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可笑，最早听说关于港口mafia对待叛徒的方式，是在加入后勤组的第二天，藤田前辈告诉我的。
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我的舌头有些打结：“太宰先生，他……他是谁？”
“咦，菏泽不知道吗？”太宰治的声音带着些许意外，在我耳旁响起，“你们不是好友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这是被我放跑的藤田。
我想问，或者说我不能理解的是太宰治究竟想做什么！被眼前的景象扰得发蒙，我的大脑混成一片，许许多多疑问争先恐后冒出。
他口中的叛徒是指我，还是藤田？
藤田的好友是说我，还是菏泽清川？
太宰治出现的理由是试探我，还是利用“菏泽清川”试探藤田？
那份由织田作之助转交的材料里，有关藤田的内容一句也没有，太宰治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布置计划的吗？
三个月前他就在怀疑某些东西吗？
太多太多问题接二连三在脑中闪过，但我却抓不住其中任何一个答案。
伴随着那些东西出现的，还有一股名为恐惧的感情。
我知道在港口mafia除了中原中也，没人不惧怕太宰治，哪怕是森鸥外也会对这个绷带少年忌惮三分。
我本也应该这样。
只是仗着自己不会真死在太宰治手中，我肆无忌惮的认为太宰治就算是全能的神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但我忘了，初次见面那天，太宰治射杀我的时候没有半点犹豫。
我忘了在魏尔伦事件里，他做出的每一步安排，后面跟着的都是一片血腥。
我甚至忘了在自己亲手打的报告里，死去了多少异能者和普通人，而这些都在太宰治的计划里。
突然想起那一天，太宰治问我“你怎么看”，我为了不入套选择顾左右而言他，无视这个问题。
但其实为了“死”接近太宰治的我，总有一天会发现这个问题。也许是未来，也许是……今天。
恐惧让我不自觉战栗，无论怎么克制，潜意识里的思考依旧掌控着身体的控制权限，无法停止的恐惧开始蔓延开来。
“你在发抖？”太宰治的声音离我远了些。
意识到他退离了我的身侧，我急忙往旁边走了两步。
看着我避他如蛇蝎的模样，太宰治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他背对我走向门的方向，嘴里絮絮叨叨说着我早就听说过的内容：“让叛徒咬住石阶，踢其后脑，毁其下颚，在饱受痛苦煎熬后将人翻过身，朝胸口连开三枪——这是港口mafia处理叛徒的方式。”
太宰治伸出手，轻轻握住门把，他侧首对我露出愉悦的笑容：“那么审讯开始吧～”
随着话音落下，大门在他的手中渐渐关闭，隔断了屋外黑蜥蜴们的视线。
我：“……”
虽然是有听说太宰治抓到叛徒会丢进审讯室，但是在这里吗？敌人的基地？！就算已经被扫荡干净的，那也是敌人的基地！
我在吐槽中找回了一点理智。
“来说说看吧。”太宰治随便找了把离门有些距离的椅子坐下，他看着我道，“你知道些什么。”
我？我知道个屁！
我脸色不善道：“藤田认识菏泽，应该不只是点头之交，是更熟悉一些的关系。”
“嗯。”太宰治点了点头，“两人在擂钵街一同生活过。”
和太宰治的独处非常有效的抚平了我恐惧的心理，毕竟我最不怕的就是他亲手杀死我。
在他的目光下，我的情绪奇异的平静下来，但思绪依旧很混乱。
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干巴巴盯着太宰治。
大概是看懂了我的无助，太宰治百无聊赖的继续提问道：“嗯……那么接下来你说说看，我知道什么？”
我：“……”你知道的多了去了！
我继续看着他一言不发。
太宰治：“……”
“你这家伙，明白自己的处境吗？”太宰治无奈叹了口气，他从腰间摸出一把武器，接着看也不看的随便往地上一扔，“港口mafia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叛徒。”
我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看去，清晰的看见被丢在地上的，是我交给藤田的手丨枪。
我：“……”
终于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落得如此田地，我都想穿回去给自己一大嘴巴子！
