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我，我都没心思看书了。”

“嗯嗯。”

默还是盯着看。

林山把书往他脸上一扣，笑：“呆子。”

门口的铃铛提示似地摇起来，林山拍拍默的肩，起身迎客。

可当他彻底看清来者时，整个身体僵在原地。

他认识这个人。不，他以前认识这个人。

接着来者的行为彻底印证了他的猜想。那个那男生走向他，嘴角抽了抽，喊出他的名字。

“白林山。。。是你，对吧？”

“我。。。”

他拉起林山的手，用浮夸的动作表现自己的激动：“他们说在一家饮品店里看到过你，我就一家家找过来了。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我，我对之前的事感到非常抱歉。在那种情况下，我竟然拒绝帮你。。。”

林山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剧烈的痛楚席卷而来，过去的记忆在一瞬间幻化成噩梦中的怪物，嘶吼着想要冲破最后的防线。

男生还在喋喋不休：“我现在找到你了，我要带你走。我要补救我们的友情，我要赎罪。林山，这么多年交情，你是知道我的。给我一次机会。。。”

默猛地弹起冲到两人中间，推开那人。

“走开！”

“你。。。”那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自己会有竞争对手。他盯着默看了看，突然提高声音：“杀人犯！是你杀了他！”

整个店铺里的人都围过来。默感觉身后被人一扯，他回头接住倒下的林山。

“药。。。药。。。”林山断断续续地说，手却抬不起来，默赶忙找出来，却被那人先一步夺过。

“喂喂喂！你要干什么！”男生像是发现真相般举着，“你要给他吃什么！你要下药！”

“给我。。。”默抓住那只拿药的爪子。

“不行！谁知道你想干什么。。。”

“我让你，给我！！！”

这一声，带着愤怒和威慑，有力而可怕，连空气的颤抖了三分。

默的身上腾出杀气，他将男生的手臂捏紧，骨头嘎嘎作响。

“啊啊啊啊，疼死了！你干嘛。。。”

默的眼睛狠狠盯着他，大有要撕开他喉咙的气势。

“好好好，我给，”男生扔下药，向周围其他人叫嚣，“喂，你们没长眼睛吗？帮我啊！”

这一下彻底引起了公愤，几个店员冲上前把他向外推，气得男生骂骂咧咧喊着要见店长。

“我要投诉！我要投诉！”

可店长她不在。。。默看向怀里晕倒的林山，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店门又晃了晃，接着是一个明朗的女声：“你要庆幸她不在。”

“啊？”男生回头看那白发少女。

“你还是快滚吧，”少女看向外面的雨，“她要回来了。”

“回来了正好，我要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那我再说一遍，”少女笑眯眯，“请你滚，别挨了她的眼。”

不等男生反应，他的领口便被提起，像扔垃圾般被扔到雨中。

“喂！你他妈。。。”

少女带上门，不再理会。她指向默：“带他上去，你们店长马上回来。”

默记得这个少女，她是店长的朋友：黎日。

默想不通那些话是真是假，也不明白自己在那一刻为何会有那么可怕的想法。他去看林山，想像之前一样得到他的解释。

但这一次，林山也给不出答案，他没有看默，只是看向空中的一点，大脑一片空白。

默守在床前，感到了无力。

“默，你们店长叫你出来。”黎日拍拍他，“我来守着。”

默起身走向门外，又看了一眼，轻轻带上门。黎日的笑容消失，她转向林山：

“她没有回答你的问题？”

没有回答。

“你问了什么？她的脸色很不好。”

林山的眼睛转向她。

“你可以告诉我，我说不定可以回答。”

铭恒的双唇动了动，弱弱地发问：“他，说的，是真的吗？为什么。。。我会有。。。那种。。。感觉？”

黎日似乎送了口气，她笑起来，似乎否定了一个可怕的猜想：“这样啊，我没有听见他说什么。”

林山失望地垂下眼睛。

“不过，那个默是不会再对你做什么的，这你也应该清楚。”

“这。。。样啊。。。”

与此同时，默站在了店长身后。

“店长。”

少女没回头，她看向镜中的自己，只给默留下背影。默安静地等着，等待少女给出命令或答案。

但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声轻叹。

“走吧。”

默不解，他看向镜子，想知道店长在看什么，但镜子里，只有少女自己。他迟疑着回到房间，看到林山坐起来，向他扯出一个苦笑。

默快步上前，扑进他怀中。

“你好点了？”

“嗯。”林山揉乱他的长发，将脸轻轻贴上他。

“我问了，都是假的。”

“我会遵从它的命令的。”少女面无表情，机械得像在念程序。

“你不要紧张，”黎日连连解释，像在哄女朋友，“我不是来监视你的。。。”

“我的意思是，”少女突然加重语气，“你给我，放心。”

“好好好。”黎日看向被黑布罩起的镜子，“我放心，我放心。”

