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的日子就这样事无巨细地一览无余，今年是我亲政的第一千年，昨晚，我捏着那面天机镜，辗转反侧地难以入眠，我忐忑不安地呼吸着，犹豫不决又举棋不定，然而我还是施法，那普通的菱花镜里，我看到了明天会发生的一切。

还是熟悉的面孔，还是清清冷冷的面容，循这一千年以来，是我看着他度过一千年之久的时间。按理说，我做的安排，循大抵是不知道的。

我飞升那天，正是我们大婚当晚，这一别就是整整一千年，循把我亲笔的书信一直收纳在随身带着的储物戒里。我离开人界的第二天，我看到镜子里的林循漫不经心地在郊外的马场策马奔腾，他就这么不言不语地一边策马，一边整理思绪。

到了傍晚，循才肯策马回了风陵渡，我的家。风陵渡距离皇城有很远的距离，他熟练地在马背上操纵着开元术，一路骑着他的追风马，在一个郊外的小树林里，他连人带马如我所料地进入了传送带，只一盏茶的功夫，循就来到了风陵渡。

街头的梧桐树一向胆小，旁边的桃花树正在睡午觉。循骑着追风马，从传送带里走出来。那警觉的梧桐树远远地闻到了高阶灵兽的信息素。梧桐树木讷地叫醒旁边的桃花树，梧桐树说，“喂，有妖气！”

桃花树的树枝颤抖着表示害怕，桃花树睁开自己脸盆那么大的双眼，说，“咳，有什么嘛！就是个坐骑。哪来的什么妖气！”

街对面的镇邪用的一对石狮子，因为大家在仙泽旺盛的风陵渡修行了数千年之久，久而久之，那对石狮子吸收了天地日月之精华，自然，街对面的一公一母的石头狮子得了机缘，修成了一对双修的石之灵。

那公的石狮子正在参悟佛法，他满脑子都是禅机，听闻别人说有妖气，两只石狮子睁开眼睛，用鼻子嗅着。

“是，人，和一匹马。”公的石狮子跟自己的伴侣母的石狮子说。

“有妖气，”街头那一丛八瓣梅花也感觉到风陵渡来了不速之客。

“有妖气，”八瓣梅花旁边的一丛四叶草也从午睡中醒来。

“有妖气，”四叶草旁边的芙蓉花睁开一只眼睛，淡定地说，

八瓣梅花闭上眼睛，它用灵力探测了前方的状况以后，也淡定地说，“是人和马匹。”

芙蓉花睁开了另一只眼睛，说，“可能是婉莹回来了。”

那对石狮子跑到最前面，母的石狮子说，“是晚莹的夫婿。”

公的石狮子说，“我肯定来人就是晚莹的仙侣，”

梧桐树妖眉飞色舞地说，“看来晚莹要认祖归宗了！”

桃花树妖一向稳重，它说，“兆和大帝可不就是昨天到了风陵渡嘛！大家安静安静，此时无声胜有声！我们静观其变！”

石狮子跑回了原位，梧桐树妖和桃花树妖也藏起眼睛和手还有胳膊腿等，一切看起来就像是凡界的植物一样！八瓣梅花和四叶草还有芙蓉花们，也纷纷收起了灵识。

林循一步跨下坐骑追风马，右手牵着马匹，一人一马往风陵渡的主街道走着，

这里的街道往里走有很多间商铺，因为现在是大宗生意的淡季，商铺们都没有营业。

我在镜子里看到林循按照我给他的地图前进着。

当天，林循顺利找到了我被寄养的家庭，迎接他的，就是我真正的父神兆和。

父神给林循讲了很多我家庭的事情，两人相谈甚欢。

当时，我在九重天捏着天机镜，看着镜子里实况发生的事情，我记得，早先我还在风陵渡的时候，那年是我满九岁的生辰，哥哥兰亦丛给我放假，平时我可是不得空地在学习文化知识。

九岁生辰那天，得了假的我穿着新衣裙，手里提溜着一串冰糖葫芦，在梧桐树妖和桃花树妖的街道位置溜达。

梧桐树妖和往常一样跟我打招呼，“嘿！月儿小姐！破壳日快乐！”

桃花树妖笑眯眯地说，“破壳日快乐！不过……”

我略带狡黠地说，“不过，你们又想顺走我的冰糖葫芦！”

梧桐树妖一本正经地说，“哎呦，想不想看我张开血盆大嘴吞你手里的冰糖葫芦？”

桃树妖脸张开盆大的嘴巴说，“我给大家表演一个妖怪吞娃娃！”

我把冰糖葫芦藏在身后，一只手掏出随身携带的爆破符箓，准备教育这两棵树妖。

梧桐树妖说，“咱以前吃过这种亏，你哥哥兰亦丛小时候就拿爆破符箓把俺的树身炸成了两半。洒家好不容易把树身长好，您还是别玩符箓了！”

桃花树妖说，“我们是你的好朋友！我们俩是你的父神从龙族移栽过来的两棵专门保护你的保镖啊！”

我瞪着眼睛说，“口说无凭！”

