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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瓦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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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妈人不错。

她每天除了侍弄自己的一亩地,就帮凉秋侍弄孩子。很多时候,都是吴妈告诉了她后,她才知道小孩有这样那样的禁忌。

吴妈从年轻守寡,孤儿寡母在这个乡村生存下来,十分艰难。对同样是孤儿寡母的凉秋母子,她又加了一份同情。她心疼孩子,也心疼凉秋。

“你看看,这孩子刚出生,爹不在身边,娘还没有奶,这简直是要这娃的命。”

“你也是,本该坐月子的人,还得抱着他走二十里的路,还得洗尿布,侍弄孩子。这不得落下病吗?”

凉秋听到这些话,都是低头浅笑一下。其实每一句都像刀刃,深深的在她心上刻了一道印子。

她会在吴妈外出侍弄地的时候,抱着孩子默默流泪,直到吴妈回来,发现她眼圈红红的,还以为她是担心家里有急事的相公。

其实,她是想起了司书,刘同,和那个稳婆。

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贱兮兮的跑去朱青阁照顾司书,她应该在水道旁的石栏杆上,默默的坐着,等待死亡之剑插到她的胸腹,不说一句话,不连累一个人,默默的死去。

她又想起,如果不是在司书家,她应该是在耿婆婆家,可那时应该正好赶上木棉挑水回来,木棉躲不过去,耿婆婆或许会留下一命,因为她的眼盲,使她认不得凶手的面貌。

原来,无论在哪儿,她都会连累别人。

木棉还好吗,杀手会不会先去了耿婆婆家,杀了她们,又找到朱青阁来?还是杀手直奔朱青阁,木棉平安无事?老天保佑,木棉一定要平安无事。

那日的杀手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要杀了自己?

那个来救自己的人好像是竹衣,慌乱中,她虽并未看清他的脸庞,但是他说的快走两个字,声音却是很像竹衣。而且身影也很符合。是傅尚风让竹衣来找自己的吗?竹衣和那个杀手去哪儿了,竹衣还安全吗?种种问题充满了凉秋的脑海,让她有些头痛。

孩子醒了,似乎带着起床气,哇哇的哭了起来。这哭声把祁凉秋的思绪拉回到现在。这个小婴儿,跟小猫一般重的婴儿,是自己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对,也是未来最重要的事情。他的命,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她给小婴儿喂奶,又给小婴儿换了尿布,等孩子睡着了,又去打水洗尿布。

吴妈的院儿里就有一口水井,尽管已处春季,天气已很温暖,但刚打上来的水还是冰凉彻骨,只是她已习惯。

凉秋不好意思总烧水,烧水要用柴,她没有时间也不敢跑出去给吴妈捡柴火,除非是煮了热水给婴孩擦身,其他时间她尽量不动用柴火。

吴妈即为节俭,其实也是无奈之举。小房内如还残存着一丝光,她就不愿意燃起菜油灯,一直到屋内黑漆漆的,下地都看不到鞋在哪里,吴妈才会把菜油灯点上,在灯下做活,纳鞋底或者补衣服。凉秋很理解她,那是因为有一天,她抱着孩子坐在床上,看着灯下缝缝补补的吴妈,突然意识到,这个节俭善良坚强的女子,可能就是三十年后的她自己。

独自把儿子拉扯长大,因为生活艰难而不得不尽量节俭用度。这就是自己的未来。

她摸了摸头上的木簪,那里面有三千两银票。这让她稍稍安心。如今这是她和孩子所拥有的一切财产,它要保证娘俩的饭食,娘俩的住处,这婴孩上学堂、娶亲的费用。好吧,自己越想越远了。

这孩子吃了睡,睡了吃,吴妈夸这孩子特别省心。

这天夜里,吴妈看着孩子说,这孩子刚出生就赶上这么多事,你虽不说,我也知道家里必是出了什么劫难,得起个小名了,栓一栓这孩子。大名得等孩子他爹起,小名你先起了吧,起个贱名,越贱越好。

