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力吗？”清宫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如果他真的能够随心所欲地开启或者关闭自己的精神力，之前就不会被仁王狂虐了。除了最开始和仁王那场以6-3结束的比赛，之后的每一场他都被迅速地削了零蛋。后来柳也同他聊过他使用“眼”时的状态，但那个状态像是人品爆发的某种巧合，再次想要打开那扇门时，听到的却是空空荡荡的回声。

越想要再次触摸到那样的状态，仿佛就离它越来越远，手心的流沙易逝，清宫明白这个道理，他也在刻意地让自己不要过多在意“眼”的事情，但是过分的“控制”何尝不是另一种层面上的失控呢？“放宽心”“一切都会好的”这样的话，只能够算作是危机下的自我安慰，除了感受到最深层次上的无力，和逃避带来的短暂的平静，没有任何作用。

“40-0。”幸村的得分播报逼迫着清宫收回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

“一定会有破绽，现在没空思考精神力的事情了，在场下都没思考明白的事情，没道理在场上我就能顿悟，我需要的是......”清宫再次抬头，在心里拿定了主意，眼神中一片坚定。

“幸村，话说得这么大，小心阴沟里翻船。”他用手试了试网线的张力，摆好回球姿势，道：“我不可能一球都接不到。”

“那你大可试试。”幸村话音未落，球便似闪电般射出，那是一个堪称完美的平击球，完美到没有人能够看清幸村的挥拍动作，也无人能够知晓球究竟是以何种方式推进到眼前的，能够唤醒他的感知的，只有球落地弹起时，那震撼的雷声。

“Game 幸村，1-0。”幸村调整了一下额头上的运动发带，一边交换场地一边观察着清宫的表情。他见过太多在球场上濒临崩溃，察觉到实力的差距后就失去动力的选手了，当然，相应的，他也见过太多负重前行，固执顽强的对手，但无论是他们中的谁，在面对自己的网球时，都不可能不为之惊惶骇然，哪怕是立海大的诸位正选，也少有在自己的打击下不精神动荡的。

但是清宫，有点奇怪，并不是说他的行为和思绪中没有动摇的成分，而是他几乎是瞬间就让自己的精神力归于了平静，这份调整速度.......

清宫有着极佳的情绪调节能力，这份能力来自于他对于己身一以贯之的热爱和信任，但是这份信任并没有贯彻在他的网球中，或者说，没有贯彻在他现在的网球中，他的精神力与网球像是泾渭分明的两条河流。

是求胜欲将他们分开了。

既然清宫能够因为对胜利的渴望而在仁王的比赛中顿悟，爆发出超乎寻常的实力，那么因为对胜利的过分渴望而产生挫败和失落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只获得好处而不付出代价的事情，就像切原的恶魔化，获得了五维的短时间增幅，势必需要他的身体代为受偿，扬长避短，最大效率地发挥某件事物的有利那一面，才是最应该的做的。

不过很可惜的事情是，精神力不像恶魔化，没有固定的，有迹可循的发展方向，也不像其他五维，可以通过确切的，详细的数据来分析衡量，在某个角度以某种力道打出网球，就一定能够获得某个速度的回球，但精神力不是这样。谁又知道怎么调整能将内心的负面情绪全部转化呢？谁又知道如何保留对自己有利的那一部分情绪呢？谁又知道以何种态度，可以调动对手的情绪转化为精神攻击呢？

说实话，现在的清宫，尚且触摸不到解决这些问题的门槛。

“但是，我并不只有精神力。”清宫在心里对自己说。在立海大的这两个月，日日不断的训练，永远专注的学习能力，已经足够把他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网球小白，变成一个拥有还算看得过去的技术、力量与速度的网球选手了。

