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念处，观诸法因缘生，无自主自在之性，是为诸法无我。”【1】

老主持的声音在岁月的雕琢下像是他面前的木鱼般，清清入耳。

一陈一新的传授着三位发音稚嫩的小沙弥念完功课。

让恒乐乐顿觉自己的心田下起一场绵绵细雨，被洗刷的干干净净。

“下课。”住持掷地有声的道，随后用那双和年纪不符的明亮眼眸亲切的看向二人。

他放下木鱼后，带着那三个小沙弥朝阎柇飞走来。

“住持，今天是入世日，我来带三位小师傅小山。”阎柇飞双手合十，低头拜礼。

恒乐乐照做。

“两位施主费心了。”老主持手上挂着一串盘得莹润透亮的佛珠。

恒乐乐在低头的时候，能感到对方将手放在脑袋上轻轻的摸了下。

“伸手。”阎柇飞突然凑近他耳边小声提醒。

恒乐乐立刻照做，刚一伸手，老主持就将一根早就拿在手中的红绳，仔仔细细的拴在他纤细的手腕上。

“多谢师傅。”恒乐乐一看红绳便明白了是如何一回事，连忙鞠躬道谢。

方才他没敢细看，现在离老主持近了，恒乐乐才后知后觉到，

老者居然和方才在佛塔外面的介绍栏上，一位他因为导游讲解的太过绘声绘色而多注意了两眼的活佛照片一模一样。

“阿空，带着师弟休息吧。”随后老住持对着那位个子较高的小沙弥说道。

“是，师父。”名为阿空的小沙弥双手合十道。

老主持点头过后才缓缓离开。

几位小沙弥目送师傅的身影远去后才，恢复了合格年纪应该有的活泼好动。

“飞哥，今天我们要去哪里玩？”恒乐乐只见最矮的小孩一把抱住阎柇飞的腿。

“等摄影师帮你们拍几组照片，然后就带你们去游乐园。”阎柇飞单膝跪地，抱着孩子坐在大腿上。

他熟门熟路的打开门口的鞋柜，将里面一双蓝色运动鞋拿出来给小孩穿上。

连鞋子是哪双都清楚，看样子阎柇飞经常来这儿。

“摄影师？！会不会像外面那个天天骗游客钱的黑心老板？”

只见那小和尚审视了恒乐乐好几眼后，自以为悄悄咪咪的用手挡在嘴巴，但声量却丝毫不减的道。

“不用，这位帅哥不收钱。”阎柇飞弯着眼角笑眯眯的，如此温柔的一面倒是不常见。

恒乐乐也插一句：“对的，我不收钱。”

“小哥哥不仅长得帅，心也善。”阎柇飞还趁机夸了恒乐乐一句。

即使他是承了昨日送医院的情，也要一个镜头就二十多万的镜头是恒小少爷心甘情愿跟他来才行。

恒乐乐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刘海，“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来来来，3,2,1小师傅看镜头！”

几人来到菩提树下，三小只并排打坐，让在观景台上的游客时不时的驻足观看。

或许是恒乐乐天生的亲和力，和小和尚们配合的很好，只是几张照片的小事。

他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

在拍照间隙的闲聊里，恒乐乐才得知三个小和尚严格说起来并不是具有正式僧人身份的小沙弥。

他们是机缘巧合下才跟着老主持从缅北回到M市的。

当时正值全球肆虐的传染病，老主持恰逢去缅北筹集口罩。

便见三个小孩紧紧抱作一团，相互取暖。

和感染者就只有用薄薄的竹片做成的漏风墙壁的距离。

老主持问了每个孩子一个问题。

小孩回答过后他便知三人与他有缘，于是便在申请通过后带回了M市。

用自己的薪酬养着他们一直至今。

阎柇飞得知后，除了捐功德钱外，还定时的送快来必备的生活用品。

“行，那今晚我修一下发给你。”恒乐乐滑动着照片对阎柇飞道。

其实大体上并没有什么改动，只是恒乐乐工作病犯了想进一步的完善细节。

“飞哥，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想留你合照。”最小的孩子抱座在阎柇飞的臂弯里。

头顶上薄薄的青茬贴着男人的下巴，来回蹭着。

“哈哈哈，要不你就陪小孩照一张吧。”恒乐乐笑道。

而一直在小孩子面前有求必应的阎柇飞这一瞬居然面露难色。

好似合张影能要了他的命似得？！

恒乐乐随即以为想起阎柇飞毕竟是个注重私生活的艺人，不愿照片存在与不信任的人手中。

恒乐乐帮忙找补：“我用你手机拍，这样还省得发来发去的。”

阎柇飞思考了好几秒，终于决定答应：“没事，用你的就行。”

