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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穿堂风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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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时节,燥闷黏腻的热浪裹着尖锐刺耳的蝉鸣扑面而来,窗外的风景急速倒退,风灌进车内,将开得很足的冷空气吹散。

“南里站到了,下一站,煦江。”

冰冷字正腔圆的女播音声响起,传遍公车每个角落。

谢其声关掉屏幕上对话框空空如也的手机,手机一下变黑,漆黑的屏幕折射出他冷淡的眉眼。他抬眼,侧头看向窗外。

也是,他们怎么会给他发信息关心他怎么样,他在期待些什么。

从他们一声不吭就将他“流放”到这个鬼地方的时候,他就该清醒了,他不该再奢望些什么。

他到现在还记得当时那人冰冷而陌生的声音,他说:“给你办好了转学手续,下学期去渝城上,房子也给你找好了,都安排妥当了,钱我会每月打给你。”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都不给他反应和说话的机会。

他的语气是通知而不是商量,一切都没有回转的余地。

谢其声自嘲地笑了笑。多么讽刺啊,他的事情竟然要从别人的口中得知,甚至都没有面对面交流,而是隔着一只手机。

他就这么像玩偶一样被随意摆布,没有尊严,没有权利。

何况,那人还是他的亲生父亲。

更加可悲。

车上人很少,显得车厢有些空。谢其声看着窗外完全不熟悉的风景和建筑,耳边是偶尔几句听不太懂的方言谈话,处处都在提醒他这里是渝城。

他对渝城有些了解,这里依山傍水,群山环绕,依山而建,因此,也被称为“山城”。

错综复杂的轻轨,交叉横纵的道路,蜿蜒崎岖的山路,更加聒噪的蝉鸣,还有……

公共汽车缓缓停下,冰冷的女播音声再次响起:“煦江到了,请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开门请当心,下车请走好。”

视野中,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衬衫黑裤的高个子男生,肩宽腰窄,他背着黑色书包,手中抱着一个篮球,低头看着手上的腕表,许是察觉到了谢其声的视线,他抬起头。

两人猝不及防四目相对,谢其声怔了一下,就见那个男生对他灿烂一笑,朝气蓬勃,他发现那人笑起来有浅浅的梨涡,很是少年气。

热烈诚赤的太阳。

谢其声收回视线,车子缓缓启动。

看着车子扬长而去,吃着车尾气的江嘉绪脑海里还是刚刚与他对视的那男生的脸。

那人可真帅啊,竟然还有这么白的男生。

回过神,他看了眼腕表,倏然发觉时间正在流逝中,他要坐的车是821路,他记得刚刚那辆车好像是821路。

等等!

821路!!!

江嘉绪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憋了句:“靠!”

他慌忙去路边找了辆共享单车,将篮球往框里一搁,风风火火骑上单车走了,样子急得不行。

-

谢其声拿着手机站在一家医院的街道旁来回转圈,这行为让人看起来非常不解且疑惑,谢其声同样也不理解。

为什么他明明按照导航的指示走的,却还是没有找对地方。

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沾湿,衣服也有了汗渍,这都归功于燥热的天气和曲折离奇且多到爬不完的坡。

谢其声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拿起刚刚买的水,水瓶上还附着冰雾,一看就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他拧开瓶仰头灌了一口。

冰凉的水流过干哑的喉咙,顺进胃里,将他的浑身火气都浇了浇,神智终于清醒了几分。

不得不说的是,这不愧是南方,要比北方的夏天热太多了,路也复杂得多。

是的,他迷路了。

他不是一个方向感差的人,这也是他第一次迷路,周围人生地不熟,他只能靠自己,靠导航。

他兜了兜衣领,让风灌进来,靠在一旁的围栏上,休息,脑子里想着导航和刚刚走过的路,琢磨着自己到底在哪里出了错。

倏然,一声嘶哑的哭声打破了午后的宁静,也打断了谢其声的思绪。

他抬眼顺着声音看过去。

在医院的门口,一个伛偻老人站在那里,正与一个男人拼命拉扯着,他眯了眯眼仔细看,看清楚了他们手中拉扯的是一个有些破旧的布包,包的拉链没有完全拉紧,露出了鲜红熟悉的东西。