少女的眼睛垂下：“如果他们恢复记忆，我就将他们赶出去。”

“它不是说要。。。”

“他们离开这就会死的。”少女又瞪了她眼，“你放心。”

“好好好。你凶巴巴的干嘛？”黎日委屈巴巴，她往少女床上一坐，“我不是来听你骂我的。”

黎日拍拍床沿。

少女撇撇嘴：“他们不知道你的真名吧？”

“没人知道的，我一直用的假名了，我们快进入正题吧。”

“这算贿赂？”

“你快贿赂我吧！别逼我弄疼你！”

少女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她将手搭上白日的肩。

“贪得无厌的神明，是不会有合格的信徒的。”

噩梦，变得那么真实。他看见了尸体、骸骨包围自己，那双眼睛冷冷投下自己，说到你就是下一个。他想逃，却在尸堆中迷失方向，兜兜转转回到原地。他绝望地看向那把刀刺进身体，鲜血四溢。

他只能一次次挣扎着醒来，捂住疯狂跳动的心脏，剧烈的咳嗽。

心脏病的药无法与安眠药同时吃，这使他彻底失去了安全感。他无法再睡在他身边，他们又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林山向他道歉，他说自己只是要冷静一段时间，真的。白天的他还是那样冲默笑起，告诉他自己好多了。他还是陪着他，靠在他的肩头，挑起他的长发。

可默知道他已经开始恐惧夜晚。

默无能为力，他知道他痛苦，却无法切身体会。他守在每个他惊醒的深夜，守在门的那头。

他也开始出现幻觉，他看见自己拿着刀，刺进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伸手想要阻止，但刀却越捅越深，直到那个身影不再动弹。

他不傻，他已经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和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幻想最后破灭。

在一月的最后一天，在那个夜晚，沙发上的默听见林山开门的声响。他起身，看着林山浑浑噩噩地往厨房走。

“林山？”

他似乎没有听到。

“林山！”默紧张的起身，直觉告诉他不好。

“林山！”他追进厨房，看见林山呆站在窗口，背对着他的身体还因恐惧在微微发抖。他的眼里没有神采，惨白的双唇已经被咬出了血。

他还在梦里，他还在挣扎。

他抓着刀。

“不要过来。。。”

“林山。。。是我。。。”默慢慢靠近他。

“不要。。。”他的身体颤抖得愈加剧烈，“不要杀我。。。”

“林山，我不会杀你。。。”

“滚开！！！！”

随着那一声怒吼的，还有狠狠刺进默小腹的水果刀。

默终于看清了那把刀，那把他们都握过的刀，他用它来切开过水果，切开过糕点；他教他如何切的更快而且不至于切伤自己。

现在，它有了新的意义：切开爱人的身体。

他可以躲的，但他不信，他会这么做。

可现在他被林山顶到了墙上，用刀。

默看向那双惊恐的眼睛，那双愤怒的眼睛，眼睛里印出自己的脸，自己的表情。

他看清了林山脸上骇人的刀疤，劈开那好看的山川清秀。

默明白了什么，慢慢松开握住刀柄的手，抚上林山的脸颊，任凭整把刀彻底刺进他的身体。

“林山，”他的声音很轻，“对不起。”

他柔柔地擦过林山眼角的泪，冲他充满歉意地一笑。

“对不起。”

林山青绿色的眸子一颤，如梦初醒。他看向那张脸，看向自己的双手，恍然大悟。他后退两步，无法理解自己干了什么。

他明明刺向的，是噩梦中的那个人。。。

他不可能是默！

他不可能是默！！！！！

默倚在墙上撑起身体，他拔出刀捂住伤口，看向醒来的林山，轻唤他的名字，将他从惊恐中叫醒。

“默，默，默默。。。”林山急忙上去撑住他的身体。他看到他衣服上不断扩大的血迹，知道自己闯下了的大祸。

“默默，默默，我。。。我。。。”

“我没事的。。。”

默的身体慢慢矮下去，最后坐倒在地上。

“我，我去叫人。。。我去喊店长。。。”

默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不用的。。。”

“可，可是。。。”

“给我。。。喝点血。。。”

“啊，好。。。好。。。你不要动，我，我去拿。。。”

等林山拿来血包，默已经将衣服脱下，熟练扎紧在腹部止血。林山急急忙忙打开血包送到他嘴边。

“快，快喝。”

看着血渐渐被止住，林山终于松懈，脱力地跪在他身前。他看向自己沾满鲜血的手，痛苦、无助、后悔，无数负面的情绪充斥着全身。

“别看。”

他被拉进他的怀中。

“没事的。”

他依在他肩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哽咽着，用力抱住他。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别怕，没事。。。”

“你，你不要生气。。。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好。”默轻拍他颤抖的脊背，“不要哭。”

他们就这般依在墙角，感受着对方的心跳和体温，呼吸着对方的呼吸，在一片狼藉中，沉默着睡去。

凄美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