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还没有拉开，房间昏暗。徐抱秋叫醒陆嘉棋。

陆嘉棋勉强睁着睡眼，下了床，出去洗漱吃饭。等她吃完饭，便看到徐抱秋拿着两三件衣服出来，让她穿上。她眉头一皱，这衣服搭配也太丑了。

徐抱秋误会她的意思，连忙悄声说话，打手语：“你可别穿你姐姐的衣服了，赶紧穿上，今天我和你一起走。”

陆嘉棋拉下脸，把衣服拽过来，向房间走去。徐抱秋急了，伸手去拉。陆嘉棋甩开她的手，嘴唇一张一合，飞快打手语：“丑，我要换好看的。”

徐抱秋这才放心。

不一会儿，陆嘉棋抱着一堆衣服出来。徐抱秋真是没眼看，每天早上都要折腾一番，非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么一想，还真不如穿她姐的衣服，省事。

咦，怎么那几件衣服看着眼熟呢？

徐抱秋还没想完，就见陆嘉棋把大部分衣服抱起，送到卫生间。她忽然回过神：那些衣服是陆嘉弈的。徐抱秋慌忙跑过去一看，晚了，陆嘉棋已经把它们扔盆里接上水泡上了。徐抱秋气得指着她：“你、你非要给你姐添堵啊？”

陆嘉棋翻了个白眼，打手语说：“她不是嫌我脏吗，我把衣服都泡上，叫她自己洗干净呗。”

徐抱秋气得七窍生烟，想打她，又不好打，想骂，又没时间骂。最终她只能把小女儿的头狠狠别了一下，“你个不省心的！”

陆嘉棋心里得意，也不计较妈妈对她动手动脚了。她穿戴整齐，拎上包，只等徐抱秋把衣服穿好了。徐抱秋临走前去叫大女儿起床，再和小女儿一起出门。

陆嘉弈爬起来，洗漱用餐的流程走了一遭，回来打开衣柜准备取衣服。翻了半天，却一件夏服也没找到，不由得一愣，心慌慌地再次翻找一遍。没有。忽然省起，之前在卫生间看到过一大盆衣服。

她急忙回卫生间，略略一翻，心沉了下去，怒火噌地窜了起来。

陆嘉棋这混蛋，居然这么整她！

陆鸿文看到大女儿满面怒容从卫生间出来，扫了一眼墙上的表，说：“你怎么还没走，要迟到了。”

“我的衣服全泡里面了，都是陆嘉棋干的！我怎么走出门！”

陆鸿文哑然，见大女儿气得不行，说：“实在不行，你就穿她的吧。”

“我还敢穿她的吗！”

陆鸿文这才记起来，讪讪地说：“你总不能不上班吧。”

陆嘉弈气了一会儿，走进父母的房间，从徐抱秋的衣服里挑出能穿的套在自己身上，沉着脸，背上包也出门了。

陆鸿文坐在餐桌边，长长地叹了口气。

到了店里，许店长、雯姐和常哥看到陆嘉弈又换了一套衣服，宽大老气，全然不符合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打扮，看上去有些滑稽，都吃了一惊。

许店长想起英格的叮嘱，暗暗叹了口气，很是同情。她跟雯姐、常哥打眼色，叫他们不要出声，对陆嘉弈说：“你可以休息几天再来上班的。不会扣你的工资，这点事我还是能作主的。”

陆嘉弈勉强笑了笑：“我没事的，在家也没事干，还是来上班吧。”

许店长也不勉强，只叫陆嘉弈不要过于劳累，不要太逼着自己。回头又跟雯姐、常哥说，陆嘉弈受了惊吓，有心理阴影，不要过问太多，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照常相处。

两个年轻人都答应下来，仍和往常一样跟陆嘉弈相处。

太阳升得很高了，徐抱秋送陆嘉棋到舞蹈教室，看小女儿换上训练服，和伙伴们一起练基本功。她去办公室，找周团长。

周团长从桌后边站起来，笑道：“哎呀，什么风把徐姐给吹来了。”

徐抱秋勉强笑笑：“什么风？当然不是好风。”

这话听着不对头，周团长忙请徐抱秋在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杯水，“徐姐，是谁招你惹你了？不会和嘉棋有关吧？”

徐抱秋连水也顾不上喝，靠近周团长，一五一十把这两天的事说了。

周团长听到后面变了脸色，“宋之官竟敢做出这样的事！”

“所以，我来这里是想跟周团长你商量，”徐抱秋按住周团长的手，“让嘉棋回宿舍，别叫她来回跑了，太危险了。那个宋之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抓到呢。警察那办事效率，你又不是不知道。”

周团长有些犹豫，“我不是不想留嘉棋，当初这是庄女士的意思，不好随便改动的。等我打电话问问她。”

“那就拜托周团长了，这事可拖不得，越快越好。”

“我这就打。”

徐抱秋眼巴巴地看着周团长拿起电话拨号，听她跟庄女士问好，听她把话说清楚，一忽儿露出犹豫的神色，说“这是不是有些……”，后又“好好、好”地点头，就是不知道那头的庄女士都说了什么。

不多时，周团长把电话放下，对她说：“庄女士说，她会派人过来解决问题，今天就会到，这两天还是先让嘉棋正常来回跑吧。”

