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

默没有反应，摊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默！”

他抬头瞄了眼叫他的人。

“默默默默默默默默默默默默默默默。。。。”

他无奈地坐起，接住扔过来的血包。

“你不能不吃饭！”

默呆坐着不动，任凭暮坐过来靠近他。

“我知道真相很残酷，但是这都三天了，你就

说过话。”暮戳戳他的胳膊，“你是还在生我气吗？我已经解释过了，我给你下毒是为了把你逼出深渊，逼出你老爸的监视。按照计划我接下来只要找到你，给你解药，把你接到这，再告诉你爸你已经死了就好了。可谁知道被截胡了。。。”

暮又戳戳他：“好好好，是我错了，我该早点来的。这样你就不会爱上他了，你就不会难过了，都是我的错。行吧，你吃点东西吧！”

默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弓着身体，头愈埋愈低，长发彻底遮住了脸。暮抓着血包往他那推，却只得到了默不爽的目光，这让他恼火了。

“行行行，你爱吃不吃！我救你回来不是看你脸色来的！”他骂骂咧咧地起身走向二楼自己的房间，还关上了客厅的灯。

“真的是，我还以为你又变回来了。。。”

黑暗里，默捂住了自己的脸，他想起了很多，他想起林山，他想起尸体，想起自己的罪孽，他的身体开始颤抖。

他又将在怎样的心情中度过这又一个不眠之夜？

“所以，你还没有恢复记忆？”男生为打量着四周的林山倒水，“那你是怎么给我打的电话？”

“额。。。不太好说。”

“没事，”男生摆摆手，“不记得也无所谓，你活着就好。”

不等林山开口，他又开始大倒苦水，说着自己是多么罪恶，自己的因为良心的谴责度过了多么痛苦的日子。他甚至抓起林山的手，冲着他要掉下泪来。

林山出于礼貌的安慰着，心中却一阵不适，奇怪的感觉让他作呕，他只能找借口说自己累了。

“对对对，这都几点了。。。那么我给你安排个房间，咱们明天再聊。”

终于见到了床，林山带上门，疲惫地扑倒在床上。他扭头看向镜子里的影子，影子便向他柔柔一笑。不知为何，林山在那一刻感到了安心。

“不用怕的，”少女的声音轻轻落在他的背上，“我在呢，你就睡吧。”

林山睡去时，天的那边已经泛白。在这城市的郊区，在那间房间里，是一夜未眠的默。他呆呆地望向泛红的天空，望向阳光，望向他的方向。

他将手搭在玻璃窗上，轻轻抚摸那似乎有形却又不可及的光线，慢慢去想他的温度。

“默。”

他的眉间颤动，又垂下。他知道是自己的影子，不是他。

“他出来了，他要找你。”

“找我。。。”他的手从光线中滑落，“我不配。。。”

“默，”影子没有反驳他的自我否定，只是问，“你会救他吗？”

“昨天休息的怎么样？”

“还可以。”林山对于他的关心表示反感，但面对着一桌的早饭，他只能表示感谢。

“谢谢款待。其实，不用这么丰盛的。。。”

“可你是白家大少爷啊，按理来说就要吃这么好的呀！”

林山插着牛排的手停在空中。

“你说什么？”

“哦不会吧，你全忘了。”男生摆摆手，“好，我这位白少的十年好友就给你讲讲他的故事。”

“白家，说白了就两个字，有钱。毫不夸张地说，富可敌国！你家那个军火生意做起来都是几个亿几个亿的来钱啊！不说在这个一线城市了，整个X国要打仗都要看看你家的脸色哦！”

男生越说越激动，手在桌上戳来戳去：“你平时的零花钱都顶得上我家一个月的收入了好吧！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尝试投资失败的时候你给过我一张卡？我那到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一刷。我去！几个零！”

林山已经快把眉头拧成一团了，男生还是不管不顾地说。终于，忍无可忍的林山起身离开了餐桌。

“啊？你吃饱了？”“嗯。”

锁上厕所的门，林山终于不用装了。他撑在洗漱台前一阵恶心，将早饭吐了个干净。

“咳咳咳。。。人渣。。。”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

“你还好吗？”

“还。。。还好。”他抬头看向镜子，对它的关心表示感谢。

“你看起来对他很排斥。”

