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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行行复行行 二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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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疑惑地向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在烟花怒放的明亮夜色之下,跌跌撞撞地跑来一个满头鲜血的狼狈大汉。

“嘭——”又一朵烟花照亮了天空,众人这下看清了,此人的头发竟是被拔光了,头顶一片鲜血,那半干的血迹里只剩寥寥几根稀疏的发丝。

“怎么回事?”

“这人是谁?”

“好生眼熟啊。”

看热闹的人都涌动起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哎哟!这...这不是简将军吗...?”

“啊?是简将军?”

“真的是简将军?”

“将军,您这是怎么啦?”

逐渐有民众认出了简旭晨,正当有人想上前关怀的时候,突然!众目睽睽之下,刚巧掐着一朵烟花落下的黯淡间隙,一个白衣断头的鬼影一瞬间从上空略过。

且就是这快似风雷的刹那间,那鬼影竟还能腾出手将简旭晨头上仅存的几根头发都拔光了。

“啊啊啊!!”简旭晨又是几声痛苦的尖叫。

“刚刚飞过去的那是什么玩意儿?!”

“我看着...是个没了头的东西!”

这时那鬼影虽已略过了,但凭空又传来一个幽怨的男声:“交代太少!全说出来!”

大家一脸疑惑地议论起来:“是什么声音?你们听见没?”

“听着空空洞洞的,就像是...鬼从半空里传来的声音!”

“有鬼?...真的有鬼?”

齐祯和肖寒也在百姓之中伫立着,齐祯靠近肖寒轻声问道:“这声音竟真的和齐颂良如出一辙,怎么做到的?”

肖寒扬眉道:“精锐队中有善口技者,再加上秦风清那独一无二的飞檐走壁的功夫,这冤魂索命的景象必定能够以假乱真。”

齐祯失笑道:“怪不得冬竹那家伙这几天扮鬼扮得是越来越上瘾了,看着确实刺激有趣。”

他又问:“今日简旭晨没在自己家中待着吗?他最近应该被闹鬼一事缠得不敢轻易现身才对,怎么还会在寒露的集市上呢?”

肖寒看向远处于彷徨中惨叫求饶的简旭晨,他眼中闪过一丝冰冷,连口气都狠辣了几分:“今日特地让他们想办法把简旭晨逼到大街上的。我就是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还你清白。”

齐祯听闻这话,转头静静地看了眼肖寒的侧脸在烟火的飞起又降落中忽明忽暗。

“我说!我都说!”那边,简旭晨在一次次被鬼影折磨的崩溃中大喊,“蒋来桓贪污一案和齐佩迎金身案都是我主谋!你只是替我做事,是我贪生怕死,最后任由你被国公府株连,是我对不住你,是我没保你!!求求你了,你都做鬼了就放过我吧!!!”

简旭晨一边哭嚎一边双膝跪地,不断向空气里传来声音的方向磕头:“我以后肯定亲自给你烧纸钱!每逢中秋寒食,都上贡祭拜!放过我...放过我!”

“啊?简将军他说的什么?”

“齐相师徒二人的案子竟都有这样的内幕?”

“这话可信么?”

“呵,皇家权贵那档子的事,我们平头百姓真正知道的能有几分?不过如今这简旭晨都被吓成这样了,应该吐露的是真话吧?”

人潮骚动了起来。

在不远处的街巷里,也正有两人从不同的方向顺着这异常之处走来。

一个是低调打扮、身后跟着护卫随从的封迟嫣;还有一个则是截然相反,浑身穿着富贵逼人、手挥金丝绣扇,大摇大摆瞎逛的宋茴。

“前边是什么动静?”封迟嫣问身后的护卫。

护卫恭敬回答:“属下方才听过路的人说,似乎是简将军遇鬼了。”

封迟嫣在宫里最看不顺眼的就是简旭晨的妹妹德妃。德妃与她虽无过节,可封迟嫣就是觉得此女做作烦人,因此也连带着看不惯那个总是在自己兄长面前装作忙前忙后、鞍前马后的简旭晨。

封迟嫣当下冷笑一声:“这人声鼎沸的集市上还能闹鬼?真是稀奇。本宫看全天下就他们姓简的这家人破事最多。我看是有人故意给他找茬还差不多,活该。走,咱们也去凑个热闹,看看皇兄面前的这位大红人又在搞什么鬼。”

“是。”护卫丝毫不敢违逆这位公主的话,从前这公主殿下只是单纯的蛮横,自从大婚失败后,渐渐变得不仅蛮横,那性子里更是多了几分冷辣。

而另一头的宋茴身边可是热闹非凡,他已在燕京城里购置宅院,并把自己宁州家里的莺莺燕燕和细嫩书童们全接了过来,一个个的好吃好喝地供养着。今日寒露大集,也带了几个格外得宠的出来闲逛。