叫你手欠！
“我和藤田没关系！我只是……只是……”盯着那把手丨枪，我绞尽脑汁的思考，要怎么解释自己把枪交给藤田的行为。
当时真没想太多，但这个理由站得住脚吗？说出来连我都不信啊！！！
——你对谁都这样吗？织田作？中也？或者是……藤田？如果他们落水，你也会这样做吗？
猛然间，太宰治之前的问话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我顿了顿神，接着缓缓抬起头，看向太宰治：“我只是……看见认识的人落水了，所以想帮他一把……”
是的，这才是太宰治之前问话的目的。
“你早就知道藤田是叛徒……起码在三个月前就知道了。”一些断断续续的线索串联起来，我不可置信瞪大了双眼，“三个月前，我刚进后勤组和藤田接触的时候，就被盯上了？”
太宰治嗤笑一声：“藤田隐藏自己的手段并不高明，想看穿他太容易了。只是一只蚂蚁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掀起波澜，在没动手之前，看着他自以为是的小丑模样也挺有趣。”
骗人。
我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谎言。
什么“看着他自以为是的小丑模样也挺有趣”，太宰治从一开始就没把藤田放在眼里。
我突然意识到，很多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比如，太宰治为什么没有把我带回审讯室，而是堵在这里审讯。
因为他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观察，或者其实在更早之前，他就确定我和藤田没有关系，我不是叛徒。
他只是恶趣味的顺从着某些东西，在自娱自乐罢了。
而我换枪的行为给了他非常好的机会。
以及帮他搭建舞台的——森鸥外。
想要试探我的不是太宰治，起码这次不是。
是森鸥外。
而且恐怕来自首领的试探不止一次。
第一次多半是我在审讯室见到菏泽清川的时候。
我当时一脸嫌弃，复制了异能就跑，根本没有多想，误打误撞过了关。
第二次则是现在。
我：“……”
我的目光又回到了那把枪上。
太糟糕了。
我想。
如果太宰治没把我在这里扣下“审讯”，我要面临的就是审讯室的暗无天日了。
必须做点什么。
我抬头看了太宰治一眼。
见我望去，太宰治早有准备的一咕噜站起：“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可不是织田作，对养孩子没兴趣。”
我：“……”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见我一时语塞，太宰治笑道，“像一只求我带你回家的狗。”
“可惜，你大概误会了什么。”他摆了摆手，略带讥讽的望着我，“首先，我不喜欢狗。就算养也只养烈犬。”
我听着他开口，看着他走到丢在地上的手丨枪旁边，一脚把枪踹了过来。
我低下头，看着枪转了两圈后，因撞击到我的脚而停下。
“你知道吗，在我这里。”太宰治将手插入口袋，像是开玩笑般，他一字一句吐出充满恶意的话语，“不会咬人的狗，连活着的价值都没有。”
我听懂了，他在给我选择。
要么拿起枪，作为他的下属，当一条烈犬，为港口mafia除掉叛徒。
要么成为港口mafia的叛徒，步藤田的后尘，或者比他更惨。
这才是我的绝路，藤田必须死在这里，必须由我亲手结束生命。
他不死，完蛋的那个就是我。
见我没有动作，只知道盯着地上的枪发呆，太宰治显然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再次开口，给了我第三个选项：“这么难以抉择吗？或者，你还有第三条路。”
第三条路？
我深吸一口气，飞速捡起地上的枪。
当然，这里有三个人，自然就有三条路。
我闭上眼，对准认定的方向，麻木的按下扳机。
“嘭”
“嘭”
“嘭”
我开了三枪。
血腥味很快铺满了房间，我的手在颤抖，几乎握不住自己手中的凶器。
脱力的坐在地上，强烈的恶心感横冲直撞的奔向咽喉，却被我死死咬在嘴里，自虐似的咽了回去。
“真遗憾。”恍惚间，我听见房间的门被人从内打开，熟悉的声音像清风一样，淡漠又脆弱的划过我的意识，他说，“又要在这个无聊的世界里多活一天，无论你我啊。”
我坐在地上，无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