清宫站在发球线，试探着球的手感。

屈膝，抛球，待球在最顶点时，整个人像鞭子一样将球击出！对抗幸村，只能够也给他相应的压力，才能够让自己在接球时，多几分喘息之机。

这颗时速超过190km/h的球在幸村眼中仿佛被按下了慢速键，他步伐鬼魅，闲庭信步般地走到落点将球击回。

“幸村的球没办法看到落点以后再行动，必须要预测！”清宫在心里决定赌一把，“是直球！”

幸村看着清宫已经开始跑动的动作，眼眸微动，其实他并不打算打直球，或者说对幸村来说，想要在清宫手中拿分，实在是易如反掌的一件事，即便打出清宫最擅长的球路，幸村也可以保证清宫完全没办法反应过来。不过，他不介意再给清宫一点刺激，让他面对的压力更大一点。

球应声落在甜区，如子弹般呼啸向前，清宫迅速飞身救球，却阻挡不了那颗黄绿色小球势如破竹的气势。

“再往前一点，再往前一点就可以碰到！”但很可惜，事情没办法按照清宫所预料的方式进行，所谓的神明更不会因为清宫的请求就为他大开绿灯。

清宫从地上爬起，运动服上沾染了一些灰尘，颜色变得有几分灰暗，“这是自傲吗？”一直观察着幸村动作的清宫不会错过他那一瞬间球路的变动，也就是说，幸村是看到了自己的动作，才打出了配合自己的回球。他想不明白除了展示幸村堪比怪物的控球能力和完美碾压自己的实力外，他有任何其他做这件事情的理由。

“不，是自信。”幸村如紫罗兰般的眼睛微闪，足以摄人心魄。

自信啊。

清宫的思绪突然有点飘远，他曾经也是一个永远信任自己的人，在入部测试时面对真田的“其疾如风”，敢将一切交予自己的本能重重回击。输给出井后，即便是刚学网球一两周的自己，也敢说出“下次绝对不会再让你赢了”这样的话。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畏手畏脚，满心忧虑了呢？

啊，是从喜欢上网球时开始的吧。曾经的自信，并没有建立在对网球最纯粹的了解和热爱上，而是建立在“不在意”“无所谓”这样的态度之上的。既然胜负于他而言没有差别，那么自信又怎么会是难事呢？失败又怎么会给他带来打击？但现在不同，失败的苦痛过于苦涩，苦涩到即便是早已知道的结果，一遍遍输给同一个人，也无法心安理得地让自己将失败置之不理。

我是想赢的啊！

这样的情绪在绝对的实力压制下慢慢变成......

我真的可以赢吗？

幸村有点奇怪地看着清宫的状态，他并没有使用出灭五感，按理说他不应该是这样的表情才对。所以说，是自发地被诱导进入了吗？

有点难办啊，这个小鬼。以“信念感”为基地的精神暗示招数，终究以“信念感”的完全击溃而失去意义。

“还不发球吗？”幸村分了几分心神开始留意清宫的精神力波动，原本口中的“比赛”，还是不得不以另一种方式变成一场特别的“指导赛”。

眼前是分辨不清的重影，耳际是呼啸而过的风声，指尖微微颤抖，寒意从脊背一直延申到脚趾。

原本害怕的事情，尽数实现了。

僵硬到无法正常的跑动，软弱到毫无任何招架之力，实力之间的差距有如天堑，而自己却在一直坠落，坠落到比地面更低的地方。

“Game幸村，5-0！”

“看来是结束了。”幸村看着清宫不小心摔倒在地，久久未起身的样子，道。

“是的，终于结束了。”清宫的语气带着一丝兴奋，他身上因为多次摔倒在地而有着不同程度的擦伤，尤其是配上灰扑扑的衣服尽显狼狈，但也正因为如此，那双清亮如琉璃的蓝色眼眸，才美得如此触目惊心。

——“一定会有破绽，现在没空思考精神力的事情了，在场下都没思考明白的事情，没道理在场上我就能顿悟，我需要的是......”

