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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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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禾微微地抬了抬眼皮,手下的动作依旧稳如泰山。他没开口说话,也没有额外的动作,兀自一个人作着他的画。

谢露明就这么几乎要靠在他的肩头,呼吸几乎交融,竟是莫名其妙地融洽。

他甘之若饴。一双鹿眼湿润,稍稍眯起,像是慵懒的狐狸。

这时忽然现了本形似的,贪得无厌。

谢禾丝毫不在意,手腕微抖,颇是随意地收了最后一笔转身离开。谢露明回过神来,也跟着谢禾转。谢禾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谢禾伸手整理书籍,他就在后边念书名。

几乎无时无刻不在。

谢禾照旧不理他,但是对他的纵容又格外明显。比起那小时候的恶语相向,谢露明也不知道这是喜是忧。

但就像饮鸩止渴,他只有看到哥哥才觉得舒心。

自幼体弱多病,有人说这是他多了一窍,心思玲珑,又遭邪祟贪心。

谢露明只觉得,再怎么样的玲珑心肝,放在哥哥的身上,不过是自以为是。

他进一步便进一步,谢禾不在乎。可谢露明就是想知道,谢禾能退到哪儿。最不济便是碰到谢禾的禁忌,惹得他大怒。

果真是邪祟贪心,起的心思都是登堂入室的龌龊。

谢禾恰巧回头,见他这副模样,眉头稍皱,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越发难看。

他甩手便走。

谢露明这才收起自己的心思,忙跟着走。

谢禾脚下的步子越发快。

谢露明腰间还配着玉坠子,快步跑起来叮叮当当的。谢禾听着那叮叮当当的声响。

本是规范的仪态的玉坠子此刻方寸之间全乱了,衬得一追一赶的人越发荒唐。

叮当作响的声音骤然停了,反倒是一声清脆的落地声。

谢露明摔倒了。

谢禾身形顿了顿,依旧脚下生风地走。

谢露明顾不得碎地的玉,想站起身来继续追。结果一起身便是脚下传来钻心的疼,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这眼泪未必是他想流的。

年幼丧父失母,这其中苦楚他至今仍记得。那时的谢夫人问他愿不愿意做她的孩子,把一尊金身菩萨给了他,便将他带回了谢家。

其实,他还没有说愿不愿意。

谢禾最见不得他这副模样,他这是知道的。

脸上的眼泪很快便打湿了整个脸颊。谢露明自己不想哭,但眼泪就是打不住。他使劲擦着泪水,眼前一直模模糊糊隐隐绰绰。

忽然一只手拽过他的衣领,然后那人的另一只手附在他的眼睛上,指腹轻柔的磨蹭着左眼附近。眉骨,眼睑。

谢露明一时不敢动,鼻尖都是那股熟悉的幽香。他近乎渴望蹭了蹭温热的掌心,竟是不太相信这是哥哥。

然后另外的呼吸越靠越近,嘴唇上传来轻微的触感,像是风吹羽毛。

红色从脖子升腾到耳尖,谢露明只觉得自己连呼出的气息都是灼热的。

放在衣领上的手下移,停在他腰间,然后像是长蛇似的环着他的腰走了一圈,最后顿在了那串玉坠子处。

他摘下玉坠子,一语双关似的轻语:“成何体统。”

究竟是说什么时候成何体统?

谢禾收回手,谢露明这才瞧见他。

眸色阴沉,照旧的面无表情,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拎着一串漂亮的玉坠子。那玉坠子碎了。

谢禾转身离开。

谢露明拾缀起地上的碎玉,着了魔似的追着他谢禾。

进了谢禾的听风阁,然后是寝房。

谢露明的玉坠子放置在空无一物的桌案上。屏风后人影绰绰,似乎是主人在换衣服。

谢露明走到桌案边上,把手里碎玉放在桌案上,轻声叫了句兄长。

屏风后的人僵住了,似乎没想到谢露明还会追着来。他从屏风后走出,身上只穿着面料轻薄的中衣。

“你来干什么?”

“是碎玉,兄长拿走了碎玉。”

谢露明抬眼,看着谢禾,然后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些。

谢禾低垂着眼睛:“是么……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拿走了你的碎玉。”

你的那两个字尤其的重。

谢禾有些恍惚地想到记忆中那个小小的身影。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他都快忘了模样。

谢露明却是几乎靠在了他身上,忽然喊了句“哥哥”。

房中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谢禾盯着谢露明,那眼神像是一条蛇一样,不带丝毫情感。

谢露明揪着他的袖子。

谢禾冷冷地甩开他。

这便是哥哥的底线。

虽说明知道哥哥会这般反应,可他依旧自虐似的不断越界。人总归都是贪婪的,有了眼前的,便想着多多益善,越多越好。自己就算吃不下,也要握在手里。

谢露明把手放到鼻子处,饮鸩止渴般贪恋着残余的香气。

既然谢禾没有叫他走,他便自己乖乖地伏在桌岸上,抓着手里的香气温存入梦。

梦中光景绮丽,连带着他的耳尖潮红不退。

谢禾揭开纱帘一角,耳边传来细细的呼吸声。目光逡巡,瞧着那桌案之上勾勒的曼妙。像是一只白皮的狐狸,睡梦中都展露这无辜的态势,不自觉的诱人去抚摸它光洁的皮毛。

谢禾耳边忽然有些痒意,约莫是风吹的。

可是纱帘都未翻动。

又是哪里来的风?