是一沓厚厚的红色钞票。

谢其声看着那个袋子的大小,估摸着里面钱的数值,大概十万的样子。

老人的神情透着乞求陌生还有惊吓恐惧,而那个男人有些慌忙着急,还有些心虚,这样的情况,傻子都能看出来了。

那个男人是个小偷,而老人拿着钱出现在医院,只有一种可能,那是救命钱。

那边的僵持也有了结果,青年男人的力气极大,年迈老人的身体各方面下降,力气自然敌不过年轻人,死死护住的布包最终还是被男人抢夺了去。

老人立马追了上去,但他的脚步连走路都不利索更何况跑,男人跑得很快,只留老人一个人无助又绝望地在原地嚎啕大哭。

这时午后,街上的人很少,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插曲,也没有人知道老人的绝望,但这些的所有全部落入谢其声眼底。

他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也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甚至还嫌麻烦,所以总有人说他冷血无情,说他没有同情心,没有情义。

谢其声将手里喝完的矿泉水瓶往垃圾桶里一扔,瓶子碰撞垃圾箱铁壁的声音发出“哐啷”一声巨响,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中更显沉闷。

他抬起脚想要离开,但还没来得及挪步,就猝不及防听到了自行车铃铛的声音,清脆又刺耳,他下意识朝声响处看去。

不远处,一个少年骑着单车从拐角处疾速驶来,日光如瀑,林荫路上切割成一片一片错落的树影从他肩头摇曳而过,风将他的白衬衫吹起,眉眼飞扬,如同夏日而过的穿堂风。

擦肩而过时,他的速度不减,距离一下拉近,倏然抬了眸,他逆着光,两人四目相对,如同电影被放了慢,一秒一帧都显得格外清晰。

谢其声想,是刚刚那人。

他不笑的时候眼神有些锋利,给人一种不太好接近的感觉。

和在公交车站看到的不太一样,但唯一一样的是他身上强烈迸发的少年气息。

下一秒,他便笑了出来,露出浅浅的梨涡,他听到他说:“同学,帮忙报个警呗。”

他的声音清朗阳光,混在风里,入了耳。

所有不过瞬间,他驶出一段距离,只留下他带过的风和余音。

谢其声:“……”

谢其声本来并不打算管这事的,但半路杀出个活雷锋来,甚至还拜托他事情,这下是不想管也得管了。

被迫卷入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让他的心情不怎么好,之前的烦躁与现在交合在一起,更是雪上加霜。

即使心情如雷电骤雨,但两秒后,谢其声还是憋着火面无表情掏出手机,一边往老人那边走一边按屏幕。

不到几秒钟,手中的电话便拨通了,他收起情绪,将手机放到耳边,声音清冷:“喂,您好,我要报警。”

报完警后,他来到老人身边,收敛起火气。面对老人崩溃的情绪,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从来没有安慰过别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也不会说漂亮话,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嘴巴张了张,话哽在喉咙一次又一次,最终他不太自然地抬起手,僵硬地拍了拍老人的肩,憋出一句:“您别担心,钱会追回来的。”

老人的情绪一下更盛,他苍老充满茧的手握住谢其声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不放,浑浊的眼球满是乞求。

“求求你们一定要帮我追回来,那、那都是我的救命钱啊,我老伴还在医院里等着我拿钱救她呢,那是我的所有财产啊!”

谢其声任他抓着手,试着安慰道:“我已经报警了,您别担心。”

老人的情绪不受控,只能点着头。

谢其声将老人拉到了一个长椅坐下,又去买了瓶冰水给老人,他坐在老人的身旁,等着警察和那个男生的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温暖的风将他吹得昏昏欲睡之际,他又听到了一声单车的铃响,他的神绪清醒了,抬眼看过去。

看到那人骑着单车,目光看着他,在笑,那人在他面前停下,带起一阵风。

那男生一只脚撑着地,一只脚搭在踏板上,立起身子,将背上的书包卸下来,拉开,拿出老人的布包,他递给老人,老人连忙接过,眼神里全是止不住的谢意。

老人带着浓浓的方言说:“谢谢你,要是没得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喽。”

那男生豪爽地一摆手,也用方言回道:“一点小事,没得事哈,举手之劳,您可要记住,以后钱这种东西一定要放好,实在不行给他上个锁,这样就算小偷偷喽他也拿不出来,记住了撒?”

老人点头:“知道喽知道喽。”

谢其声看着他身后空空如也的道路,没忍住问:“那个小偷呢?”

江嘉绪挑了挑眉,用普通话回:“刚刚碰到了你报警来的警察,直接把小偷带走了,警察叔叔说一会让咱们去做个笔录。”

谢其声点了点头。

两人刚说完,便看到了身后的警车,江嘉绪将单车放到了规定区域内,抱着篮球上了车,谢其声紧跟其后,警察搀扶着老人也上了车。

-

从警察局做完笔录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情了,警察将三人送了出来,一边还说着:“小伙子们不错啊,见义勇为的精神值得赞扬,你们在哪个学校,回头警局给你们颁个锦旗。”

江嘉绪笑着挠了挠头说:“谢谢警察叔叔,锦旗就不用了,助人为乐是我们青少年应该做的。”

警察被他逗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那锦旗就不给你颁了。对了,你们怎么回去?需要警车送一下吗?”