“是这样的。。。但，”林山顿了顿，“我觉得他只是性格与我不合，人还是不错的。他不仅收留我，还给我提供不错的食物和休息环境，对我失忆这件事也很上心。。。虽然他一上来就谈钱这很让人不爽，但他看起来是个行商之人，谈钱也正常。。。”

“这样啊。。。”影子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你是这么认为的。”

“你接下来的打算呢？”

“暂时呆在这。如果可以，说服他帮我一起找默默。”

“哦。”

影子看向林山，动作停下，不再言语。林山知道它离开了，便开门回到男生身边。

“你可算回来了。”男生给他推过一杯红茶，“饭菜不合口？吃这么少？”

“我似乎不习惯早上吃太荤的。”

“哈？你是被虐待了吗？吃这些东西都不习惯了？”

“额。。。”林山躲开男生打抱不平的愤怒动作，喝了口红茶润润嗓子。

“你接下来准备这么办？”男生突然问。

“我。。。我要去找一个人。”

“不会是在那边和你关系很好的那个杀人犯吧？”

“他不是杀人犯。。。”

“你可千万别找他！他会杀了你的！”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林山的头隐隐中向下沉，他抬手捂住脑袋。

男生对于他的异样没说什么，却问道：“你还记得自己的银行卡密码吗？”

图穷匕见，即使林山再傻也明白了男生的意图。但愈发沉重的思绪已经无法再反应，林山无力地靠在沙发椅背上。

“我不记得什么密码。。。”

“那，你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我不知道。。。”

身体发软，连手臂都无法抬起。林山只能看向男生，无力地质问：“你给我。。。下了药。。。”

“我的老同学，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男生笑起，逼近林山，“我只是想，让你想起一些重要的事情。”

他抬手掐住林山的脖颈，仍然在笑：“你还有多少钱，都交出来吧。”

“我。。。”

“别给我说忘了，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忘？”

“我真的。。。不记得。。。了。。。”

意识开始逐渐模糊，眼前的男生也变得凶神恶煞，他将林山推倒在沙发上，最后问道：“我劝你老实点，把知道的有的都给我。我也不要多少，但你这么不识好歹，我可保不定会把你怎么样的。。。”

他的声音在林山耳畔环绕着，终于弱下去。林山看向那杯红茶，闭上眼睛，听着脑海中最后声音。

“要相信自己的直觉，白林山。”

林山是在冷风中清醒的。他努力抬起头辨认周围，发觉自己被带到了栋没人烟的烂尾楼中。几个人守在动弹不得的自己身边，似乎在等人。

“啊，你醒了。这药效不行啊，我要去投诉他们。”男生的声音慢慢飘到自己面前，蹲下身看向林山的表情变得愤怒，很开心地笑起来。

“别怕，我没动你，也没准备动你。”

“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男生扳过他的脸，“我要把你卖了。”

“你！？”

“你可能不清楚你自己有多值钱。我之前也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男生伸出四根手指在林山面前晃了晃，“你这条命，值这么多。”

“如果你能拿出更多钱，我其实也可以放过你的。”男生品味着林山的表情，笑得更开心了，“不过看来你确实是啥也不记得了呀！”

“可恶。。。”林山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绝望地垂下头，后悔自己轻信了别人。

“呵呵，”男生站起身，“谁让你这么完美？这是你活该！”

他抬腿踹向林山，看着林山蜷缩着的身体满意地说道：“还有十几分钟啊，你别急，再等等。”说完，他又坐回原处，盘算着怎么花这么多钱。

只要再等几分钟。。。

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奔跑着在楼层间回荡，很快逼近。男生皱眉，示意几个打手准备好教训一下打断他美梦的人。

是谁？林山也抬头去看。

楼层的尽头晃出一头长发，一双红瞳远远地看向林山，骤然缩紧。

默。。。

枪声响起，子弹却连默的影子都没碰到。仅仅瞬间，默就逼近几人挥下刀。皮肉分离，尸首分离，几秒间便收割下一条生命。在血花绽放的瞬间，默的身影再一次同梦中的怪物重合，林山的头剧烈疼痛着，他只能趴在地上喘气。

好在很快，战斗就结束了。默扔下剑跑向林山，解开绳子，却没有再说话。他想要抱起林山的手僵在了空中，没有下文。他只能看着林山，看着他缓过来，盯着自己的眼里是不断变换的感情。

“默。。。真的是你吗？”

“。。。嗯。”

