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私人医院每个季度都会安排一次大扫除,施眠和鹤鸾被老刘赶到楼下的小院里,她们坐在长椅上,惊艳的容貌引人注目。
“阿鸾姐姐,你可以吹一曲长笛吗?”一个莫约十二三岁的小女生将手撑在长椅的靠背上,挤进鹤鸾和施眠之间。
施眠撇撇嘴,不自然地往旁边挪了一点儿距离,鹤鸾手握长笛,笑盈盈地望着施眠。
“干嘛?”施眠被鹤鸾看得有些不自在,不满地说。
鹤鸾低下头,手指找好了位置,她轻声说:“你想听哪一首?”
“我想听……”小女生刚刚开口,却发现鹤鸾的目光又落在了施眠身上,她非常自觉地噤了声。
“施眠。”见施眠一直不答,鹤鸾才慢悠悠地开口叫那人的名字,“你想听什么?”
施眠像个赌气的小孩子,气鼓鼓地说:“《大鱼》,就你第一次吹的那曲。”
鹤鸾眉眼一动,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酝酿着。
小女生开心极了,她迅速跑开,招呼着小伙伴们安静下来。
炎热的酷暑下悠扬的笛声盖过了聒噪的蝉鸣,熟悉的旋律跃动在每个人指缝,伴随着光阴一去不复返。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鹤鸾身上,施眠环视一周,最后温柔地看向鹤鸾。那人两眸微阖,小巧的红唇有节奏地一张一合,呼吸拍打在笛上,只有施眠能够听到。
许是感受到了施眠灼热的目光,鹤鸾慢慢睁开双眼,轻侧上身与施眠对视。
高潮部分响起,她们饱含爱意的视线相互碰撞,擦出激烈的火花,为这炎炎夏日增添了一丝香甜。
微风徐徐,鹤鸾披散着的头发随风飘扬,施眠渐渐出神。
若不是椅下观众的惊叹声拉回了施眠的思绪,她可能会一直沉醉于鹤鸾的眼眸里。
她们是彼此唯一的初恋,尽管没有道清爱意,但双方都心知肚明。
“施姐姐,你是不是喜欢阿鸾姐姐?”一个男童的声音突然闯进。
院里的老人笑着说童言无忌,稍稍年轻一点的,眼神都不清白,一个个的早就看出来两人你侬我侬的爱意。今年同性恋婚姻合法化被第四次提案,国家召集所以大众参与投票,同性恋的接受度可谓是非常高了。
思想总是朝前进的,施眠和鹤鸾的暧昧早已在少年之间传遍,只是当事人们对这还一概不知。
小院里有一排声感喷泉,以往施眠对这是一点都提不起兴趣,这种小玩意几乎每个公园都有配备,三岁的小孩最喜欢玩这种东西,施眠觉得幼稚。可今天不一样了,鹤鸾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声感喷泉,她混杂在一众孩童里玩得不亦乐乎。
“施眠,你快过来!”鹤鸾冲施眠招手,还跳起来生怕施眠看不见她。
晨光微熹,拍打在鹤鸾脸庞,浓密的睫毛沾满了星星点点,施眠迅速走到鹤鸾跟前,把那人抱在怀里。
“有人在。”鹤鸾推搡着施眠,耳朵通红,十分害羞。
“那又怎么样?”施眠微微低头,下巴磕在鹤鸾发顶。
鹤鸾扭捏了一会,说:“不怎么样。”
“啊啊啊啊啊啊!”一声吼叫打破了浓情。
所有小孩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吼叫,终于让喷泉到达了最高点,但是不一会儿,喷泉又渐渐渐渐落了下去。
“他们好菜啊。”施眠站在小桥上嘲讽着。
鹤鸾牵着施眠的手,说:“你能让喷泉喷到最高处么?”
“当然。”施眠挑起左边的断眉,“这还不简单?”
