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燥热的风轻轻划过这群少年的脸颊,此刻气氛喧闹却充满了儿时气息。
不仅是连竹,吴宇笑着笑着,眼眶也微微有些发红。
“这还用问吗?”吴宇拿起啤酒瓶,起身和他干杯,“小时候我们仨里面就属你最聪明,虽然不爱说话,可你总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气势,当时我还偷偷膜拜你好久呢!”
连竹正准备拿出包装里的东西,闻言忽然转过脸看他:“你知道我们两个最开始找你做朋友什么原因吗?”
“抄作业。”任屹舟笑道。
当时全班人都孤立他,这两人一开始也受了点影响,不怎么待见他,只是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明显表示出恶意。
后来期中考试,考场里任屹舟的前桌故意使坏,在他试卷上洒上一滩墨水,这一幕刚好被坐在邻桌的连竹看到,她当时就瞪大了眼睛,看起来有些不悦。
本以为他会立刻举手打报告,没想到他只是淡淡地瞥了眼,仿若无事般继续在这张试卷上答题。
后来成绩一出,任屹舟依旧是全班第一。
而那张被刻意针对的试卷,比平时少了很多分,却依然没有影响他“万年第一”的战绩。
连竹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发自内心觉得这个人真厉害。
“我也差不多是这个原因,”吴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时候贪玩不爱做作业,就拿小零食贿赂小舟,让他把作业给我抄,就这样安然度过了小学。”
几个人有说有笑地吃完了这顿饭,临走的时候,连竹终于把刚刚买的东西递给了任屹舟。
“如果你愿意的话,请继续坚持下去。”她只说了这句话,语气无比郑重。
任屹舟一怔,认真地点点头:“好。”
-
连竹送给他的,其实是一副棋盘。
散伙后,他没忍住打开看了眼,却发现里面装的并不是象棋,而是围棋。
袋子里还留了一张纸条。
任屹舟伸手将其拿了出来,还没看清上面的字,背后突然被人重重踹了一脚。
这是始料未及的,他整个人都因为失去重心直接扑向了地面,鼻子蹭破了点皮,爬起来的时候晕晕乎乎的。
又来个人直接将他从地面上拽了起来,嘴里抽的烟味侵入他的鼻腔,他忍不住咳嗽几下。
这条巷道距离家里不是很远,也没有个路灯,漆黑不见五指的环境让他有些无措。
任屹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想出逃跑的法子。
“这不任同学吗?”抽烟的男生一把揪住了他的头发,“几日不见过得挺滋润?”
长时间的受害经验,让任屹舟练就了过强的记忆力。
比如现在,他能从这个略微熟悉的音色,大致推断这群人是谁。
“你是谁,为什么找上我!”
一片漆黑之中,少年的声线染上一丝慌乱,声音似乎也因为害怕大了许多。
任屹舟一边可以演出他们想要的反应来吸引注意力,同时另一双手悄悄打开录音笔的开关。
这次比以往多了一道步骤,他轻轻扬起嘴角。
抽烟的男生大口吸了口,一口浊气吐在了任屹舟的脸上,扭头问道:“瑜哥,怎么处置?”
听这个声音,可以认出他就是江瑜的跟班谢泓,也是那天的红毛。
黑暗中,他依稀看见江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滚开,智商欠费的东西。”
谢泓:“?”
他一脸懵,但脚下还是听话地往后退了几步,这才想起来江瑜特意吩咐过不要直接暴露名字。
不过暴露就暴露,任屹舟一个小小的杂种,爹不疼妈不爱的,又指望谁能帮他一把呢。
“之前黄佑康给你的教训还不够么,竟然还敢以下犯上。”
江瑜睨了他一眼,眼中尽是嫌恶,“你这样的货色,我看一眼都恶心。”
任屹舟轻嗤一声:“那你就别看,没人求着你。”
“还有,”他主动往前凑了点,气势无形中逼近对方,“黄佑康已经在录笔录了,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你……!”
黑暗中,只听到江瑜愠怒的声音,“给我往死里打!另外,别忘了我交代你们的话,谁敢打出明显的伤口,我饶不了你们!”
另一边。
时叙从浴室出来,额间的水珠没有擦干,摇摇欲坠地挂在发梢。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微信依然没有发来一条消息,安静的过分。
“随你。”他耸了耸肩,无所谓地拿起吹风机。
再回来,微信终于有了响应,是来自任屹舟的。
【任屹舟:[向您发起了位置共享]】
【任屹舟:9*&%】
“……?”
