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姜雨芫问水丫：

“为什么卖我？”

“为钱呗。”

水丫朝姜雨芫歪歪头，清澈的眼睛里写满精明：

“没钱咋活？切！活不下去开啥店。”

不是姜雨芫想要的答案，但符合常理。

水丫把他们带到一条河边，这条河穿过东封城。

水丫指着河说：

“就是从这里扔下去的。”

姜雨芫上前去，准备下水寻找。

银牙拦住她：

“你等着，我去找。”

他走进河里。

水丫嗤之以鼻：

“死都死了，找什么找。”

姜雨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闭嘴！阡陌不会死。”

水丫走到姜雨芫面前，抬起头，凌厉的目光在夜色里分外吓人：

“那你就去死！”

举起一把匕首，刺向姜雨芫心窝。

毫无防备，姜雨芫惊呼一声，胸前鲜血直涌。

哗哗哗！

河里激起数丈高的浪花。银牙刚跃出水面，双腿上缠绕的水草又把他拖下水。

“姐姐！”

是姜宗志的声音。

宗志！

姜雨芫在心里惊喜地喊。

剧烈的疼痛击溃她。

闭眼的最后一刹那。

姜雨芫看到水丫惊恐地撒手跑开。一支利箭射穿她的身体。

“魂离！”

伴随着欧阳道川一声大喝。他朝箭比划出怪异的手势，利箭随即从水丫身上弹出，在空中爆裂。

箭裂的同时，一道白影晃过。

欧阳道川再搭箭，已经来不及了。

他冲到姜雨芫身旁，一只手才触及姜雨芫的胳膊，就被撩开了。

“别动她！”

银牙水淋淋地挡在欧阳道川跟前，充满敌意地看着他，俯身去抱姜雨芫。

“滚开！”

欧阳道川还了银牙重重一拳，要把他打走。

银牙吐出一口血沫，一脚飞出，差点儿踢到刚刚刹住步子的姜宗志身上。幸好收住了。

姜宗志趴在姜雨芫身上放声大哭：

姐姐！

姐姐！

捂住姜雨芫的伤口，双手沾满鲜血：

“不要死！不要死！”

欧阳道川狠狠瞪了银牙一眼，安慰姜宗志：

“不要哭，宗志，你姐姐不会死！”

弯下腰，轻轻抱起姜雨芫。从她后颈发丝里取出一片小纸签，小纸签立即化成碎末不见。

“追魂签！”

银牙发出低低的一声。暗自嗟叹，跟姜雨芫在一起这么久，竟然没有发觉有人给她下了追魂。殊不知，心动则乱。银牙今日两次走眼，一是眼中只有姜雨芫，没有发觉追魂签。二是急于下水寻找阡陌，落入对手事先布下的水草阵里。可笑的是，连对手是谁也不确定。

姜宗志抹了抹眼泪，朝银牙露出仇恨的眼神：

“是你害死我姐姐，对不对？”

此时此地，只有他们三个能说话的人，欧阳道川和姜宗志是一伙的，自己百口莫辩。

突然想到地上还躺着一个小丫头，立刻指着地上昏死过去的水丫说：

“是她，她刺杀的雨芫。”

对于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来说，这个解说未免有些牵强。

欧阳道川也知道，但他没有替银牙解释，只对姜宗志说：

“我们走。”

抱着姜雨芫就要走。

银牙叫住他：

“你真要害死她么？匕首上有毒。”

顿了顿又道：

“我能救她。”

欧阳道川停下脚步。姜宗志望望他，又望望银牙。

的确，欧阳道川没有把握能救活姜雨芫。

银牙发出一声奇怪的奸笑，用命令的口吻对欧阳道川说：

“跟我走！”

他吃准了欧阳道川和姜宗志的心思。

欧阳道川没有回旋的余地。质问：

“你是谁？”

“银牙。”

“欧阳道川。”

欧阳道川自报家门。

姜宗志弱弱地问了句：

“阡陌呢？”

像是在问他们两人，又像是自言自语。

“她不会死。”

“她死不了。”

欧阳道川和银牙几乎同时说出口。

姜宗志默默点了点头。

银牙走到水丫身边，轻蔑地看了一眼：

“借魂术！附在她身上的可不是一般的小妖，你区区一个方士，也敢出手。”

姜宗志听出银牙话语里对欧阳道川的轻视：

“欧阳哥哥最强了。”

不知这一天，欧阳道川给姜宗志灌了什么迷魂汤，教他这么维护自己。也或者，只是因为先入为主，相较而言，姜宗志把欧阳道川当成自己人，把刚刚遇见的银牙当作外人。

银牙不介意姜宗志的争辩，用剑柄挑起水丫，作势要投进河里。

欧阳道川制止他：

“银牙，她是个孩子，还有救。”

“救她？她把姜雨芫卖了，姜雨芫身上的匕首也是拜她所赐。”

银牙表示不理解。

姜宗志看看欧阳道川，再看看他手中抱着的姜雨芫。语气坚定：

“母亲说，能救就救吧，那是一条命。刺杀姐姐的是附在她身上的妖怪，对吗？”

银牙放下水丫，哼了一声：

“人就是人，优柔寡断，脆弱敏感。”

欧阳道川吩咐姜宗志：

“宗志，我箭袋里有咒符，能解小丫头的箭伤。你帮我取下来。”

“有杀人的箭，还配救人的符，多此一举。”

银牙说着风凉话。

箭袋不轻，姜宗志虽然病好了，身子还有些虚弱，动作自然慢些。

不等他把箭袋展示给欧阳道川。

蒲姑姑不知从哪儿跳了出来，伸手在箭袋里一通乱翻：

“找什么，找什么。”

欧阳道川无奈回复：

“箭伤符咒。”

蒲姑姑掏出一小张皱巴巴的纸，拿给欧阳道川看：

“儿子，是这个吗？”

欧阳道川点了点头。

蒲姑姑一下子跑开去，到水丫身边，把银牙推到一边：

“借过，借过。”

双手举在水丫上方，把手里的符咒搓成团，来回搓了好几遍，纸屑纷纷落到水丫身上，黏在箭伤上，伤口慢慢地愈合了。

蒲姑姑搓完纸团，一副大功告成的表情。

水丫果真咳嗽一声，睁开了眼睛。

蒲姑姑朝她摆摆手：

“走吧走吧。”

水丫翻身站起来，一股风般卷走了。

蒲姑姑拍拍手，刚要炫耀自己的成就，脸色忽然一变，两步跨到欧阳道川跟前，望着姜雨芫，慌了神：

“血！小玖儿，小玖儿怎么啦！”

欧阳道川言简意赅敷衍了母亲。迅速追上银牙。

银牙颇有些手段，一声鸣哨，召来辆马车，几人坐上车，快速向前奔去。

银牙带着他们来到东封府，这里住着东封城主，是东封城的权力中心。

东封府巍峨高大，姜宗志简直看花了眼，书里堆砌的华丽辞藻是东封府的真实写照，雕梁画栋，富丽堂皇，仆役成群，膏梁锦绣。

与东城的糜烂恶臭相比，何止是天差地别。

东封城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个子不高，胖墩墩的。

喘着粗气接见银牙，乐开了花：

“老弟，可巧，我正找你呐，你就来啦。”

银牙顾不上跟他多言，直接带欧阳道川等人进了一间卧房，吩咐下去，要对姜雨芫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