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这个人，总是很会为难自己。

她以前上学的时候，有一次因为感冒流鼻涕，卫生纸不够用，非常不好意思的找前桌同学借了3张卫生纸，别人多给她也不要。可是这还是不够用的，她就把一张卫生纸分成4小块，上课的时候省着擦，下课就跑去厕所用水流洗鼻子，这样能维持一段时间不流鼻涕，然后勉勉强强撑到放学。

回家的路上，鼻涕一直不停流，她不好意思一直吸鼻涕，又不好意找同学借卫生纸，就找借口自己绕远路单独回家，路上流的鼻涕擦校服上，回家再自己偷偷洗校服。

第二天上学，她从早饭钱里面省出来5角钱买了一小包纸巾，坐在教室位置上一直张望，等着把3张卫生纸还给前桌同学。但是在把3张卫生纸还给同学的时候，看着对方错愕的表情，还有其他人“哎呀，几张卫生纸还要特地还，胡蓁可真抠门”的取笑，那一瞬间，她意识到自己错了，可是时至今日她也想不明白错在哪里。

在杨帆眼里，许许多多事情是不分大小的。3张卫生纸一定要尽快还，王树急诊垫付的钱也要尽快还，没有区别。

很多时候，杨帆想，自己这一生可能也就剩下要强了。

因为要强，她也没有给老家的父母和朋友打电话诉说自己的恐惧和辛苦。工作压力和生存的压力已然使得杨帆步入崩溃边缘，她真的需要找人排解。

可打开手机，看着一个个的人名，她却发现没有人可以联络。

杨帆知道，父母是无法理解和沟通的。在他们的眼里，错误都是子女的，因为这对他们而言最为省心省力。每次聊天，开头无非是在外多注意身体，吃的怎么样住的怎么样，少花钱多做事，最后以杨帆读了这么多年书连这些事情都无法处理作为结束。

杨帆也无法给朋友倾诉。长久不联络，她无法告诉自己以往的情分可以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占用朋友时间，向她们倾诉自己的痛苦，还得到她们的宽慰和陪伴。她每次都提醒自己，别人都有自己需要发愁的事情，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不要突然联络别人只是为了倾倒心灵垃圾，这太不成熟。

每次有想要跟人倾诉的冲动，杨帆都是如此劝服自己。

或许，不与别人吐露的真正原因是杨帆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煎熬。她怕别人不理解，可更怕别人的嘲笑。

手指划过通讯录里面一个个的人名，杨帆内心越来越难过。

躺在床上看着白花花有点掉皮的天花板，不知何时脸颊处一片冰凉。这冰凉惊醒了杨帆，她才发现自己在默默流出眼泪。感受着热热的泪滴变凉滑落，杨帆更为唾弃自己。

“为什么我这么失败？我太差劲了，也太可笑了。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什么也做不成。我就是个废物！”

回声惊吓到了杨帆，她头一次意识到，即使是一个小小的空间，也能形成大大的回声，更显孤寂。

手机的叮咚声打断了杨帆的自怨自艾，她拿起手机，发现是公司其他人的关心以及hr的补假提醒。

拿起手机小心回复着，杨帆突然发现自己的存在价值如此不值一提。

自己满腔苦楚无处倾诉，却在此刻要积极向上若无其事的回应别人的关心，还要跟hr沟通补假事宜。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没有人也没有事物，因自己而有所变化。这是第一次，杨帆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无足轻重。

呆在这间出租屋，杨帆环视自己周围白白的墙面，她彻彻底底的感觉到了无尽的孤独和悲凉。真的和小说一样，这种时候感觉就是像全身浇透了凉水一样冰凉。

出现异常情况的自己与完全没有异常的环境，也让杨帆感到恐惧。

这些感觉，就好像是一个拾荒人，在最寒冷的天气穿着脏兮兮的短袖和拖鞋，浑身蜷缩在在最繁华街道上的红绿灯旁边。路上的行人匆忙而来匆忙而去，马路上的汽车驶过，交通道路的信号也在正常跳跃。街边灯火通明，商铺的温暖和美味的食物变成清晰可见的白雾。

所有的一切无不提醒你自己是多么的失败和可悲。不仅如此，你如此格格不入，却无人愿意驻足。偶尔有行人扫到你，眼神也充满了厌恶和不解。即使有人驻足也是为了对你进行谩骂和驱赶。

感受着这种孤独、恐惧的冲撞，忍耐下自己想要发疯的心，杨帆突然意识到，或许这才是人生的真相。

人生来孤独。

这种感觉令人如此发疯，杨帆忍不住打开手机通过刷短视频打断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刷短视频刷到快睡过去，在意识即将朦胧之际，杨帆心中飘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语句，“品尝过这种孤独与恐惧，还能继续前进的人，才能算是真正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