“少爷,河岸那边好热闹啊,咱们也过去瞧瞧呗?”美妾搂着他的胳膊撒娇道。

“是啊,少爷,去嘛,那里看烟花都能更清楚些。”另一个美妾附和道。

“好好好。”宋茴喜滋滋地满口答应。

他最是怜香惜玉,他的后院更是出奇和谐,男男女女称姐道弟,和睦得真像一大家子。如今也是几人一起手拉手去看烟花了。

等他们分别都挤向河岸最前边时,正好瞧见简旭晨对着空气鬼哭狼嚎地磕头请罪。

“那盘州的秦万金是我发迹前的旧相识,我让他跟你搭上线,撺掇蒋来桓贪赃银两,又让他们俩打着齐佩迎的名号立庙,这都是我干的...都是我干的!现在行了吧!都是你想听的了吧!我求求你,别再纠缠我了!”

周围看热闹之人的惊呼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我的天,这戏码可比烟花好看多了!”摆摊买花灯的大妈啧啧称奇道。

“简将军!还有什么事是大家伙不知道的?你快多说几句呀!”不嫌事大的屠夫高声起哄,引得四周应和声连连。

封迟嫣婷婷袅袅地站在河岸廊下,她盯着简旭晨这幅求死不能的模样,一对细眉都皱到了一起,她粉拳紧握,低声恨道:“这个家伙...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岸的宋茴乍然听到“齐佩迎”三字,更是如久旱逢甘霖似的跳了起来:“什么?谁在说我大美人儿的事情?谁!谁要害他?!”他更是奋力往上蹦跳,想让自己臃肿矮胖的个头高于身边的人群。

鬼影在群众的呼声里众望所归地再度出现。

秦风清一身夜行黑衣,一手拽着冬竹,从岸边一棵树上飞起,又敏捷轻盈地在对岸另一棵树上落地隐没。在经过简旭晨身边时,冬竹伸脚,毫不留情地往他腰背上狠狠一踹。

口技者适时地再度以齐颂良的声音怒斥道:“还有......还有!!!更早前还有!!!”

民众立刻跟风道:“嚯!我就说还有吧!”

“快啊,都老实交代啊,别让忠良之人永远被假象埋没啊!”

“是啊,还齐相清白!给我们天下人真相!”

附和声渐渐四起,前不久名声狼藉、谈齐色变的名字,现在被一个个洪亮的嗓音呐喊出来。这次,这些声音说,他是忠良,要还他清白。

齐祯默默地站在人群里,宽袖下的手指有些微微颤抖。他问肖寒:“带头喊话的那几个人......”

肖寒在面对齐祯时才温柔地笑着道:“佩迎就是佩迎,连这个也看得出。带头喊话的那两人是我安排在人群里的。其实,要操控言论并不难,谁把握主动权谁就是赢家。从前你的名声被人拿捏,现在,该轮到我们了。既然大家都喜欢奇闻轶事,那今晚,就给天下人好好演一场吧。”

齐祯的嘴角勾起动容的弧度,他的神色里写满感激,而眼眶却湿润了。

齐祯微微仰起头,不让那不争气的泪珠滚落,他轻轻对肖寒道:“好像只要在你身边,我就什么也不需要思虑。”

肖寒拍拍胸脯:“那是自然。”

齐祯道:“我在外人眼里早已是个生死不明的人了,有很多东西我以为我早就看清了放下了,可现在看到还有人愿意给我正名,我竟因此感到高兴时,我才惊觉,原来自己所谓的放下,不过是认输罢了......”

肖寒用柔软的目光注视着他:“佩迎,我明白。”

远处简旭晨的声音又传来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你还要我怎么样?!”此时的他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他崩溃多次,已经疲软地瘫倒在地上了。

鬼影的嗓音变得越发尖利:“五年前...十年前...都有...都有!!!都是你让我干的,都是你害的!!!”

齐祯也是一愣:“五年前?还有...十年前?”

肖寒望向简旭晨的眼睛微眯:“炸一炸他,看看他还能给我们什么惊喜。”

河岸两边的目光都聚集起来,如炬般盯着简旭晨。

简旭晨咽了咽口水:“五...五年前......与大魏交锋的战火里,军情来报,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失踪,实则......”

实则是封沉安与简旭晨共同谋划,想要趁乱让齐祯身死战火之中。

可简旭晨却说:“实则是我...是我看齐佩迎碍眼,怕他一人占尽锋芒,所以谎报了军情,骗他出去找太子,想让他死在流弹里!”

岸上的人们瞠目结舌:“真是歹毒啊!”

封迟嫣紧咬嘴唇,气得浑身发抖。

鬼影又再度来袭,一盆滚烫的热水浇在他的身上,满是伤口的头皮发出“滋滋”的声响,让简旭晨叫得喉咙嘶哑。

鬼影如诉如泣道:“接着说!”

