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没有上锁。

明子遥摁了一下门把手上的锁门键，重新转过身来。书橱上面的书大部分都是英文，他的英语在高中毕业后全还给老师了，也就能勉强应付个四级。书封面上长长的英文单词明子遥一个也没看懂。

他站在科学家身边靠后，双腿紧贴着窗沿。科学家伸出手指着书架：“看那本红蓝色封面的。”他轻声说。

“那本是《基因学概论》，”科学家一个个往下指，“这半边都是基因学的书，那半边全都是微生物界的学说。”

他的手指向下移动了一些，指向第二排：“这些，”科学家顿了顿，“里面有我主编的，有我的导师主编的。全都是Nosoi病毒学说。”

明子遥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今年多大？”

他数着“恶魔科学家”脸上的皱纹，不怀好意地在心中揣测对方的年龄。

科学家不懂他在想什么，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十七。”

“夺少？？？”明子遥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不是，我记得官方网站上写了你……”

科学家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语：“网络上的我们修改过。”

他不再言语，留下明子遥一个人目瞪口呆。

屋内安静了一小会，明子遥过了一阵子才想起来移动自己的双腿，走过去把对方的脸掰了过来。

他一只手挡在科学家的下巴上，把那些小胡子遮挡在手掌心下面，然后又抓了一把对方的头发，让那些贴着头皮的发丝稍稍蓬松起来。

他抿着嘴瞅了半天，嘟囔了一句：“好像是挺年轻的……”

科学家脸部线条绷的死紧，好像明子遥伸过来的不是手而是毒药。他微微抬起眼皮向斜上方看去，躲避开明子遥的正脸和目光。

他像个衣服架子一样站在原地，神经紧绷。等到明子遥把手放下来很久才喘了口粗气。

“这些书很难弄到，”科学家开口后又清了清嗓子，“在学术没有完全成型之前，研究所的书只在内部提供。”

这句话里的信息量惊人，明子遥一惊：“你的意思是说，这里的老大不光暗搓搓搞了个黑手党帮派，还有可能是个跟你一样炸裂的科学家？”

“恶魔科学家”本人有些怪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说自己到底哪里炸裂了。

“还有可能更坏，”他的口气里带了些胆怯，“他是实验室内的一名志愿者。”

明子遥倒吸了一口凉气。

许多事情都在这一刻明朗起来。比如为何所有人都对他喊打喊杀，唯独林俞从一开始就无条件信任他。

林俞根本都没有在乎过这个“人民公敌”的存在。Nosoi病毒像是垂帘他一般，从未把阴影覆盖在这个少年的头顶。

屋内又迎来了短暂的沉默。科学家挨着床沿坐了下来，他摸着下巴，目光迷茫看着对面的书架。

那些书中的内容对他而言就像喝水一样熟悉，还有几本是他日以夜继撰写出的心血。可这些书摆放的位置，比外面的世界还不友好。

明子遥给他续了一点椰子汁，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以为科学家不会回复他，过了许久，明子遥听见那人十分轻的声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可若是一开始就没有桥呢？”

地下看不到夜色，气氛随着时间下沉。

明子遥把台灯亮度调到最低档，邀请科学家坐了下来。他果然没有想错，见到这位真正的“恶魔科学家”可以帮助他突破现状的很多东西。

他没能和这位“本体”聊上许久。明子遥已经做好了彻夜长谈的准备，可是基地内的警报又被触发了。连着响了四下后，科学家站起身来，同明子遥道别。

“我该回去了。”他拿过明子遥的手机，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存了上去，“多给我打电话，好吗？不会暴露位置的。”

对方口气里的恳求意味让明子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等到理智跟上这句话时，他发现自己的选择还是点头。

科学家笑了起来。他的皮肤质量很差，有很多暗沉部分，下巴上还有几颗青春痘。

在他笑的时候，明子遥终于抓到了一丝“青春”的感觉。

他拿起椰子水，问道：“我好久没喝饮料了，可以带着吗？”

可以的。明子遥没能说出话来，只好站在原地点头。

对方冲他挥了挥手。走廊内脚步声一直不停歇，明子遥不知道科学家要怎么回去，他连对方怎么来的都不知道。

大概是上班族连夜加班，手眼通天，再加上这家伙确实配合吧。

他在一片嘈杂声中拉开门，想目送对方离开。科学家抱着椰子水和自己外套对着他笑，那笑容里的疲惫大于得到椰子水的快乐。

检修警报的人员在走廊里狂奔，明子遥挥了挥手，示意科学家混在他们中间。走廊内灯火通明，红色的警报灯渐渐变暗。

他们往前走了几步，正好碰上前来看望他的林俞。

明子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拉着科学家的胳膊往后走。他半个身子挡在对方身前。

林俞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购物袋，一些花花绿绿的包装袋冒出尖来。他脸色差极了，行走在Nosoi病毒的黑夜里时，他表情都比这要好看得多。

林俞回了一趟超市。明子遥闭了闭眼睛。

他去给自己拿东西了。

明子遥向前迈了一步，轻轻推了一把科学家。他看见林俞蓄势待发的腿部动作，伸出双臂钳制住对方的肩膀，不让他再靠近。

购物袋落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响声，里面的东西滚落了一地。

一罐碳酸饮料碰到墙面后停止了滚动，又反弹了一小段距离，最后停在了他们两个的脚边。

林俞微微垂下眼眸，他的发型正在渐渐恢复，露出来原本的颜色和那一小截彩色的鬓发，如同被打湿了的鸟类羽毛。

千言万语哽在明子遥的嗓子眼里，他说不出话来，今夜他说不出话来的次数很多。和科学家交流的内容、还有现在的境况，所有的这些把他架在了此处，动弹不得。

是林俞先往后退了两步。回身时他开启了对讲机，对着那一头的所有黑手党下达命令：

“看见没有身份认证的陌生人，就地处决。”

他不再回头，两个人向相反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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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搞明白时差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