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得浮生半日闲。
已是隆冬时节,我和循的娘亲说好,暂且住在景仁宫里陪伴奶奶。宫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到冬天,走廊两侧都要挂起厚厚的棉帘,以防主子们平时移步他地,避免大家偶感风寒。
国主父亲携家眷们邀请妖族贵客的宴会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循的娘亲一得空,就处理皇宫的内务事宜,她是执掌凤印的国母,是母仪天下的女子典范!
这天早上,我去给循的奶奶请了早安,娘亲恰巧也来给她的婆婆问候平安。从循的奶奶寝殿出来,我忽然想去投喂池子里的锦鲤。
宫女女丙和其他六位宫女跟在我的后面。她们有的提着可移动的小暖炉,有的怀里拿着准备给我的厚衣服,有的提着食盒,食盒里是上次宴会用剩下的糕点。
女丁宫女说,“这是带大家去野炊吗?”
女丙宫女说,“投喂池子里的鱼鳖呗!”
我们主仆一行八人来到景仁宫的暖池,我坐在铺好棉座垫的走廊坐榻上,“打开吧!”我吩咐宫女女乙。
宫女女丁把食盒放在我旁边的坐榻,宫女女乙拧开食盒的盖子,宫女女丙拿出食盒里的点心,她细心地把点心掰碎,把点心碎盛到盘子里,“喏,给您!”宫女女丙把盘子双手递给我。
我端着盛放点心碎的盘子,说,“把帘子掀起来吧!”
宫女女丁在这边,宫女女辛在那边,她们合力把走廊挡风挡雪的棉布帘掀开。
我看着暖池满满一池澄碧的水,这隆冬时节也只有皇宫里有未冰封的湖泊了。
我随手把盘子里的点心碎丢到暖池里,很快,活泼可爱的锦鲤们纷纷游过来觅食。
“殿下快看,这里有几条黑白波点的锦鲤。”宫女女丙把一袭紫色厚厚的双面毛呢大衣加盖在我穿着的外套上。
我说,“给你们立个规矩,冬天不能打捞暖池里的鱼类,因为锦鲤一旦离开暖池,在宫里的鱼缸里饲养鱼儿,会导致鱼儿缺氧,一方面鱼缸里的水会遇冷结冰。”
宫女女辛接过我手里的盘子,她体贴地说,“喝点热姜汤暖和一下吧!”
我点头,脱下厚厚的手套,冰冷的双手搓着搓着就热和起来了。宫女们把循的奶奶吩咐熬煮的姜汤盛在我专用的粉色烤瓷碗里,我一饮而尽,说,“跟家里厨师师傅熬煮的姜汤不一样。”
女丙宫女耐心地讲解说,“是用法制紫姜熬煮的,加入了泡菜洋姜榨的汁。还有蟹黄和去年晒的福橘果皮干。”
宫女女乙伺候我戴好复杂的厚手套,我说,“这手套好复杂!”
宫女女乙说,“是有点复杂,保暖效果好!”
喂完暖池里的锦鲤,我在宫女的陪伴下回到自己住的内院。
“还早!”我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上午十点十分。”
我和往常一样地读起书籍。
“《元道》,书名倒是简约好记!”我吩咐跟前伺候的宫女们说,“你们去忙各自的活计吧!我且看看书。”
宫女们退出我的房间,门口照例留了两个宫女守卫。宫女女乙从外面关好房门,我看向从书房带过来的那幅木石图,我的师父混元师祖就是从这幅画里走出来的。
我还没有移开视线,木石图突然大放异彩,师父的声音传来,“徒儿,先学理论,再按照理论修习元道仙术!为师现在在参加西方极乐世界灵山的大雷音寺佛道盛会!不便前来凡界!过几天,过几天!”
我心领神会地自己阅读这本《元道》。
“元,纯气也,仙泽,最纯元气耶。各界元始,无一不同时,无一不同元始。元之道,皆附丽于心窍,心窍多且良莠不齐。故人有窍多窍少窍好窍坏之别。庄周梦蝶,列子御风,且夫秋水。水之涵养,固有水土涵养之说。水先于土先于木先于火小于金,好水利于一切,好土扎根好木,好木必成良材,良材练就金属。金之利刃,为水所用,土之厚泽,仰赖物德。物之有形,物之有像,物之有声,而多数不能听,少数不能看。是那观景之礼,不可亵渎,是那佛堂之地,不生二心,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清之力,在于浮沉,一浮一沉,清气优劣已分,清之优者,升至碧落,而后颐养天性,清之劣者,降至黄泉,而后颐养物德。是那凡界本末倒置,重物德轻天性。凡界缺颐养,是故或生老病死无妄之灾天道轮回之业力加持,而无法体悟真理!愚昧之所在,皆附着于物欲横流。”
我读完此书第一章,心里感触颇深。那先天不可怪罪,那后天更不必妄自菲薄。人之根本在于平衡心里的得失。得失心太重,是会毁灭一颗优秀的种子。成长不在于得到,也不在于失去,而在不被得到的捆绑,不被失去的产生执念。我从前家时读的一切书籍,都是经世致用的仙术。师父昨天给我的秘籍,真是天人合一,无限神通。
哥哥的传音海螺响了起来,我先在被窝里找,没有,在衣柜里找,没有,在抽屉里找,没有,哥哥的传音海螺却在垃圾桶里响得更大声了。
“月儿,哥哥有事找你。”
我把被丢进垃圾桶的传音海螺找了出来,我说,“什么事?”
