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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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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异变再起,一道金色光辉陡从神殿内冲出直插天穹,取代了原本的那一条银色丝线。

远在千里之外,一座雪山之巅,一座石屋内,两名老者围着炭盆对弈。一人身材矮瘦,身着葛衣。一人身材高大,长髯猛须,腰系兽皮,在他身后,一名二八年华女子亭亭玉立。

金色光辉刺破天穹的一刹,两人几乎同时望向屋顶,目光直透而出。

“神灵经现世!一万年太久了,看来这次虫祸蔓延,就是不预之征兆啊。”葛衣老者笑道,“这回巫蛮合作没问题了吧?”

高大老者脸色郁郁,哼道:“你的狗屎运一直不差,既然又出现在十巫之地,我蛮族愿赌服输。”

“走一趟。”葛衣老者继道。

三人身影倏然消失在石屋内。

北地冰雪封冻,寒风呼啸,地面几乎不见人影。

地底深处某处洞穴内,四面平整,石壁如削,一团蜷缩身影匍匐地面,在这道身影面前,只有一个澡盆大小的石盆,石盆内一道火苗煦煦燃烧,似万年不灭。

“神灵经现世!灵战启幕!”身影蓦然抬首,露出一张如土如石的无情面孔,他的声音传遍整个地底世界。

西方之地,某处深渊,渊深似海,不见丝毫光亮,望得久了仿佛目光也将被吸引进去。

一副狰狞双角的鬼影面孔陡自深渊内浮现,蓦然张开漆黑大口嚎哭之音随起:“神灵经现世!进军帝薨原。”

东方之地,巨桑树之巅,一对孪生姐妹并肩而立,一人金瞳,金发金衫背负金色长弓,一人银瞳,银发银衫背负银色长弓。

“神灵经现世了!”金发女子道。

“姐姐,到底是云荒新王诞生,还是新的神灵诞生呢?”银发女子问道。

金发女子金瞳一合一开,道:“天知道。”

她又道:“灵战启幕,虫祸延世,我东夷亦无法避免。”

“帝薨原?”银发女子道。

“嗯。”

云荒世界流传着一个古老传言,神灵经现世,天地大变,帝薨原上存在一道通天之门,打开通天之门,进入之人若能活着出来,必将成为一界主宰。

神殿之内,韩奕闭目等死,红色血雾汇聚成流,自动飞入神灵口内。

“该你了!”神灵满足地吐息,猩红长舌径直卷向韩奕。

一道紫色光幕骤现,将韩奕护在其中,长舌若触星火,升起一缕焦臭之烟。

“这是——”神灵惊呼吃痛。

一个模糊女子虚影出现在神殿空间,女子紫发紫瞳一身紫色长袍,漠然望过一眼丑陋神灵,目光转而柔和看着韩奕。

“我的族人记好了,小次山唤神法为饵,大次山唤神法为钩,二者合一,世称神灵经,又名猎神咒。”

女子身影随之舞动,咒念响彻神殿。

“神,天地之寄,有灵。众生拜之,聆而听之,祭则得见。”

“皋,神来之。十八踏位,前举左,骈指右,右过左,骈左指,左就右,骈指右……”

“皋,神来之。二十七踏位,次举右,骈右指,左过右,骈左指,右就左,骈右指……”

“皋,神来之。四十九踏位,次举左,骈右指,旋右,右过左,骈左指,旋左,左就右,骈右指,旋右……”

“皋,困之。”

韩奕此刻处于一种玄妙之境,似醒非醒,似睡非睡,神秘出现的女子一言一行自行印刻魂魄,神殿突兀发生的一切及神灵反应皆历历在目。

“你、你是三千年前的渎神者?”神灵终于反应过来,一对竖瞳内尽是尖锐恐惧。

它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逃离,但已经晚了。

女子咒念完毕,一道金色光辉冲天而起,化作一道道金色丝线仿如牢笼将神灵困缚其中。

“阴灵卫何在!”女子轻喝。

己丑浮空而起。

“以第十代星月大部黯夜之名,解你封印,斩神!”

从身形来看是一名女性,全身每一处都被一种不知材质的灰色铠甲包裹得严严实实,即便是口眼鼻耳都不曾外露,唯独脑后露出一截灰色发稍。

她左右两手中各扣有一把形状怪异的武器,仅一尺之长,锋刃前尖后润,划出一道漂亮的弯弧形状,背后则是一把小巧短弓。

随着女子话音落下,己丑身体一颤,空间若扭曲,她一身灰色盔甲若褪去污渍,每一块甲片肉眼可见地呈现出一种冰冷的暗银色光芒。

面罩自行散开,露出一张冷艳无双的面孔,双瞳内同样泛起两缕暗银色光芒。

“领命!”她左右掌一合,原本形状怪异的两把武器瞬间合为一枝满刻铭纹、形若蛇虺的漆黑长箭。

左手再一摘,小巧短工在手,漆黑长箭搭上弓弦,满力一拉。

“你们不能杀我,我是祖神第九十九子,祖神必定让你满族灭亡。”神灵惊恐咆哮道。

“我已被灭过一次族。”女子声音如风,听不出任何情绪。“

箭落神灭,神殿内如下起一场血色大雨,大半落在韩奕身上,被他吸进体内,一小半被己丑吸收。

女子若怔怔然。

“神灵一族,只是不习惯成为食物,以后习惯就好了。”

她静静望向已睁开眼的韩奕。

“明白了?”