警察考虑到他们是学生的原因,手头零花钱不宽裕,便问了一嘴。

江嘉绪说:“我扫个共享单车就行,我们俩一起回,谢谢警察叔叔了。”

警察点了点头。

旁边的老人走之前还在对他们说着感谢的话,可见那笔钱对老人来说有多重要。

江嘉绪好脾气的一遍又一遍地对老人说着“没事”。

老人这才罢休,跟着警察上了警车,送老人回去。

警车离去后,两人也准备离开。

谢其声拿出手机准备叫个车走,但还没来得及叫就被江嘉绪叫住了。

“同学。”

谢其声停下脚步回头看过去,江嘉绪快步追上来,他伸出手,说:“你好,我叫江嘉绪,你叫什么。”

谢其声看着他伸出的修长的手,别开头,看似有些不情愿地伸出手,握上,说:“谢其声。”

江嘉绪又继续说:“你住在哪里?我们一起走吧。”

谢其声看了他两眼,觉得这人真是自来熟。

“明江公寓。”

江嘉绪“啊”了一声,又说:“我们有一段距离顺道,一起走吧。”

谢其声想,他还不如自己打车走,不过就是多花点钱而已,也不太想和他继续打交道。

声音冷冷的,像夏日里的冰:“不了。”

说完,他便来到路边拿出手机准备叫个车走,手指轻触着屏幕。屏幕跳转到呼叫司机的页面。

他等了一会,却迟迟不见有人接单,他没忍住“啧”了一声。索性取消订单,手机扔兜里,准备在路边随便拦一辆车。

江嘉绪看穿了他的心思,笑了笑,上前道:“还是跟我一起吧,这个时间点很难打到车,司机都回家吃午饭或者睡午觉了,谁还接单啊?”

谢其声瞥了他一眼。他深知如果只靠自己以及不靠谱的导航的话,天黑可能都到不了家。现下打车的计划也行不通了,也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他看着江嘉绪明亮的眼睛说道:“好吧。”

下午的阳光黄澄澄的,整个城市好像都被浸了层蜜一样,仿佛咬一口,流出来的都是橙子味的糖浆。

林荫路上,江嘉绪推着单车,谢其声走在他的身旁。谢其声发现,自己好像比他还要矮一些,他身高一八二,江嘉绪的身高大概一八五左右。

真不知道这人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高。

夏日的风很舒服,让人感觉像是躺在被太阳浸晒的软绵绵的棉花上,忍不住打滚,心旷神怡。

旁边响起清爽干净犹如球场上的热风的声音。

“你不是本地人吧?”

谢其声挑挑眉说:“你怎么知道?”

江嘉绪笑嘻嘻地说:“口音不像。”

“你猜对了,我今天刚来。”

江嘉绪说:“你是哪里人?”

“京北。”

“来这旅游?”

“上学。“

江嘉绪有些惊讶地看向谢其声,说:“你是京北人?从北方来到南方?你怎么想的,好好的首都放着不待,怎么来渝城了?”

谢其声眯了眯眼,听着他这话怎么都不对味,有种不太欢迎他的意思。确实,除去一些客观因素和主观因素外,哪个正常人会放着好好的首都不待,而跨越大半个中国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被“流放”的事实让先前的烦躁感如同青藤再次攀了上来。再加上来到这个破地方根本不是他的本意,他不仅被迫来到这个地方而且还不太被当地人欢迎,心中的火气和不爽瞬间烧毁他此刻的平静。

仿佛找到了一个发泄口,怒火让他毫不犹豫怼回去,皱着眉道:“关你屁事。”

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他这是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生出情绪,甚至还是负面情绪。他的情绪向来是淡漠的,对待认识的人也是平淡的,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虽然对着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发火不太礼貌,但他就是想不礼貌一回,而且他的语气多少还是收敛着的。

说完他不想继续留下来徒增火气,眼不见心不烦,于是便扭头就走。

江嘉绪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太好意,他连忙拽住谢其声的手臂:“哎哎哎别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欢迎你的,你别生气。”

谢其声顺着他的力道停了,说:“哦,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

说完他就走了,撂了句:“再也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写文,希望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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