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胖打造的新马车里放着旧马车里遗落的旧物，都清洗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没有一点儿污渍，欧阳道川的弓箭和箭袋也放在马车里，里面的东西一样不少。

姜雨芫向姜宗志问起鹞姬待他如何，姜宗志便说鹞姬对自己温言软语，未曾苛责吓唬过，她除了相貌瘆人，不失为一个好母亲。

胜将军自被大胖医治后，比从前更显强壮些，拉着马车在荒野上奔跑许久也不觉得疲累。

天越来越冷，欧阳道川和灰狼抓了许多猎物，一来给大家裹腹，二来收集皮毛，做成冬衣披在身上。

就这样，欧阳道川赶着马车在荒野上奔跑了几日，他多次提到，就快要到东鱼谷了。

姜宗志时时向欧阳道川问起昆仑墟东鱼谷的境况，欧阳道川言道：

“我未曾去过云顶山东鱼谷，但听闻那里乃天地造化之地，灵气汇聚，永无竭尽，云顶山隐居着许多真神散仙，寻常人是难觅仙踪的。东鱼谷更是了不得，其气可动天地，其念可平鬼神，修道的至高境地也就在此了。若得东鱼谷半分修行，凡人可成仙，仙人可为圣。不过，这些多是言传，东鱼谷究竟怎样，却是鲜为人知的，况且，据说千万年来，东鱼谷只是个存在，未曾真正出现过，我父亲也说，能不能找到东鱼谷，终是要看缘分的。”

姜宗志先是听的精神振奋，忽而又听极难找到，立刻泄了气：

“欧阳哥哥，照你这般说，我们是要白跑一趟了，一路上吃了那么多苦头，如果找不到东鱼谷，咱们还回去吗？”

蒲姑姑信心满满：

“怎么会找不到，有姑姑呢！宗志，姑姑最是眼明心亮，什么也能找到。”

姜宗志将信将疑，也就不再追问了。

这一日，天空灰蒙蒙一片，欧阳道川驾车行了没多久，就下起雪来。

姜宗志格外高兴，掀开车帘欢呼：

“下雪啦，下雪啦！欧阳哥哥，下得再大些咱们可就能玩雪吧？”

蒲姑姑也从车窗里探出头去：

“真大的雪，看样子会越下越大，这么好的雪当然要耍一阵子，宗志，蒲姑姑带你玩儿。”

茫茫原野上，白雪皑皑，遮盖住一切。

欧阳道川没有应允，也没有反对。

走了很久，约莫已到午时，风雪渐渐变小。

欧阳道川寻到一处残破的土墙，便将马车停在墙边，好稍稍遮挡风雪。

那墙陈旧破败，孤零零立在原野上，不知历经了多少年月，被风雪侵蚀得仅有一人多高。从前是什么建筑，或用作何用，已无从分辨。

蒲姑姑带着姜宗志率先下车，拉着姜宗志往雪地里走。姜宗志央求蒲姑姑一道帮胜将军卸下马鞍具，两人带着胜将军一溜烟朝雪地跑远，玩闹去了。

灰狼得到欧阳道川的应允，紧追而去。

姜雨芫打开车门，把阡陌移到门边，好让她多嗅一嗅外面的气息。

欧阳道川早寻来些干柴生起火，而后又背着弓箭提着水袋找水去了。

姜雨芫便将留存的猎物清洗干净，架在火上炙烤，给大家做吃食。

烤肉的空档，姜雨芫给阡陌喂了些水，帮她理一理毛发。

雪又开始下，夹杂着寒风。

姜雨芫刚要把阡陌往车里挪挪，低头看见雪地里一双不染纤尘的白色鞋子。

抬眼望时，一位白衣女子立在面前，不由得脱口而出：

“易白翎。”

来者正是易白翎。

“你就是姜雨芫。”

搭话的却不是易白翎，而是从易白翎身后走出的一个少女，粉面桃花，美目寒若冰霜，娇俏绝美中暗含凌厉气势，一股傲气自上而下流溢，天然一副女君王的姿态。

少女身着一袭淡紫色衣衫，纱衣薄如蝉翼，轻盈飘逸，镀一层粼粼光芒，人间难得一见，想是天上的神仙才穿得。不仅衣饰若仙，发髻上的银白色头冠更是精巧夺目，岂止是高贵可形容的。

姜雨芫一时神思飘忽，单看轮廓，与那晚远远看到的苏瑾霜是同一人，暗暗赞叹：果然是仙姿卓绝。

猛地收回思绪：

“你是苏瑾霜。”

当即抱住阡陌，转身要跑。

苏瑾霜怒目上挑，嗔道：

“杀了她。”

“小主，两个都杀了吧罢。”