“我也想再试一试。”但是这句话被他压进喉咙里，除了自己意外谁都没听清楚。

“来，笑着看着这里啊？”现在光影正好，恒乐乐飞快的调整好画面。

他果断按下快门。

“大家都照得不错……”他挨个检查着小孩的表情，直到目光落在照片里的阎柇飞时，他才发现不对劲。

照片里阎柇飞居然着扯开嘴笑的？！

很僵硬很难看，整个人透露出一种小心翼翼的局促？

阎柇飞的电影以及硬照恒乐乐看过不少，镜头表现力和故事感都是一等一的强。

所以他下意识的以为是他的失误。

“要……要不再来一张。”恒乐乐犹豫再三后还是建议道。

他听说过阎柇飞对镜头是极度严格的，刚才的那张照片他绝对不会满意。

然而在听到恒乐乐的话后，阎柇飞只是毫不在意的摇摇头。

“没事，就用这张了，我相信你的ps技术。”阎柇飞不以为意的开起玩笑。

“唉？可以再来几张的，反正还早嘛！”恒乐乐揉了揉眼。

今天他没带眼药水，眼睛有些许干涩。

不知怎的，

他好似从阎柇飞那深仄的眼眸中觉察出一丝转瞬即逝的落寞。

阎柇飞在扯起苦笑的前一秒，将口罩戴上。

纵使语气没什么变化，但是离开镜头范围的肢体语言还是体现了他的拒绝。

“不啦不啦，在耽误时间的话宝宝乐园就关门啦。”阎柇飞揪起小和尚脸颊的婴儿肥提醒道。

除了三个小孩，恒乐乐知道那是在强行专业话题。

既然阎柇飞不愿继续，那恒乐乐也不好开口强求。

“那好吧……”

他对于阎柇飞在他手上的处女作发挥失常而略感可惜，

但随即转念一想，三个小和尚好不容易能有机会一起下山游玩，也就不再强求。

阿空今年九月份就要入小学读书了，方才小孩已经告诉恒乐乐，他已经决心周末也要跟着老主持研习佛法。

以后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陪两位师弟了。

恒乐乐将镜头擦干净后转进包里。

“对了，你先带着小师傅下山去吧，我自个逛一下。”

恒乐乐担心跟阎柇飞太紧，引起对方怀疑。

“好。”阎柇飞点头。

“拜拜，摄影师！”小和尚临走前还不忘向他打招呼。

恒乐乐挥手，“拜拜。”

等人走后，恒乐乐和其他一样，脱鞋进入了大殿。

大殿内铺了一层红色的绒布地毯，因此并不各家。

他抬起头，画着小乘佛教经文图案的金色穹顶映入眼帘。

恒乐乐跟着同行的游客，逆时针方向的参观着大殿。

大殿除西门紧闭外，共有东南北三个出口。

每个出口对应矗立在塔中高十米左右的天然的汉白玉佛像。

分别是东面释迦摩尼佛像，南面观音菩萨像，西面药师佛像，北面弥勒佛像。

四个佛像两两相连，共同组成了这座佛塔的中心支柱。

大殿内不见僧人，每座佛像下要么有个竹篾编得小桌，或者立着朱红色木质的功德箱。

每每拜礼后，便随人心意的捐出功德钱。

其中在释迦摩尼佛像下，同样也有一个装满红绳的银盆，那红绳和老主持赠与他的别无二致。

旁边还为了一圈两三朵用细线穿起来的白色花束。

看样子是供入殿的信客带走的小礼物。

花朵细长洁白，宛如洗衣的傣家卜少轻轻拨开河水的十指一样美丽。

沁人心脾的香气冲入鼻腔，令不少游客驻足品香。

走出佛塔，

如今的山顶，在伴着被夕阳无限拉长的婆娑树影，一步步迈入夜晚。

“顺时针绕三圈，功德圆满。”门口竖有一块提醒，恒乐乐默念道。

心有所求的他没做几秒犹豫便照做。

在步行的三圈里，

伴着烟火香，恒乐乐站在能够俯瞰整个小城的高台上车顶的放松下来。

他静静的眺望着整个亮起家火，繁星点点的小成。

自恢复记忆后，恒乐乐并没有香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所谓。

面对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即便他不断提醒这一切都是剧情的影响。

但是他还是不可避免的陷入迷茫自责的樊笼中。

无人倾诉的烦闷令他被迫封闭着自己的内心。

今天是第一次感受到心里破开了那么一处，小小的能透进新鲜空气的洞口。

等即将离开时，恒乐乐站在北门，同殿内的弥勒佛像远远相望。

恒乐乐双手合十，闭上眼道：

“求佛祖保佑阎柇飞不受苦难，开心幸福。”

他这般想着，就这么向佛祖许下了愿。

虔诚祈祷的身影，在燃烧出五颜六色的晚霞中渡上圣洁的金光。

愿望从他的一张一合的唇瓣里搭乘着山顶上的凉风飞出。

降落在恰好折回佛塔的阎柇飞心底里。

谁也没能料到，他居然抢在佛祖前，偷听到恒乐乐的愿望……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1】出自《增一阿含经·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