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子的，我还要到不具备独立做人工耳蜗手术条件的城市出差，和当地的医生做学术交流。保证能在一年内让五千人接受人工耳蜗手术。”
徐抱秋半信半疑。
“你带我的名片去店里，店长一定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徐抱秋发现不能再从英格的嘴里撬出什么东西了，因为英格已经转移视线，和陆嘉棋寒暄起来。
陆嘉棋不知道她们刚才都说了什么，还在问英格她在安城会呆多长时间，去店里能不能看到她。英格也很耐心地把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陆嘉棋比划手语问：“你还会回安城吗？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徐抱秋登时紧张地看向英格。
英格比划：“会，也许还能见面。”
徐抱秋心里的大石头顿时落了地。
等英格走了，徐抱秋这才有时间琢磨，是不是她说了什么话，让施医生察觉到了什么，才有那么奇怪的表现呢？但施医生又让她们去店里，还说店长一定会好好招待她，大概还是会照顾她们的。
第二天陆嘉棋出院，徐抱秋和她带着大包行李回家。在快轨车厢里，徐抱秋对小女儿打手语：“你姐姐没能拿到名额，心情不好，你可别跟她吵架。”
陆嘉棋不以为然地点头，算是答应了。
到了家，陆嘉弈出来，帮母亲接过行李。陆嘉棋一屁股坐在餐椅上，懒得再动弹。
徐抱秋冷眼看着，发现这姐妹俩还是没有交流，不过也没有吵架的迹象，而且陆嘉弈看上去很平静，便稍稍安心下来。
她趁着给小女儿收拾行李的时候，对陆嘉弈说：“一个月后，咱们要去爱为优助听器店，你记得把那天空出来。”
“我非得去吗？”
“当然要去，不去怎么给你配助听器。爸妈怎么也得补偿你一对助听器啊。”
陆嘉弈默默无语。
“你去了，”徐抱秋忽然说，“还不一定能见到那个老外呢。”
陆嘉弈说：“知道了，我去就是了。”
徐抱秋在心里叹气，一听到可能不用见到施医生，就马上答应了，这别扭闹的——莫非施医生是察觉到嘉弈不想见到她，才忽然说不一定会去店里吗？也不一定，施医生也没说会去啊，是她自己以为施医生会去的，不，这次施医生也是很明确地说不一定会去，说明原来还是想去的……
她收拾完陆嘉棋的行李，出去看到小女儿还坐在餐桌边上玩手机。
“做什么呢？”
问完后，徐抱秋才想起来，陆嘉棋做了手术，两耳已经完全没有听力了，倒也懒得再打手语问了。她还得去做饭呢，幸好大女儿已经摘好了菜，拿出排骨和鸡肉化了冻，省了许多时间。
陆嘉棋看着妈妈在厨房劳碌，手里不停地打字和人聊天。伙伴们知道她出院了，最少会在家休息一个月，都想叫她出来玩。聊天气泡一个接一个不断冒出，热烈讨论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敲定了时间和地点。
她聊完天，施施然地走进姐妹俩的房间，看到陆嘉弈又坐在桌前敲电脑，走了过去，站在陆嘉弈身边。
陆嘉弈对她视若无睹。
陆嘉棋没好气地拍陆嘉弈的肩膀，强迫她看向自己，打手语问她：“你和英格医生绝交了，真的？”
陆嘉弈皱了皱眉，扭回头继续码字。
陆嘉弈又拍她的肩膀，“你知道给我做手术的是谁吗？”
“你烦不烦？”
陆嘉棋听不到声音，只能勉强分辨姐姐的口型变化，好半天才弄明白对方的话，非常不快，打手语说：“你嫉妒我。”
她看到陆嘉弈露出了奇怪的表情，然后一副懒得跟她分辩的模样，像驱赶蚊子一样朝她摆手，又去打电脑键盘了。她感到了羞辱，气恼地大力拍姐姐的手臂。