鹤鸾低声轻笑,施眠听着有点坏。
“那姐姐,我想看喷泉到最高处。”鹤鸾的眼眸亮晶晶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一声“姐姐”把施眠炸开的毛发抚平了,她轻咳一声,说:“好啊,你等我酝酿一下。”
施眠双手插腰,鹤鸾蹲坐在草坪上,被一群孩子们围着,施眠抬起双手举在脸颊前,猛地吸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喷泉缓缓上升,停留在最高点。
“哇。”小孩子们一整惊呼,鹤鸾微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施眠在孩子们崇拜的目光下逐渐迷失自我,继续深吸一口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鹤鸾双手抱着小腿,静静地望着活泼的施眠,她余光突然瞟见一个脱离大部队的男孩,起身走去。
“你怎么不去和他们一起玩?”鹤鸾声音比清晨的微风还要柔和。
男孩揉了揉鼻头,又摇了摇头。
鹤鸾发现了男孩手上的疤痕,那是透析留下的痕迹,鹤鸾的神色变得有些悲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不和我们玩儿。”一个同龄的男孩从鹤鸾身侧跑过。
施眠从桥上下来,蹲在鹤鸾身旁。
“小逸,穿这么点冷不冷啊?”施眠见气氛有些尴尬,拙劣地套近乎。
林逸的声音很哑,他说话慢吞吞的:“很热。”
林逸的两鬓都挂满了汗珠,施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啊哈哈哈,我还怪冷的。”
施眠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为自己找个台阶下,谁知鹤鸾居然握住了她的手臂,很明显在摸施眠到底有多冷。
林逸瞅了一眼施眠,又瞄了一眼鹤鸾,自顾自的起身走了。
鹤鸾默默地望着林逸单薄的背影,同情心泛滥了。
“他叫林逸,七岁,先天性肾功能不全,去年年底恶化了,需要肾移植。”施眠蹲得腿有些发麻,索性坐在了草地上。
“他还没等到□□么?”鹤鸾垂眸,低声说。
施眠把脑袋耷拉在鹤鸾肩头,用最轻松的语气阐述着苍天的不公:“等到了啊,可是他和他最好的朋友都匹配成功了,但是肾只有一个,他让出去了。”
“那他的朋友呢?”
“没扛过排斥,死了。”
一朵棉花遮住暖阳,苍苍天际暗了下来,施眠开着玩笑:“你说,假如我和你也都配型成功,但是肾只有一个,怎么办?”
鹤鸾依旧保持着双手紧抱小腿的姿态,迟迟没有言语。
“三楼的病人可以回房了。”小护士站在走廊上朝下喊着。
施眠没想过自己随口一说的话能让鹤鸾沉默这么久,她抿紧双唇,心里空落落的,这几日一直被甜蜜包裹的心突然苦涩了起来,施眠觉得自己很矫情。
三楼的病人渐渐离开,小院变得空旷,鹤鸾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的长笛,起身对施眠说:“回去吧。”
施眠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她抬手,掌心扫过了半长不短的头发,现在的长度有些尴尬,既不能扎起,也不能披散,全靠施眠每天用板夹做出造型。
302病房回归了半年前的沉寂,鹤鸾躺在病床上,安静地看着新闻联播回放。
施眠一直朝鹤鸾侧躺着,她凌厉的眉眼沾上了一丝难过,但很快又被别的情绪掩盖。
“鹤鸾。”施眠撇开眼,叫了一声。
“嗯?”鹤鸾的视线始终放在电视上,只是略微偏头回应施眠。
“你想不想看我玩机车?”
话音刚落,鹤鸾便神情严肃的转头看向施眠:“你现在不可以玩机车。”
施眠本意并不是贪玩机车,她呆呆地和鹤鸾对视,心里的苦涩泛酸,不知名的委屈从心底萌芽。
“如果我非要玩呢?”施眠不高兴了,她仗着鹤鸾在意自己,去气她。
鹤鸾细眉紧皱:“不可以。”
施眠猛地坐起身,说:“我玩了会怎么样?”
鹤鸾严肃的神情有了一丝松动,她反应过来施眠在闹小脾气,垂下浓密的睫毛轻声说:“你不会不听我的话。”
“对吧?”
鹤鸾的那声“对吧”说的毫不坚定,让施眠有些不知所措,她连忙起身抱住鹤鸾,脑袋轻轻蹭着鹤鸾的颈窝:“我刚才情绪不好,抱歉。”
鹤鸾拍了拍施眠的背:“不用道歉,又不是不熟。”
施眠突然笑了:“我是不是有时候特像个小朋友。”
鹤鸾勾唇,不置可否。
“那你到底看不看我玩机车?”施眠亲了亲鹤鸾的嘴角。
“看。”
病床的空间有限,施眠抱着鹤鸾,让那人躺在自己怀里,好几年前上市的旧手机被施眠拿在手里,泛黄的屏幕播放着施眠机车生涯中最帅的时刻。
尽管隔着屏幕,鹤鸾还是会在施眠每一次压弯时心惊胆战,而施眠则是满脸骄傲。
“以后不玩了,好不好?”鹤鸾声音气息有些不稳。
施眠抱紧鹤鸾:“阿才开了可洗车店,如果我还有以后,就一定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老老实实在洗车店打工。”
鹤鸾很满意施眠的回答,翻身在施眠怀里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