时叙还没见过这么超前的表达,愣了几秒。
很快,他意识到了什么:“不好!有危险!”
接下来的几分钟,他快速穿好衣服下楼,拿着车钥匙开车前往任屹舟共享的地点。
路途中,他想过很多种可能。
比如喝醉酒失去了神志乱摁的?还是和朋友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故意这样发的?
又或者是,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
但不管往好的还是坏的想,他总是惴惴不安。
任屹舟给他发的位置是一道漆黑的小巷子,在手机屏幕的照射下,可以看出周围两侧的墙壁,相隔距离非常小。
这条逼仄的巷道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某次经历,想必里面弯弯绕绕的小道很多,找起人也非常困难。
时叙停下脚步,努力让自己心静下来,观察这周围声源的位置。
任屹舟是个聪明人,只要选择了给他提供线索,必然会努力制造出动静,让他以最快的时间找到自己。
细细听来,不远处似乎有“呜呜”的声响,应该就在附近。
时叙又听了几秒,确认位置后撒腿就跑,同时减弱了手机的光。
这条路崎岖不平,和网络上见到的极个别地区的泥灰地一样,处处都是石子和垃圾,坑坑洼洼的。
“清理现场。”
江瑜啧了声,接过旁边递过来的湿巾,使劲擦去上面的血迹。
擦干净后,随手扔在了任屹舟的脸上:“把你的嘴角擦干净。”
最近他和时叙交好的消息也传到了江瑜耳朵里,防的就是这一手。
这家伙就算再诡计多端向时叙示好,总不会脱下衣服把伤口给他看。
“老子心情好,不着急解决掉你。”
江瑜心情极其舒畅,说话间声调都不自觉上扬几分,“但我警告你,如果你再不识好歹去勾搭不该勾搭的人,下次可就没这么容易放过你了。”
“做人呢,就是要认清自己的命,贱命一条就该好好生活在垃圾堆里,别总看无脑爽文做白日梦——”
他垂下眼眸,看着奄奄一息的任屹舟,如同看一个低贱的蝼蚁般,嘴角满是轻蔑的笑意,“你说对不对?”
“咳。”
任屹舟薄唇翕动,没开口就吐出一口鲜血。
以往这个时候,他都会害怕的不敢说一个字,此刻竟任由情绪上头:“那你也该认命,无论你多么耀武扬威,时叙也不会看上你这种货色。”
“你说什么……!”
江瑜没和任何人说起自己这个秘密,闻言面色剧变,“那么喜欢胡说八道?谢泓,把他的脸扇烂!”
“可……”不是说不能有明显伤口吗。
“给我滚开!”
寂寥之中,一个人扯着嗓子向这群人吼道,“我已经报警了!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这声音……
江瑜一瞬间愣在原地,冷意从头蔓延到脚底,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没人注意到他古怪的神情,一群人此刻像无头苍蝇般着急。
“这、这这声音是……时佬?!”
“瑜哥…那我们怎么办……”
“蠢货,跑啊!愣在这里等警察追吗!”
“你来了。”任屹舟咳嗽两声,虚弱道。
时叙“嗯”了声。
“不会还手?”
他没好气道,检查伤口的手却非常轻柔,似乎还轻颤着。
任屹舟苦笑:“反抗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让他们愈发猖狂。”
“证据录好了吗?”
“嗯。”
时叙打开手电筒,在他身上照了一圈,都没看到伤口。
起初有些意外,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
“他们伤你哪了。”
他的语气很沉,哪怕看不到面部表情,说话时那冻人的冰霜也让人忍不住寒颤。
任屹舟不想让他太过担心,含糊说了个轻伤。
时叙一直没说话,不知他信了没有。
半晌,冷声道:“轻伤会吐血?”
任屹舟百口莫辩,又见他一只手抚上自己的腹腔,用了点力度往里摁。
“嘶——”
那群人无休止的拳脚相加,早已伤了这个地方,现在稍稍一碰都疼痛难忍。
任屹舟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说话也变得虚浮起来,比刚刚更要无力。
他很想站起来,告诉时叙自己就是轻伤,大半夜的不必太担心。
可没想到,一只手还没抓住时叙的胳膊,整个人直接往一个方向倾倒。
视线也变得全黑,他不记得自己这一刻是在睁眼还是闭眼。
只有完全失去神智前一秒,时叙在耳边焦急喊自己名字的声音。
“任屹舟!”
“你别死,我这就叫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