林山几乎是弹起，扑进默僵硬的怀抱。他将复杂的感情全部宣泄在他的臂弯中，将自己的泪和他脸上的血混合在一起。他第一次感谢自己心脏的痛楚，因为足以证明这不是梦。

他无话可说，只能叫他的名字，不停地叫着，不愿停下。

“默默。。。”他哽咽着终于说出一句，“我好想你啊。。。”

默的手迟疑着，最后还是搭在林山的背上，不敢用劲。他扇动着双唇，小心地吐出几个字。

“对不起。。。”

“就突然一个家伙窜出来，一下子就把几个人都打死了，要不是我跑得快。。。”男生抬手擦擦汗，观察着卖家发黑的脸色，哑了声不敢再说话。

在一地的狼藉中，卖家在一具尸体旁蹲下，伸手翻开血肉模糊的创口，又看向延伸的脚印，映着月色的蛇瞳里闪过了什么。他起身示意手下收拾现场，转身走向男生。

对上那杀气的双眼，男生抖成了筛子

“我。。。这是我办事不利。。。我。。。我。。。不会说的。。。不要杀我。。。”

“哦，这样啊。”

卖家抬手拍拍男生的肩，口罩下似乎笑了。

“那今天发生的，看见的，就当没发生吧。”

“这。。。这是你家吗？”林山扯扯身前默的衣角，打量着四周，“好干净的房子。”

他只看见默摇摇头，没有看见他复杂的神色。

他跟着默走上楼走进一间房间，默突然转身抓住他的双臂，将他按到床上。

“默！？”

“别出来。”

不给他任何解释，默已经跑出房间，关上了门。林山听见他匆匆的跑下楼，接着是大门被关上的声音。他贴在门前，隐隐约约听见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他似乎在质问，似乎很不满。林山听见他们的声音渐渐逼近二楼，他本能地屏住呼吸。

脚步停在了门口的走廊上。

“默，你把他藏这里吧。”

铭恒心中一惊。

“没有？呵，我不傻啊默！”

这个声音，是那天的。。。

门被突然打开，林山被用力抱进怀里。默拉着他跳开几步，挥刀指向说话之人。

“走开，不许碰他！”

“默？”林山挣扎着回头看向冷笑的暮，“他这么在这？”

“我才该问吧！这是我家！”暮撇撇嘴，看向警戒的默，“我不是说过你不能出去吗？你不听就算了，你还救他；你救他就算了，你还带他回来！你存心气我是吧！”

“什么意思，”林山脑子一片混乱，“你家？默为什么在你家？你和默是什么关系？你收留了默？”

“白少爷，你先闭嘴。”暮又看向默，“你已经明白了，你和他，是不可能的。你应该明白自己的处境的，你不应该带他回来的！”

默一言不发，手上的剑却微微发颤。

“默，把他交给我！”

“你会。。。”默抱得更紧，“你会杀了他的。”

“要想活下去我们只能这么做！”似乎意识到与默无法沟通，暮看向林山，“你看起来还不太懂，但我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你不该和他在一起，你不该相信他！是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一个字都不信！”林山抓紧默的衣领，“他不会伤害我的！”

默的身体颤了一下，躲开林山的眼睛。

“呵呵，默之前也是这么想的，拼命否定事实，可最后呢？拼命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结果只能一遍一遍加深伤害。明明已经知道了结果，却还装作什么也不明白，这才是最让人痛恨的吧！”

默的眼睛变得暗淡。

“白少爷，爱一个人是要看他的全部的。你现在不知道他的全部，你有什么理由说你可以爱他？或者，”暮加重语气，“他值不值得你爱。”

“而且，就算你们相爱，这时代环境也。。。”

“够了！”林山的脑袋嗡嗡作痛，一种强烈的感觉驱动他挣开默的双臂。他伏在墙壁大口喘气，努力压制自己的痛苦。

“林山。。。”“他不会伤害我的！他值得我去爱！我爱他！我爱他啊！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我爱他的。。。我爱他的。。。他不会伤害我的。。。”

林山的声音渐渐变小，变得不再坚定。他只能看向默，想要抓住着最后的稻草，想得到他的肯定。

可他的眼睛从默的脸上划过，他听见默低垂的声音弱弱地飘向他。说着：

“对不起。。。”

“你。。。”林山呆呆地望向默，那张脸，逐渐变得陌生。

“呵呵。”

在暮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冷笑声中，林山冲回房间，重重带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