一觉睡得并不久。

谢露明懵懵懂懂地揉着眼睛,自然而然地去找他哥哥的踪迹。

他站起身,扶着屏风。

屏风后的床榻整洁,不见谢禾的身影。只不过那床榻边上的木施展开挂着一件黑色的上衣。

谢露明走过去,不由自主地低头,嗅着令他心安的幽幽香气。

哥哥应当是回书房了。

就留他一个人独自在房中。

他摸不清哥哥的心思,只知道这人对他的恨意虽有削减,但依旧还是在的。但相比小时候不加掩饰的憎恶,现在的种种都叫人捉摸不透。

究竟是怎样的恨意?

谢露明闭上眼睛,轻轻地蹭着那件上衣。面料极其舒服,蹭得他喉咙里都有些痒。于是不住地吞咽,喉结上下鼓动。

他恋恋不舍地松开手上的衣服。

没有犹豫多久,谢露明便走到一边的木衣匣,翻开存帕子的一匣,小心地拿了一方绣了个“禾”字的素帕。

放在鼻尖嗅了嗅,谢露明眼中攀起一丝欣喜。又做贼心虚的赶紧将帕子收在袖中,急急忙忙地盖上匣子。

自己偷拿帕子还是第一回。

哥哥的房间他倒是经常来,最常待的就是那一方桌案。他小心地跟到房中,哥哥不赶他,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他不敢再僭越。

他朝着谢禾喊哥哥实际上是在向另一个人挑衅,可如若是在谢禾的平常生活中放肆,就是在挑衅谢禾了。

但他也会偶尔放肆。

比如偷拿一条不起眼的手帕。

他就是喝着毒药的可怜人。

迟早有一天这积攒的毒性发作,他这具身体便会自然而然的腐烂,从内而外的,不留情面。

本就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任何人。

可是有时候他也在想,为什么谢禾就不能可怜可怜他。

有那么多的恨意,就有那么多的爱意。恨意一分不化的全在他身上,那为什么就不能分丝毫爱意给他?

谢禾事事都做到极致,感情也是玉石俱焚一般的烈。说是喜欢,便是七年来都不曾忘。说是不喜欢,就算是七年又如何?

谢露明低垂眼帘,眼前又是模糊着。他摸了摸眼角。

又流眼泪了。

怎么都止不住。

谢露明学着谢禾之前的动作,摸着自己的眉骨。心想,若是那个人陪着谢禾,是不是就会很好?至少一个安慰,不会等那么那么久。

还不一定还会有。

谢露明识趣地推门离开,紧紧攥着那方素帕。

哥哥是长房长子,冠礼之后便会接管谢家,文治武功丝毫不敢懈怠。而他作为谢夫人宠溺的幺儿,自然是不必这般辛苦,不过该有的学识规矩还是该要有的。不然日后在世家子弟中出丑,丢的便是谢家的脸。

而且明白人都清楚,谢露明至多便是个闲散子弟,待谢禾主管谢家之后,给他分一份恰当的家产,便已经算是仁义尽至了。

毕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过继来的弟弟。

现在谢夫人对他有多宠溺,谢禾从不过问。待谢禾掌家之后,谢禾如何对谢露明,谢夫人也没法指手画脚。

只是那时谢露明也长大成人自立门户,“兄弟俩”应该也犯不着同室操戈。

有人甚至在暗地里讲,谢大人将幼子过继给自己的胞弟,再过继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回来,就是在给他谢家铺路。

毕竟手足相残的在一户之间,只会两败俱伤。谢大人的胞弟无后,过继的幼子必然是叔父的继承人。这边的谢禾稳稳妥妥地拿好谢家的家产,而幼子守着叔父的家产。

肥水不流外人田。

本来谢大人就不是个光明磊落之人。过继谢露明或许是因为谢夫人念子心切,也有可能是别的缘由。

而落在年幼的谢禾眼中,一切自然不同。

不仅不要他谢家的血脉,送走了,还要人把他忘得一干二净。有人不肯忘,就拿别的人来顶替,抹得干干净净。

于是便恨。

谢露明当然记得当初哥哥看他的眼神。

晃神间他已经走到那一片荷花池边上。荷花刚刚开完,剩下残败的枝梗散落池中。

自那一夜后,他便时常偷偷跑到这属于哥哥的地方,藏在柱子后边偷偷地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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