简旭晨只好趴在血水里,哆哆嗦嗦道:“十年前...哈哈哈......十年前......”

十年前,国公府嫡世子齐崇元中毒夭折,二房庶子齐钰辉死于齐祯剑下,传言便是齐佩迎下毒害弟弟,只为觊觎世子之位,而他当场一剑杀了齐钰辉的事正是齐祯恶名远扬的开始。

从那日起,齐祯就被做实了不孝不仁、冷酷无情的名声。

渐渐地,他好像就真的变成了传闻里那个为了更高的位子而不顾一切的人了。

可其实呢?

肖寒看了看身边那人,他知道齐祯实则顾念旧情,从来以柔克刚。

封迟嫣遥想着自己那差点结为夫妇的梦里人,知道他不慕荣华、小心谨慎,对于自己的爱慕从来只有敬畏退让,并非得寸进尺。

宋茴在人群里给齐祯抹眼泪,吓得小妾书童赶忙哄慰。宋茴想,好好的一个冰雪美人,怎么就糟了那么多破事呢。

简旭晨浑身都是颤抖的,可当他再度开口说话时,语气里却分明带着幽幽的愤恨:“十年前,盛国公府办寿宴,我虽还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却也有幸入席。一月后,他家小世子毒发,不治而亡。那毒...是......”他突然顿了顿,随后说,“是我下的。”

四周又是哗然。

简旭晨道:“我知道国公府不待见齐祯,所以,趁机栽赃......后来,二房庶子齐钰辉去齐佩迎府前讨公道,门外的看客只瞧见是齐佩迎握剑刺杀了他,实则,是我安排进去的手下杀了人,齐佩迎恰好握住那家伙的手腕想制止......”

群众已经听得呆愣,大家面面相觑,已经不知该作何评价。

齐祯的身子颤抖,眼眶通红。

“崇元之死,竟然......是他?......”齐祯的呼吸急促起来,胸口开始断断续续地起伏。

肖寒见齐祯情绪动荡,赶忙紧紧握住他的手腕,眼神紧锁着爱人:“佩迎...冷静!都是旧事,现在正是一层层剥茧的时候!来,你到我身后,不要再看他了,免得脏了你的眼。”说着,他将齐祯拉到身后,让他轻轻靠着自己的后背。肖寒身子挺直,隔档住齐祯看向简旭晨的目光。

齐颂良的声音惨烈起来,做戏做全套,那口技者也知道刚才提到的齐钰辉正是齐颂良唯一活到成年的儿子,便用尽了悲恸的语气大声嚎啕:“我的儿!!!我的儿啊!!!”

随着这一声凄厉的惨叫,鬼影最后一次袭击而来。这次,简旭晨被一击晕倒在地。

肖寒嘟囔着:“冬竹那小子...下手也不注意点,这家伙到今天的份上了说的也未必就是最后的真相,要是真让他就这么死了倒反而难办了。”

“呸!这个恶人,亏我以前还觉得他是忠臣良将呢!”

“这样阴辣狠毒的人,让鬼活活折磨死他算了!”

“就是啊。”

看客们你一嘴我一句地点评着,好似要把世间所有的恶词都倾倒在简旭晨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里突然冲出来一个痛苦哭喊着的妇人。这妇人穿着朴素粗简的麻布短衣,发间只有一根木筷子绾着青丝,乍看之下她面容憔悴劳苦,可若是细看就能知道她年轻时的倾城容姿。

这妇人扑倒在简旭晨的身上,奋力捶打着,口中悲泣道:“崇元...我的崇元竟是被你害的!我要你偿命!我要你偿命!”

这妇人愤恨悲恸到了极点,竟然有力气将简旭晨一个翻挺,直接推下了河水。

远观的封迟嫣眉头一皱,道:“那是国公府的主母?”她继而吩咐护卫,“去,把那妇人带下去好好安置,再去河里给我把简旭晨捞起来,别让他就这么轻易死了!”

“是。”护卫们一个个领命,拖开了悲愤欲绝的江月柔,纵身入水把呛得快窒息的简旭晨拖了上来。

封迟嫣走到半死不活的简旭晨身边,居高临下地踢了踢他。护卫们帮公主驱赶走想上前围观的人:“皇家办事,速速离开!都离开!”

封迟嫣蔑视地看着简旭晨,嘴角勾起一个冷淡的弧度:“这鬼闹的正是时候,我想皇兄也会对将军你这事感兴趣的。”

作者有话要说:宋茴的小妾与书童:“哎呀~在哪儿打工不是打工啊,我们这个金主人又好说话,月钱也给的大方,有这待遇干嘛还和姐妹们争风吃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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