊什么的……”对方忽如其来的严肃让无敌同学倍感压力，但他也确实在高压之下回忆起了神父的最后一句话——
.
主会原谅你的过错，惩罚只会面向执迷不悟者。
比如那个外乡人。
“你的任务描述大概是'今天就是祭典，不能让他们发现你在调查维斯特的死因'，我的则是'不要试图阻碍祂的信徒'。
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推测——
'信徒'就是'小镇居民'，而阻碍'信徒'就是阻碍祭典。”
“所以，调查维斯特的死因就相当于阻碍祭典？”
何晓颇为欣慰地点点头。
“这么看神父果然不是玩家吧，我的san值低于10%之后就没法儿阻碍祭典了。”
“谁告诉你其他玩家一定和我们在同一战线的？”
“啊？”
何晓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Random有PVP标签你不知道吗？”
“哦……”无敌哥点点头，“那怎么办？”
“神父说主会原谅你，然后你的行为就像疯了一样，维斯特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时也疯疯癫癫。
也就是说，你们被这里的居民同化就相当于被他们的主原谅。”
何晓看向无敌哥，虽然表情略显呆滞，但应该是理解了。
“如果这个被惩罚的外乡人还活着，那他就是第一个主线任务的突破口。”
无敌多寂寞挠挠头，他感觉自己得说点什么，避免自己看上去不太聪明：“你还挺专业哈……”
“行了，天快黑了，我再到镇上晃会儿就去医院，你要一起吗？”
“我现在跟着你会变成拖油瓶吧？”
“你可以帮我挡刀啊。”
“……你一定要说的那么直接吗？”
“放心，我会给你念往生咒的，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我就不收你钱了……”
无敌哥有种槽点太多不知道从哪儿下口的感觉。
两人就这么一边插科打诨一边往外走，气氛不可谓不和谐，然而成功走出画室的只有何晓。
“你san值多少？”
“15%。”
看来负面效果是会随san值降低叠加的。
10%以下是丧失控制权。
10%-20%(或者30%）是限定活动范围。
“看来没法儿组队了，你自己保重，必要的时候可以继续装疯。”
“哈哈……哈哈哈……”无敌哥虽然很想表现得有出息点儿，但最后还是只能发出阵紧张的笑。
.
告别无敌哥，何晓没再耽搁，马不停蹄赶到医院。
当然了，说是医院这其实更像是一家小诊所——只有三层楼，占地也不大，但这点面积也应该是这个小镇的极限了。
不知道猫能不能进去？
“让我看看这是谁，欧……让我看看，原来是查尔斯的学生，我们的大作家——克劳德！”略带嘲讽的声音打断了何晓的胡思乱想，“我的天呐，你为什么会带着这只蠢猫！”
“嘿！您不能这么说，克莱曼是个乖孩子……”何晓转过身。
对啊，还有查尔斯。
克劳德和维斯特共同的老师、大学教授——他就是神父口中的外来人。
也就是说这第二个支线任务是必做的。
“得了吧，乖孩子……你居然还给它取了个名字？”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发型是地中海，身材略显臃肿，“好吧，克劳德。虽然它咬人而且不抓老鼠，但它至少让你避开了案发现场……欧，可怜的萨玛！”
“案发现场？”这可不是避开案发现场，这是避开死亡结局，NPC不死就是我死了好吧，“上帝保佑，萨玛小姐还好吗？”
中年人没有回答他，只提高声音向医院里喊：“山姆！快点儿出来你这懒汉！”
“闭嘴诺里斯！”
警长回了几句脏话，无一例外全部被系统屏蔽。
这是要把山姆弄去兼职法医啊！
果不其然，另一个中年发福男人挎着药箱出了门：“诺里斯，你是在求我办事明白吗？你应该更有诚意一点。”
可恶，医生和法医怎么能混为一谈？
“比如帮你找个人看医院？欧，看看，克劳德就在这儿。”
何晓还在纠结NPC的“职业道德”问题，医生则像才发现他一样眯缝着眼打量他。
“好了，山姆，我已经等得够久了……”诺里斯指指后方的警车，“快一些，早点儿结束对我们都好……你知道的，今天就是祭典了。”
“祭典……是的，祭典。我知道……”山姆的目光落到何晓身上。
“如果您信得过我的话……”
山姆咧开嘴笑，能看见他被烟草熏黄的牙：“欧！当然……当然！我的医院永远欢迎病人。”
病人？
“行了，看在天父的份儿上，克劳德，不要反驳，直接答应他好吗？”诺里斯的表情略显复杂地抱怨着。
“好吧……”何晓看向即将落下的太阳，警长，医生，希望你们快些回来……”
【鼓乐】显然和【神启】的性质差不多，能不做就不做，而【病灶】跳不了。现在医生要出去，毫无疑问是个好机会。
运气好点儿套出维斯特的死因直接过关，这样连在哪儿过夜都不用考虑了。
“喵——”
黑猫的叫声将何晓拉回现实。
医生和警长已然走远，何晓稍作调整推开了医院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