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十分宽阔。

两旁的道路还搭着崭新的装修高架，油漆颜色鲜亮。

明子遥站在烂尾楼的玻璃内，晨曦即将到来之际，在空气中扭曲着形状的Nosoi病毒在天光之下渐渐消散。

它们真的是在被消散，被日光杀死。地表与空气当中留不下属于它们的任何痕迹。

如同灭绝。

像烟尘一样裹挟这个世界，又像是被打扫干净一样消失在这个世界。

他等了许久，没有等到身后的人追上来。

科学家比他要安静许多，像个乖巧的学生一样，双手老老实实放在膝盖上，坐在一个还算干净的油漆桶盖上面。

对方看了他一眼，敲了敲玻璃，没有任何保护的世界逐渐露出原貌。

“我们要去哪？”科学家问他？

明子遥看了一眼他穿的球鞋，是认不出来的款式。

“我不知道。”他很诚实的说。

他确实不知道前面的路该怎么走，如果有可能，明子遥从来没想过从林俞这里离开。

他也没办法带着“恶魔科学家”直接回到超市，事实上，这个人待在哪里都是不合时宜的。

在公众眼中，兴许只有除掉他，作为这场末世的献祭品才是最佳答案。

迫不及待除掉他的除了民众之外还有安全所，在新时代联合会倒台之后，安全所成为了末世之上的统领者。

除掉人民公敌“恶魔科学家”，可以稳固安全所在人们心中的地位。

明子遥回头看了一眼这名香饽饽，心说要是安全所不怕丢人现眼，直接高价悬赏一波，他没准真的拎着这未成年去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没悬赏也是好事，现在通缉令上是他的脸，科学家可以拎着他去拿自己后半辈子的养老金。

他们一直等到太阳渐高，明子遥掐着林俞出来收集物资的时间离开。走之前他询问系统：“我能把自己的收集护目镜给别人吗？”

【绑定装备，无法交换。】

明子遥不死心，又问道：“那我氪金点数还有多少，不会都点收集了吧？”

【点数已用尽，请提升玩家等级。】

明子遥痛苦地拍了拍额头。

一旁的科学家很迷茫地看了他一眼，问道：“舍不得？”

“什么？没有。”明子遥啧了一声，把对方从地上拉了起来。“我们去哪？”

他对上科学家困倦的眸子，咬咬牙换了个询问方式：“你从哪里来？”

科学家从外套内兜里掏出一张卡，指了指上面地址的名字：“从这里，但是我估计回不去了。”

在拿到那张卡之前明子遥就猜到他是从哪里来的了。看清楚卡上的字后更加确信。

原来这位神秘的“恶魔科学家”一直都藏在明氏财团的实验室里。

确切地说，无论外面昏天黑地成什么样子，他都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实验室。

年纪不大，还挺有科研精神的。明子遥想。

他领着对方往前走，两个人如同来这片烂尾楼游玩似的，转了半圈便走了出去。明子遥走到一半，停住脚步问道：“那个……”

他想问的话有点太直白，但是又找不到委婉的方式，思来想去还是咬着牙说道：“你介不介意……我利用你一下？”

问出来之前他便知道对方不会介意。

明子遥没有告发他，也没有直接把他揍一顿，甚至还在林俞手底下将他保了下来。

科学家站在风里，很轻松地耸了耸肩：“会死吗？”

“不会，”明子遥秒答，他的口气十分笃定，“不会，相信我，我会让你活着的。”

科学家缓缓点了点头：“那好吧。那我们走吧。”

明子遥拿出手机，拨通了上班族的电话号码。

他要带着科学家回到那个软禁过他的黑手党基地去。

只是联络上班族的过程并不顺利，打到第五个电话时对方直接挂断了，打到第八个电话时明子遥饿得要命，坐在地上两只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科学家，好像他是一只大火腿。

打到第九个电话时，上班族终于屈尊降贵，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接起明子遥的电话。明子遥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情绪还是挺正常的。

上班族说话就跟念新闻联播稿件一样，一点感情也没有：“怎么了？”他问道。

“那个……”明子遥揉了一把在风中被吹乱的刘海，冬日风很大，他有点睁不开眼睛，“那个，你……你还在原来的单位工作吗？”

问完这个问题之后，明子遥长出了一口气，他觉得事情已经完成一半了。

“什么？”上班族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顿了两秒才继续说道，“没，我不在羊村了。”

不是哥们你们黑手党怎么都……真叫羊村啊，明子遥在电话这一侧瞳孔地震，愣是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说道：“哦，那你现在在哪呢？”

“个体户，”上班族淡然道，“帮完了你，我就去取了一点你的资产当酬劳，现在在自驾游。”

明子遥敏锐地抓住了这句话里的重点：“你的目的地是哪里？”

然后一只手开启护目镜，开始阅览自己的账户动态。

系统播报被他关闭了许久，昨晚带着科学家逃出生天时才开启。被冷落很久的系统除非他主动搭话，否则一语不发。明子遥用肩膀和脸颊夹着手机，眼睛一眨不眨地浏览着账单。

上班族沉默了几秒：“我，我回一趟安全所。”

果然，他也是安全所的人。

明子遥觉得自己捅了安全所老窝了。明明自己是个普通人，周围却卧虎藏龙的。捡回来那俩家破人亡的流浪汉，一个原来富得流油，一个疑似是前联合会的高官。

他正想着，科学家摸摸站起身来，把手机从他的脖子里拔了出来，为他举好在耳边。

明子遥愣了愣，差点没说出话来。

他支支吾吾了许久，才说道：“那，你能带我一个吗？”

上班族这次倒是回答的很快：“恐怕不行。羊村的Nosoi变异体研制遇到了瓶颈期，失败了几十次。领导非常生气，让我们去找那个‘恶魔科学家’来研制。”

“你还管人家叫领导，这叫不在原单位了吗？”

“现在我是雇佣兵。”上班族淡定道，“他出钱雇我，比原来工资高。”

明子遥无奈地看了科学家一眼，用口型比了一个“他在找你”。

上班族只知道他要同科学家见面，并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哥俩好，大概以为科学家早就离开了。

“羊村那边怎么想的，”明子遥问道，他觉得这感觉很奇怪，明明是如此霸气的句式，内容却十分搞笑，“他们要研制Nosoi病毒，他们会怎么对待科学家？”

上班族似乎是打开了一点车窗，声音变得不太清晰起来：“为我们所用。”

明子遥觉得不简单，又追问道：“然后呢？”

“我不知道，”上班族说，“大概会签个卖身契之类的，有危险时就把他给安全所抵债。”

明子遥脱口而出：“那不行，对人身安全有威胁不可以。”

他说完这话就后悔了，浑身冰凉站在原地，科学家仍旧给他举着手机，做口型问他：我们还有地方去吗？

上班族的声音同时从电话里传来：“他在你身边？”

“站着别动。”上班族说道，“站着别动，我去接你，你只要离开现在所处的片区，我保证你连骨头都剩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