梧桐树妖和桃花树妖像是被高人施了禁言咒，他们呜里哇啦地半天，我饶是听不懂。

“念在本小姐今天开心，赏你们一妖一颗冰糖葫芦！”两棵树妖张大了嘴巴，我像丢石子一样，把两颗冰糖葫芦分别丢进了两棵树妖的嘴巴里。

这前前后后林林总总的琐事，直到我从天机镜里观看了父神兆和与我的夫君林循相谈一晚的实况直播。我才肯定，原来我和哥哥一样，都是寄养在兰家的孩子。

过去的一千年里，我白天理政，晚上就打开天机镜，观看待在人间的夫君林循的生活日常。

过去的一千年里，林循在我们大婚后的第三年，即位了国主父亲的皇位。他没有按照原计划去游方，也没有加入哥哥的佣兵天下，而是选择做了一个在位五十年之久的国主。

我寻思着，当时如果我没有写那封书信。他会不会给我招惹一些烂桃花。

事实证明，他没有。

林循即位国主以后，任命原先的太子太傅为良相，在支持他的大臣协助下，把仲亚父的余孽一举铲除，而且，循在民间还鼓励农桑，在民间每个辖区大力发展养殖业，他没有贪图享受权力带来的便利，而是励精图治，勤勤恳恳地坐稳了皇位。

人前，他是英明盖世的国主大人，人们不知道的是，他还运作细作们保护民间的良民们，那时候，民间经常有大量失踪人口，国主父亲把这件事情交给新任国主林循处理。林循在民间运作起旁大的细作组织，他们的存在打击了人口买卖者的根基。

哪里有人，哪里就有江湖，哪里有江湖，哪里就有正义与邪恶。自古正邪不两立，完美地印证着黄珠玑的不幸。

循即位第二十年的时候，大臣们自作主张给宫里选秀女，循忙于朝政，无暇分心。等他知道选秀的事情，大臣们已经把入选的秀女送到了储秀宫，储秀宫的一等掌事姑姑跪在循的书房外请示国主林循的意思。

“奴才不才，还请国主大人明示，此次选秀，是奴才们为了替主上分忧！”

“全部指婚朝臣，本君已有妻室。”林循的声音里多了几许愠怒。

“喏，只是，只是，……来了一个不好惹的人。据说是妖族的公主。”

循说，“自古正邪不两立！人妖殊途！”

储秀宫的一等掌事姑姑只好退下。

当天，在九重天理政的我，一早起来，眼皮跳个不停。晚上，我处理完奏折，就歇息在了勤政殿的临时卧房。

当我看到妖族公主黄珠玑就住在皇宫里，这几十年以来，我第一次感觉到内心的兵荒马乱，我怕了，我怕一个不小心，我怕这黄珠玑的小心思就此轻易推倒了我的人，林循。

还好，黄珠玑就住在储秀宫的绮罗楼，她和其他秀女一样，吃过晚饭，一样地在院子里，极尽矫揉造作的忸怩之态。

黄珠玑如此在储秀宫居住了三天，其他秀女都被指婚给朝里仍然单身的臣子。黄珠玑以为他会青睐自己，其实，她打错了如意算盘。

循与我一开始就是情深似海的婚姻，我飞升后的那天，为了保证我的人永远是我的人，我把亲笔书信放在循的地方，那书信里，我对他说过，我只是修行飞升了而已，没有悔婚的意思，我说希望我们能彼此等待，于我们离别之朝，我和循束起了约定之花。

“今天是朕即位一千年整的日子，众仙家今日早朝公投出下一任天帝人选。”我在凌霄宝殿的龙椅上正襟危坐如是说。

“先拟出名单，再投票。”我说。

“臣推荐青丘上国狐帝白芷的大儿子白辰。”赤脚大仙哈哈笑着说。

托塔李天王赶紧说，“不妥，不妥，狐狸当不得。难不成你选一位顿顿吃鸡肉的天帝啊？”

太乙真人拂了拂对面的太上老君的胡须，太上老君一把揪住太乙真人的帽子，太上老君说，“无知，狐狸吃鸡，天经地义！”

太乙真人说，“你先松开，”

太上老君把太乙真人的帽子戴在哪吒的脑袋上，太乙真人说，“徒儿，我今早没梳头发。起来迟了。”

哪吒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把太乙真人的帽子还给了他。

几位仙家明目张胆地笑话太乙真人刚才的发型。

“真像一个蓬松的鸟窝！”斗战胜佛孙悟空说。

太乙真人说，“猴头，你才是鸟窝。”

孙悟空并不恼，他说，“天帝大人，臣这厮推荐龙皇郁澈，有德有才，德艺双馨！”

我说，“龙皇郁澈归隐多年，早已不过问三界之事！不成立！驳回强求！”

旁边的谏官们已经拟好名单，我说。“呈上来！”

我浏览了这六位候选人的资料，确认无甚问题。大家开始了投票环节。

“元始天尊首席大弟子殷明月，一共十五票！”

“灵山如来佛祖座下掌灯侍郎法号僧慧能投殷明月一票！”

“投票结束，一柱香时间到！”朱雀星官说。

慧能和尚说，“贫僧昨天就到了九重天宝刹，今早刚好赶上！”

殷明月在人群中显得十分耀眼，他五百岁的年纪，明显拥有一万岁的城府。大家都在祝贺他的当选。他淡定的样子，像极了他的师父。

当年我当选为天帝人选，元始天尊是万般的不情愿，末了，他犟不过大多数仙家，

他只留下一句，“高处不胜寒。”就甩着袖子在我的即位大典上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