哥哥说,“父亲母亲择日动身来皇宫,林循就快回来了。”
我鼻子一酸,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淌下来。半晌,我说,“我也想哥哥你!”
哥哥说,“避免有心之人冒充爹娘混进皇宫,所以国主父亲还约定了你们见面时的暗语和信物。”
我依旧开心又感动地没有答话,哥哥关切地说,“别哭了哦!月儿宝贝疙瘩!”
“疙瘩汤,我的最爱!”林循的声音从我和哥哥兰亦丛联络的传音海螺里传过来。
我惊喜地原地跳跃着,我对传音海螺说,“mua!循,mua!”
我远在边关戍关的未婚夫太子殿下林循,此刻屏住了呼吸,他在聆听我因为刚才的惊喜而欢呼雀跃地此起彼伏的心跳声。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循在数着我心跳的小鹿乱撞!
哥哥拿过传音海螺说,“月儿,林循在吃早饭!他一早就带领部下去郊外拉练!趁着肚子饿,将士们才能被激发斗志!毕竟是要上战场保家卫国的!”
我说,“我能体谅循和大家的训练方法!只是,边关又要打仗了吗?”
循接过哥哥的传音海螺对我说,“月儿,就算出现不可抗因素,我都能赶上皇城与你完婚!”
师父教过我掐算,我右手捏起兰花指,自己测算起边关的战事祸福。
掐食指是三个来回,第一遍是无战争,第二遍是三天内有遭遇战,第三遍是代表循能按时回来皇城。掐一掐耳掐无名指,掐三掐四掐到食指,掐到小指有喜事,掐五掐六掐七掐八掐到第三遍。
我掐算完,循似乎也在掐算。
我屏住呼吸,在等待对方的下一句话。
“月儿,边关的将士们前几天遭遇了敌军,我们打了胜仗。可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们的将士们只是赢在了军营里吃饱穿暖的待遇而已。敌军的武器倒是比不过我方,但是穷途末路的敌手反而更能放手一搏。我们的将士现在正在进行抗饥饿训练!”循解释着,我反而觉得自己的情绪带动了循的情绪。
我说,“循,我最近收获一位师父!他就是混元始祖。”
循仿佛料到一样,“我小时候在书房里的木石图里也看到过画里走出来的男神仙。他想收我为徒,未果。几番纠缠。我师父悔极神尊,只好约画里出来的男神仙一战!”
循接着说,“那男神仙极其擅长用冷兵器。我师父在紧要关头,使用了摧枯拉朽阵才勉强赢了混元始祖前辈。”
我说,“噢!现在好了,我已经跟随他修仙了。”
循说,“没事,混元师祖前辈和我师父悔极神尊后来还结为了道友,你跟随混元始祖前辈学习仙术也好。”
我说,“循,我好想娘亲和爹亲。”
循就像开启了宠溺模式一样,温柔地说,“月儿乖乖,下个上元佳节就是我们的婚礼。”
“月儿宝贝,你的肚肚饿啦,你听,咕噜咕噜响了!”
“噢,这会不想说话呀!循也很想你呢!”
“小可爱,别去喂锦鲤啦,冬天会着凉的,”
“抱抱宝贝,mua mua mua.”
我听着循宠溺的好听的声线,不自觉地闭上眼睛。
循说,“今天午膳安排好了吗?”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循说,“宝贝在点头吗?这又不是视讯,为夫看不见你那边在点头啊!”
我睁开眼睛,说,“女孩子闭上眼睛就是在要你亲我嘛!”
循爽朗地笑着说,“是啊,是啊,我现在立刻马上速速地知道了!”
守门的宫女们朝屋里说话,“请太子妃殿下移步餐厅用午膳。”
我把传音海螺放好,对门外面的宫女说,“我这就来了!”
门外的宫女从外面打开房门,双手摆出一个邀请的姿势,我说,“你们也去吃饭吧!”
宫女们异口同声的说,“主子重要,奴才门待会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