这一下效果立竿见影，陆嘉弈握紧双拳，扭头怒瞪着她，终于打手语说：“你真的好无聊，这点小事都要跟我报告。”
而且没用手语语法，用的是正常人的说话语法。
陆嘉棋感到了更大的羞辱，又想不出什么话反讥，又觉得陆嘉弈只是在装，其实心里非常不高兴。她努力观察陆嘉弈的表情，见她正微微蹙眉，看着显示屏，冷哼一声，果然是装出来的。她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高兴地走开了。
然而她不知道，在她背过身后，陆嘉弈就松开了眉头，将网页切换为文档界面，继续码字了。
在接下来的两周里，两个女儿都在家里，家里难得有了更多的人气。徐抱秋和陆鸿文又是高兴，又是担心，生怕两个女儿起冲突，心里暗暗埋怨残联，就不能不给他家添堵吗？
陆嘉棋看到姐姐有时候会出门，好奇地向父母打听，才知道她这是去找工作，今年考研失败后，一直没找到工作。她像是发现了新奇的东西，飞快往朋友群里发消息：“大学生照样找不到工作。”
然后她就把姐姐的事讲给朋友听。
“书白念了”
“读大学没用”
“不如学一门手艺”
“就是就是”
陆嘉棋乐呵呵地着群里的消息，母亲忽然过来找她，“你有空记得跟姐姐学学。”
“她都没找到工作，我跟她学什么呀！”
“你傻啊？国家团不是要选主角，演那什么小人鱼吗？艺术总监说你不像小人鱼。你不得好好看看书，学学怎么演小人鱼吗？你姐前阵子还看过书，懂这个，你还不赶紧问问她。”
陆嘉棋扁起嘴，没有吭声。
徐抱秋后来又问她有没有找姐姐，陆嘉棋都敷衍过去了。徐抱秋不放心，又问陆嘉弈：“嘉棋找没找你问小人鱼的事啊？”
“她找我干什么？”
徐抱秋解释了几句，说：“我就知道她只是嘴上说说，你有空的话，就跟她讲讲呗，那小人鱼要怎么演。”
“……好吧。”
虽然陆嘉弈应得很勉强，好歹是说出声了，徐抱秋就放心了，这个孩子比较实心，答应的事还是会做到的。然而，她万万没想到“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句话在小小的家庭里也能起效的。
陆嘉弈深知对母亲说不通，找妹妹也只会自讨没趣。她自有办法，搜罗了一些资料复制到U盘里，再去拜访高月所在的盲人按摩店，问人家借打印机一用。她还没进门，就通过玻璃窗看到高月站在充作柜台的书桌边上，好像有个人坐在电脑后面，那头浓密的黑发不像是店长。
是谁呢？
陆嘉弈刚走进来，就看到高月侧头面向她：“嘉弈，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想借打印机用一下，可以吗？”陆嘉弈向显示屏后面的人看去，愣了一下。
坐在那里的还真不是店长，而是高月那个特别热情的客人王烁飞。
“店长呢？”
“店长在里面招待客人。”
“你好，陆小姐，我们也好久不见啦。”王烁飞朝陆嘉弈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我是来安电脑的，因为店里的电脑坏了嘛，我就帮忙看一看。”
“你好。”陆嘉弈知道暂时用不了打印机了，便走到高月身边，参观王烁飞修电脑。
王烁飞已经把机箱打开，露出了里面的零件，上面全是灰尘。他把主板拆了下来，用店里的抹布擦干灰尘后，仔细检查了一番，说：“主板烧坏了，修不了。”
高月说：“换主板要多少钱？我等下会告诉店长。”
“不用，我家正好要关掉网吧，不干了，打算要把里面的东西都处理掉。我回家挑一个好的，给你们送来。就当作是受你们平常照顾的谢礼啦！”