韩奕点头。

“人要有道,你的信仰就是你的道,但不该是那需要献祭的神灵!”女子声音带着一丝没落,身影消散一空。

她的使命完成了。

女子最后在韩奕脑海中留下三道神术——“回眸”、“忘川”、“断魂”,三者合一名为“亡者之诺”。两道巫术——“星火”、“遁风”。

她提醒韩奕,若想离开神殿,必须祭炼魂灯,魂灯融体,再无限制,世间任何之地他都去得。

一个月后,韩奕走出神殿,在他头顶飘浮一盏古朴之灯的虚影,己丑安静跟随。

风雪已停,整个村寨一片寂静,没有一丝动静。

韩奕闭目一回,神念扫视,心顿如坠谷底。

他冲进阿公的木屋,片刻后又冲出,身影闪烁之间,已来到篝火堆前。

冰雪覆盖下,当日桌案犹在,盆内尚有未吃完的食物,洒落一地的酒壶杯盏,仿佛只是因为晚宴尽兴后,族人们还未来得及收拾整理。

韩奕心中却萌生出一个可怕念头,整个村寨恐怕除了他和己丑,再无任何一人存在。

这道念头令他感到极度不安,人都去哪里呢?——

己丑蓦然伸手一指,韩奕顺着看去。

在当日和阿公并坐的石案间,冰雪被抹去,上面刻着一行字“请来有熊山,一切自知”,旁边放着一块皮革。

是一幅去往有熊山的路线图。

“重黎大部。”韩奕默念着。

以他所知,巫族共有九大部,分别巫山大部、云寒大部、银叶大部、幽山大部、凌山大部、残血大部、重黎大部、支鹊大部、巴夜大部。

现在多出一个星月大部,他是星月大部的族人。

原来那一日,当一矮一高老者和妙龄少女赶及寒蝉部落时,现场存活之人已不及双手之数。

苏塔一见矮瘦葛衣老者,面色大喜,当即跪下道:“苏塔拜见巫即老祖,寒蝉部召唤邪神,我等特意赶来诛杀。”

巫即面皮一抽,冥目片刻再睁开,“好的,回去我会告诉你哥哥,就当你在诛杀邪神之战中死了。”

苏塔一惊,鬼方术士已迅速后退。

巫即随意两指点出,一指点在苏塔眉心,一指遥按后者心脏部位,两人就此殒命。

以他这般老古董般的心智,何尝看不出苏塔在此行夺宝灭族之事。

“请救救奕!”一道微弱声音响起,说话之人却是乌公。

巫即看过来一眼,与高大老者道:“你我联手试试!”

高大老者沉吟一番,点了点头。

一道紫色身影蓦然出现在神殿上空的金色光辉中,美轮美奂,缥缈如幻。

“星岚,是你啊。”

“啊,星岚,真是你。”

两声惊喜之极的声音同时从一矮一高老者口里发出,两人面上喜意汹涌。

“巫即,葛雏,有点出息,当着小辈的面。”女子微嗔道。

她转望向乌公,“他没事,乌柏你做得很好。”

乌公含笑揖拜,“多谢老祖。”就此阖目而逝。

“当年——”巫即正要开口。

女子又道:“当年之事,不怪你们,你二人的心意我怎不知。帮我保护好这孩子,三千年前的事将继续——这是星月一族的命运,其中意义你二人自然明白。”

两人连连允诺。

女子叹息一声,“这里发生的一切暂时不要告诉他,迟早他自会知晓——我走了。”

望着女子身影消散,一如当年那么决绝飒然,巫即和葛雏对望一眼,唯有无限遗憾在心。

巫即和葛雏各转过一圈,巫即一手拎一个,一个是昏迷的乌松,另一个是装死的巴鲁,嘴里不停念什么。

葛雏将曲灵交给身后少女。

三人火急火燎赶来,戚戚然离去。

风更大了,卷动漫天雪花,用不了多久,整个寒蝉部便将会湮没在这片白色世界中。

即便日后,外人走入这里,也只会觉得这里曾是被某一个部落遗弃的村寨,或许地面间还会发现有残留的案桌,洒落的酒壶,篝火的灰烬……

山坡上矗立一座沉寂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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