徐抱秋大惊。

周团长说：“我刚开始也担心。庄女士说，不把宋之官找出来，就算让嘉棋躲在宿舍里，和宋之官交好的又不只嘉棋一个，谁知道别人会不会把她卖出去。还不如早点把宋之官找出来，彻底把问题解决掉，以免后患。”

徐抱秋连声说“有道理”，又觉得难以放下心，踌蹰不能去。周团长再三劝慰，保证一但有什么新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她。徐抱秋这才忧心忡忡缓缓离去。

到了下午，周团长接到电话，眼前一亮，连忙跟副团长老刘、郑老师打过招呼，匆匆出门，来到香格里拉酒店。一名穿着便衣，气质精悍的男子迎上前，说：“是周团长吗？”

“我是。”

“我是庄女士请来的保镖，请跟我来。”

他们刷卡搭乘电梯，进入一间特色套房，走过玄关，来到起居室。

庄恕坐在沙发上，身后站了几名便衣保镖，一看即知都不是善茬，叫周团长好生心里突突跳。

“请坐。”

周团长依言坐在单人沙发上，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当事人有哪些，案发地点和经过，接受报案的是哪里的派出所，是否立案等等，都交代清楚了。

庄恕点头说：“辛苦你了，接下来就叫嘉棋照常回家。我叫保镖们跟着，尽快把宋之官这些人解决掉。”

周团长觑了一眼那几个保镖，担心地问：“庄女士，你真要用这样的手段吗？会不会太过火了？”

“聋哑人犯罪量刑本来就比一般人轻，何况他们还没成功，搞不好不到一两年就能出来了。宋之官本性就不行，没吃过特别大的苦，是吸取不了教训的。对这种人就要往死里收拾，才能让他们老实，再也不敢搞事。”

庄恕此言有理。

周团长不再有何异议，转而说起另一件事：“庄女士既然来了，要不要过来看看嘉棋跳舞？”她生怕庄恕拒绝，又说：“嘉棋最近很有进步，像是突然开了窍，舞蹈里很有几分神韵。还是庄女士你支的招高明，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开的窍。”

庄恕本要拒绝，听周团长这样一说，果然改变了主意，沉吟道：“她突然开窍了？”

再联想到周团长转述徐抱秋的话，便问：“嘉棋是什么时候开始模仿她姐姐的？”

“具体是哪天，还真记不住了，好像有一周多。”周团长一脸的意外和啼笑皆非：“我还以为她改性了，没想到是学她姐姐，真不知道她想的什么。”

庄恕暗暗点头，差不多对上了，多半是上上个周六。陆嘉棋借口不舒服逃掉练习，就是为了去见那个丹麦人。

“那就去看看吧。”

周团长很高兴，连忙和保镖一起扶庄恕坐上轮椅。

庄恕突然出现在舞蹈教室，大家都有点措手不及，但也没那么意外，毕竟这位老板很看重这次的项目，经常过来察看某人的练习进度。交好的小伙伴们便私下挤挤挨挨，你一下我一下地戳陆嘉棋。

陆嘉棋心里有些紧张，她发现庄恕不像过去那样对她微笑鼓励了，平静的目光仿佛满是审视，似乎要在她身上挑出大大小小的缺点。她战战兢兢，分毫不差地把小人鱼的独舞片段都一一跳完，气喘吁吁地望向庄恕。

庄恕面无表情，像是沉思，最后才慢慢地点了一点头：“有进步。”

周团长有些兴奋：“庄女士，依你看，嘉棋现在有多少胜算？”

“只能说，她总算站到了和唐梦含、扬溪舟一同竞争的起跑线上。”

“能有一争之力，总比毫无还手之力强。”

看到庄恕点头，周团长高兴，陆嘉棋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次和以前不一样，庄恕没有请她吃饭，也没有和她聊天。这让陆嘉棋感到了隐约的不安。

到了傍晚，她惶惶然地换下训练服，拎起包往家走。当晚，又和陆嘉弈大吵一架。

又过了两天，她走在前往快轨站的路上，又情不自禁地去逛火车站后的夜市。

这里人真多啊，真热闹啊，摊子一个接一个，全世界好看好玩的东西仿佛都聚集在这里了。摊主大部分是本地人，任由游人自行观看挑选。除非顾客询价，他们才懒得招呼。这让陆嘉棋分外自在。还是这里好。

忽然有人拍她的肩，她回头一看，居然是宋之官。她大吃一惊，宋之官真够胆大的，都立案了，还敢在安城晃悠。

宋之官看到她吃惊的样子，露出得意的笑容，比出大姆指朝外一指，意思是到人少的地方谈谈。

陆嘉棋想起姐姐的遭遇，又想到宋之官本来就是冲着她来的，心里没一丝好气，掉头就走。宋之官抓住她的手腕，捂住她的嘴，强硬地把她拉走。她呜呜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急出了眼泪，呼吸渐渐变得局促。

来到人流稍稍少的地方，宋之官方才松开手。

陆嘉棋喘着气，转身就要跑，发现又一个男的堵住了她的去路。这人她也认识，是宋之官的朋友，一起吃过几次饭，脾气不大好，正瞪着她。

她只得转过身，看向宋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