“是复刻曾经和仁王的那一场比赛所遇到的危机。”

无论多么痛苦于自己的弱小，我还是真的想赢啊！

郁生于抑，不泄不通，所以为什么要否认自己在面对困境时的负面情绪呢？与其内耗，不如将情绪发泄出来，负面情绪也是有力量的，一味的控制只会让自己愈发容易被黑色的漩涡吞噬。不必害怕失败，因为，我对网球的喜欢，并不会因为失败而放弃。

“还来得及。”清宫在心里对自己说，“还有最后一局，而且这一局，是我的发球局！”

“终于有意思了一点呢。”幸村收回了因为后辈突如其来的进化而产生的诧异。

清宫平复着自己的心跳，他有点太激动了，因为那种久违的血脉喷张，一击必中的预感。

一记强有力的切削发球，小臂内旋，球路并不刁钻。

“有点奇怪。”幸村暗忖，“小臂内旋是平击球的发球姿势，而只有球拍面垂直于击球方向横向挥动，才能打出切削球。”

“‘眼’已经起作用了。”相较起原先高速外壳下的低速发球，或是速度球外壳下的大力球，清宫这次利用精神力的方式明显更加灵活，他开始尝试变更球路、落点和旋转，如果能够加以利用，千变万化的姿态一定能够补足他技术和经验上的不足，成为一大杀器。

“Game 清宫，15-0。”清宫播报道。

“第二球。”清宫将球高高抛起，挥拍。

“砰！”非常漂亮的，击中甜区的声音，他自以为波谲云诡的球路在幸村眼里简直是无所遁形。

“还没结束！”清宫迅速反应过来，赶到落点将球重重回击。这球的速度，已经超过了清宫以前打出的任何一颗回球的速度。

“哦？还可以给自身进行增幅吗？”不过，清宫的实力对幸村来说还远远算不上是威胁，“那就再快一点！”

“比赛结束，幸村胜，比分6-0。”最后的三球即便清宫和幸村打得也算有来有回，但他还是无法阻挡胜利的天平朝幸村的倾斜。

“还算不错。”幸村伸出手，点评道。

清宫握住幸村的手，眼眸中的蓝色，是如同大海一般的流动与自由。

“下次，就不会让你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真的写得很痛苦哈哈，一个是昨晚发现自己阳了，然后一直在发烧，睡了一觉起来结果烧得更厉害了。第二个是我发现清宫自从爱上网球以后，描写他的成长和心态都比以前更难了，因为喜欢和爱是很浓烈的情绪，也因为这些情绪会诱发其他的情绪。比如对胜利的渴望，对失败的畏惧，对自己的不信任等等。

良太这次的危机，其实就是来源于在喜欢网球，在意输赢的前提下，被其他正选前辈给打懵了，输得太惨了以后然后就自我怀疑，又因为自我怀疑导致发挥不了正常水平，结果输得更惨。

毕竟良太的“眼”有个名字叫信念感啊哈哈，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怎么能让别人相信呢。这次的成长，一方面是幸村的能量给他的引导，村村身上的自信能够很好地唤起他对于自身的思考和反省。另一个原因是良太自身的学习能力，之前说过良太在学习网球的初期，最厉害的是“模仿”能力，在这场比赛中，一方面他在模仿村村的心态，另一方面他在想尽办法模拟出和仁王那一场比赛时的危机，逼迫自己进行进化。

而且在这场比赛中他也想明白了一些问题，那就是他不会因为失败而放弃网球，就算是这么弱小，他也想要赢。想明白了这些，他就必须战胜自己的情绪困境，对自己重拾信念。也算是按照惠子女士说的，爱得更纯粹一点吧。

所以良太的精神力算是与网球结合啦，他迈过了“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的那层境界。最后和村村的说的那句话，在本文最开始的比赛时良太也对出井和坪川说过，现在面对村村这样的强敌，也敢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印证了他的觉悟。

目前“眼”的作用对对手是精神暗示，对自己是五维增长。后者有点类似无我的感觉，但是良太不会走无我的道路，我想网球的道路永远不止一条，良太需要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那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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