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既定的命运是一种唯心的说法。

唯心的观点有时很浪漫，有时譬如命运又充斥着悲剧的色彩。带着它的观点看实物，我觉得花开更美，悲剧更悲。于是我明白，它放大了我的感性。这放大，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往好了说，它丰富了我的情感；往坏了说，它使一些东西失了真。我偶尔愿意看看他们的文章，有两方面原因。一方面我也想用夸大了的哭和笑，活跃自己已被现实打磨过坚硬的心。另一方面，与前一点矛盾，我觉得自己不是个完全理性的人，没有一颗坚硬的心，所以偶尔会掉进唯心的坑里。

我知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不喜谈正误。但是我愿意相信唯物主义。我本质上就是马克思主义者。因为它不会让我在一度失真中，感到迷失。

正确和错误，本来应该是一种判断，有时变得偏激，就变成了一种对另外一种的抹杀。这是我不喜正误的原因。承了多年来中国式应试教育的福，我早就受够了划勾划叉。唯有马原，我对它抱不一样的态度。我感谢它使我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所以我给马克思主义划上勾。这是我唯一打过的勾，我不曾给什么东西画过叉。

当然，以上问题，我能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因为我大部分时候都讨论非对抗性的矛盾，比如善与恶，苦与乐。非对抗性的问题只有方向性。对抗性的问题，我固然有我的对立面，不过我会静待它消亡。

我中学的时候，语文考得很差。我几乎认定是自己水平的问题。比起那些考高分的人来说，我的文笔简直太差。我从没想过自己要写作。甚至比起读书，我更喜欢看动画和漫画。

我对小说的兴趣，也是因为漫画。我从前喜欢画画。记得还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画四格漫画得了家长的表扬，之后我便喜欢上，那是我表达自我的方式。文字也是表达的方式，只是我那时更喜欢漫画。后来画画因为学业上的事受打压，我便没再画了。

之后看漫画又成了我的兴趣。很多漫画是由小说改编而来，题头都有标注。我被漫画画的故事吸引，又奈何漫画更新太慢，我等不及，就去看原小说。这本是不要紧的事，后来竟遭了殃。我又爱上看小说了。

不过这是后话。

早在我看漫画的阶段，我没事就喜欢把自己代入反派和恶人的角色。主角的视角见得多了，我寻思换换视角。可这一换使我难过了，我为他们感到难过。因为他们挣扎，我仿佛也能体会，好像那个正在挣扎的人是我一样。其中对我影响最大的就是《兄坑》。

凌宇沫的其他漫画作品我也看了。从沫大最早完结的作品里，可以依稀窥见一些作者的观点。但我依旧陷在《兄坑》里走不出来。从那时起我就在想，到底什么是命？

余华在《现实一种》的自序里写到，他写在虚构的现实里种种，来源他的记忆，而这记忆无法还原过去的生活，它很可能被“偷梁换柱”，而这样的写作建立起了他人生之外的另一条道路。我觉得每个作者都有过这样的体会。虚拟的，如同真实存在过。没有发生的，好似真实发生过。那是人生的另一条道路。

我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还是在中学，读老舍小说集的时候。我看了两篇老舍的中短篇小说，一篇叫《我这一辈子》，后一篇我不记得名字。只依稀记得两篇故事背景差得极大，而内容都极真实。

看完我连忙去翻老舍的生平。发现了什么呢？我什么也没发现。老舍的一生可以说跟故事里的人物毫不相关，至少他应该是没有当过巡警的。从那时候起，文字的力量已经感染了我，只是我自己没有发现。毕竟21世纪的中国学生别的东西不多，作业量是多的。我那时天天跟数学老师吵架，没功夫管别的东西。

无限接近现实的虚拟使我震惊了。后来我自己动笔，又得了更深的感悟。我觉得人脑真是神奇，凭借着“看”和“算”，就能写一部小说。

“看”就是记忆了。“算”是命运控制人的一种方式，我暂时说不清它的算法，但这是人脑可以完成的。而且速度极快，作者一边想故事，一边想怎么描述。不出意外的话可以日更万字。这是我自己的速度，用的是手机。

因为有我自己的速度作参照，我如何不佩服以往的作家。他们用笔写，十几万十几万字一本小说，不停地写，一笔一划，就这么写了一辈子。我真愿能再看一眼他们生前伏案的模样，我太敬佩了。

我看他们笔下的故事，也看别的网络新晋小说家写的故事，我越痴迷其中，越觉得惭愧。我仿佛又成了那个语文考不及格的孩子。

我两者皆看，几乎是同时。经典看不下去，我又去看流行小说，哈哈一乐。我从来没觉得流行和经典有什么冲突。经典是由流行变过来的，而且流行只代表两个意思，一来容易接受，二来受众更广，仅此二条。所以我看热门小说几乎是和经典小说一块看。这种看法，有个优点，它使我不会因为缺少对哪一方的了解而变得片面。

热门小说唯一的缺点同时又是优点之一，我认为，还是太快了。更新迭代的太快。走捷径的人会跟着风向走导致一窝蜂，使我眼花。那种一窝蜂的作品活不长，只是多，我嫌它太占地。

但这也绝对是热门小说的优点之一。因为我很容易从风向中找出读者的倾向。小说以文字为基础，越快，你越容易从中看出它的发展趋势。我看到后感到很欣喜。因为读者的倾向正朝着我乐意看到的方向去，前几年一些极为流行的不正之风正在被压制。我看到作者在思考，读者在进步，而且那都是最新的东西。

命运，被提到的次数太高了。可能是接触网络小说的人更多，大家似乎都意识到了，命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仿佛真的不只掌控了故事里的人物，也掌控了我自己的生活。

所以在开始议论以前，请大家一定记住命运既定是一种唯心的说法。

“算”出来的东西，没有真实发生过，只在脑海中演绎了一遍，那就叫唯心。但是命运论听起来很有道理，到底为什么呢？

哪怕是唯心主义，哪怕它是片面的。它能建立起来，也有依据。我们换种说法，命运论也叫因果论。

命运既定的看法是，通过已有条件，未来可以推算，而且无法逃脱，所谓算无遗漏。但是已有条件不是全部条件，这是它的漏洞之一，但这不是最显著的漏洞。最显著的漏洞还是哲学的根本问题，第一性的问题。

未来，终究是未发生过的。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上。所有的牢笼都是相对的。命运一词存在，它对人的禁锢，也是相对的。比较显著的例子，人虽然无法跳出时代，但是人的思维可以。比如曹雪芹看到了清王朝的衰败，鲁迅执笔抨击时代的黑暗。人类抗争的声音在牢笼当中显得愈发震耳。人类的进步皆是在同命运的抗争中产生的。

中国的文化，好喜欢讲历史。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有比较过分的还讲，未来的一切都可以从历史中找答案。我不是说要看轻历史，但要是未来的一切都可以从历史中找答案，那人还要不要进步了？历史是客观存在的物质，它发生过，有借鉴的意义，但它只能帮助我们预测未来，不能完全决定未来。未来终究不是物质。命运，不管它存不存在都不可信，因为未来每时每刻都在改变。

过去和未来的中间是什么呢？是过程。

过程是我依然活着的每时每刻。

我理解命运论，又要跳出命运论。以我为因结下的果，由我来掌握，这是我对命运下的宣战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