易白翎话音未落，身子一闪，左手已抓住姜雨芫后颈。

姜雨芫能听到自己后颈骨头挤压的声音，咯吱咯吱，几乎快要被易白翎捏碎。

突然一声高呼：

“姐姐。”

姜宗志飞扑过来，抓住易白翎的左臂，狠狠咬下去。

“小畜牲。”

苏瑾霜喝骂。

几乎同时，易白翎挥起右手，一巴掌打在姜宗志脑袋上，生生把他打飞，跌落在姜雨芫脚下。

姜宗志喷出一大口血，将雪白的地染得殷红。

“姐姐。”

姜宗志抬了抬手，立刻垂下去，整个人卧在冰冷的雪地里，没了生息。

姜雨芫哇地吐出一口血，无声地唤道：宗志。全然感觉不到即将死去的痛感。

苏瑾霜放话：

“全都杀了。”

姜雨芫口中的血撒在阡陌身上，合着漫天飞雪，格外地红，她慢慢倒下去，怀里的阡陌随机跌落在雪地里。

咻！

一支利箭射来，射入易白翎左肩。

易白翎松开抓住姜雨芫的手，无比迅捷地反扑向后，抱住苏瑾霜，叫了声‘小主’。

利箭穿透易白翎肩头，直直插进雪地里。

易白翎肩头流出暗黑色的血，苏瑾霜恨道：

“这么快就冲破我的寒霜阵，果然是那猎户贼人的儿子，会使些阴狠招数。”

一手扶住易白翎，一手捂住她的左肩，发力将毒血洗出。

易白翎脸色煞白，握住苏瑾霜的手：

“小主，不可，莫让毒血脏了小主的手，待我们回去不好交代，这点毒我受的住。”

苏瑾霜翻开吸毒的掌心一看，上面黑色隐现，一时难以退散，脸上略过一丝犹豫。

昏昏沉沉中，易白翎端坐在雪地上，自己慢慢运功解毒。

“比起阴狠，在下实不敢与青丘公主匹敌。”

欧阳道川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他骑着胜将军奔驰而来，到了跟前，看到地上的姜雨芫和姜宗志，脸色大变。

翻身下马，在姜雨芫和姜宗志鼻下试探，尚能察觉一丝微弱的气息。

苏瑾霜哼地一声：

“将死未死，我若教他们死立时便死。”

欧阳道川不去理她，从箭袋里取出一道符，贴在姜雨芫后颈上。

苏瑾霜出言讥讽：

“一个小小的术士，你以为你能救得了她吗？她的死活我说了才算。”

欧阳道川自然知道自己没有把握，压制住怒火：

“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们？”

“这个简单，你先把箭的解药给我，再动手杀了那只狐狸，取出她的狐心便可。你父亲欧阳介为盗取狐心擅闯青丘，被擒获遭受酷刑。你守着这么一只狐狸，却不肯取她的心，真是大大的不孝。”

欧阳道川回道：

“此毒没有解药，但不会伤及易白翎性命，只是让她昏沉数个时辰，过后毒性消散自然就没事了。”

看看姜雨芫和姜宗志，再看看阡陌，犹豫不决：

“阡陌已是虚弱至极，她的狐心于我没什么用处，你贵为青丘公主，为何要抓住她不放？”

“她虚弱至极！”

苏瑾霜胸口起伏不定，似有大大的不快难以发泄：

“笑话，你们都被她的样子蒙蔽了，不知她到底从何而来。现在的她是因为失去了狐胆，难成气候，将来她若找回了狐胆，可是与我一争天狐......”

昏沉中的易白翎突然打断苏瑾霜：

“小主。”

苏瑾霜收住口，话头一转：

“你杀还是不杀？”

“当然要杀。”

回应的人是阡陌，满身带血的小狐狸站了起来，化作少女的模样，一双杏眼里满是仇恨：

“血债当然血偿。”

阡陌愤怒的地直视苏瑾霜，伸手从欧阳道川背上的箭袋里抽出一支利箭，风一般卷起，直刺向苏瑾霜。

苏瑾霜大惊，易白翎打了个冷颤，刚要起身护住苏瑾霜。

斜地理突然窜出一个人来，抱住苏瑾霜，唤着：

“小玖儿。”

阡陌手里的利箭生生停在半空，她吃惊地看着抱住苏瑾霜的那人，正是蒲姑姑。

苏瑾霜厌恶地用力甩开蒲姑姑：

“哪来的乡野村妇，胡说八道什么！”

嫌弃地抖一抖衣裳，似乎经过蒲姑姑一抱，浑身都不干净了。

蒲姑姑被甩到雪地上，眼望着苏瑾霜，痴痴地唤：

“小玖儿，你是小玖儿。”

阡陌惊了。

欧阳道川惊了。

易白翎惊了。

连胜将军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一切。

灰狼灰溜溜地靠近欧阳道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