高月愣了。陆嘉弈跟她问清王烁飞说了什么，也愣了。
王烁飞手脚麻利地把主板安回去，再把机箱盖合上，“我这就回去拿，大概一到一个半个小时就回来了。高师傅帮我跟店长说一声，我拿网吧里的电脑换这台电脑，可以吗？”
高月说：“你家网吧的电脑配置要比我们店高得多，换我们店的不合适，还是给个价吧。”
“不用啦，都说是平时照顾的答谢了，这样吧，我进去问问店长。”王烁飞本要往外走，现在又掉头往里面走。
高月急忙叫住王烁飞。
“我来问吧。”陆嘉弈进去找店长，不一会儿出来对两人说，“店长让我感谢王先生，他愿意让你拿走这台电脑，尽管处理就是了。你们一家以后再来做按摩，一概打九折价。”
“打折就不用了，我先走了哈。”王烁飞快步走出了店门。
陆嘉弈和高月“面面相觑”，说：“他真热心肠。”
高月轻轻点头，嘴角微微弯了起来。
一声门响，王烁飞又折回来了，说：“高师傅，听说你需要一台电脑是不？我也给你拿一台，送到你家吧。就当是——”
“就当是平日照顾的答谢是吗？”高月说，“这就不必了，我们只是正常的服务客人，称不上什么照顾。”
陆嘉弈很是可惜，又很理解高月。
王烁飞想了想说：“就当是我们的投资？哪天你能独立开店了，我们也好去沾沾光，打个九折价。”
高月莞尔，“我用手机就行了，不需要电脑。”
王烁飞拍手道：“是这样啊，我明白了，高师傅回见~”说完又匆匆走掉了。
陆嘉弈看他这把真走掉了，说：“我记得他好像是打算开手机专卖店来着。”
高月轻轻“啊”了一声，露出难得一见的懊恼神色。
陆嘉弈扑哧一声笑了。
“不准取笑我。”
一个多小时后，王烁飞果然拎着一台主机回来了，打开电脑，赫然是重装好的，他把旧电脑上的重要文件转移到新电脑，连接打印机后，就带旧电脑走了。走之前还跟高月说：“高师傅，你要是有需要，记得跟我说一声，会给你留一台电脑的。手机还得等等，货还没到呢，我跟你保证一定是最新的苹果。”
陆嘉弈说：“听到了吗，是苹果哎，据说他家对盲人的支持最好。你要不还是收下吧，以后开店给他们打折就是了。”
高月摇摇头：“我要开店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他只是找借口送我一个罢了。我不需要这样的施舍。”
陆嘉弈纠结了好一会儿，终究没有再劝高月。
“你不是要打印东西吗？快去打印吧。”
陆嘉弈便去把资料打印出来。
高月在旁听着打印机的声音，问：“你要打印什么东西？”
陆嘉弈叹了一口气，把事情经过跟她说了，“所以我就把原文，还把研究《海的女儿》的文章都照着抄了一遍，让她自己慢慢看吧。这样我也算交代了。”
“你们姐妹还挺有默契的。”
“你怎么会这样想？”
“因为，如果徐阿姨去问陆嘉棋，她肯定会含糊不清地让徐阿姨以为你去找她了。徐阿姨再问你，你也能理直气壮地说已经把事做了。反正都是在忽悠你们的妈妈，不是吗？”
陆嘉弈没能反驳。
她回到家，把打印并装订好的文件放在陆嘉棋的书桌上，再去帮徐抱秋摘菜。
徐抱秋问她有没有找妹妹说小人鱼的事。
“还没，我今天出去了，回来没看到她。”
“我还想说呢，你出去倒也罢了，你天天宅家里就不是好事，出去才好，”徐抱秋叹了口气，“嘉棋今天又出去玩了，说是和朋友吃饭，唉，在家也不好好休养，非得去见一些狐朋狗友。要是你们能换一换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今天才发现更错了，我把第27章的文当成第26章更了OT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