凉秋看着这个小人儿,他父母还没来得及留下一个名字,就走了。如今他只有自己这个临时娘亲了,可是对自己来说,他就同自己亲生的孩子一般,自己一定会好好把他养大。

“大名就叫念青吧。”她在脑海中思虑了一会说。

“不等孩儿他爹起了?这孩子姓什么?”吴妈问道。

凉秋想到,孩子他爹现在是谁呢,如果自己是他的娘亲,那么傅尚风是不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呢?她明明跟自己说过无数次,他们已不会再有交集。可是此刻,她还是脱口而出了那个字。

“傅。”

“傅念青,挺好的名儿。小名呢?这孩子吃羊奶长大,要不就叫羊羔吧。”

凉秋一蹙眉,羊羔多少有点难听了。她看着床边盛羊奶的罐子说,“就叫瓦罐吧。如今我们母子俩也是在瓦罐村受到您的帮助,这孩子和瓦罐有缘。”

吴妈对睡着的孩子说,“瓦罐,瓦罐,你有名字啦,以后一定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长大,好好孝顺你娘亲。”

瓦罐几乎每天都在长,凉秋抱着他的手感越来越沉,他的小脑袋原来越圆,在这段时间头骨有了充分的时间伸展,和刚出生时扁扁的头型已经完全不同。看孩子的过程中,虽然累而且没有充足的睡眠,但是可以转移注意力,让她心中那些愁杂的思绪先散开,现在围绕着她的都是抚育孩子的充实。

这天她正抱着孩子慢慢摇着,屋里悄无声息的钻进来一个男人,三十岁的光景,两条裤腿高高挽起,仍被溅了不少的泥浆,一双露出来的脚踝细的像羊腿,穿的一身衣服式样倒不是农村那些简朴,但是却皱皱巴巴,像是许久未换,尽管瘦,他的脸上却不少肉,似乎是赘肉又似乎是水肿,两颊有些凸出,最可怕的是这人的眼神,似乎对屋内很熟悉,但眼神却不像是和善之人,凉秋刚和他的目光相对就马上把眼神挪开,她害怕那双眼睛。

“我娘呢?”屋中陈设简单,明明他娘不在,他的眼神仍然在各处角落扫过,似乎是想探出除了这个陌生的母子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东西。

凉秋刚想说吴妈一会回来。吴妈正好进门,看到他,略微一怔,随即说道:“贵金?不是刚给过你钱吗,这么快就花完了?”

“娘,这是从哪来的娘们儿,还抱着一个小崽子,这怎么回事?”

“你住嘴!这是我远房的侄女儿,他家男人有事暂时让她奔这来待几天。”

“没听说你有过这门亲戚。”男人审视的眼神在吴妈和凉秋身上转移。

“你什么时候关心过这个家都有什么亲戚了。现在青苗刚出,正缺人手,这次就留在家跟我干活。”

那男人嘴角撇了一下,轻蔑的笑了笑。“娘,儿在城里才能赚大钱,跟你下苦力可赚不来钱。再给我点钱,本不够了。”

“还不是又要赌!这么大年纪了还娶不上媳妇,之前送你去城里是让你学门手艺,你可好,什么都没学到,就知道吃喝嫖赌。坑蒙拐骗什么都敢干!本来你就应该在牢里呆上两年,去年赶上皇后诞子大赦天下,倒把你放了出来搓磨你亲娘老子来了。这次绝对不给了!”

贵金二话不说就去院里拽羊,凉秋初见她母子吵嘴也不好搭话,低着头抱着孩子在角落坐着,如今这男的拿不到钱反而去牵羊,若是羊都被牵走了,孩子的口粮可怎么办。和凉秋一起奔出屋的还有吴妈,吴妈回屋把钱拿出来。眼角泪花转了又转。

“给!给你。”

儿子一手抢过母亲手里的钱,满意的颠了颠,扬长而去。

吴妈这才低声哭了起来,凉秋心里也跟着难过,之前从吴妈言语间听过儿子不太争气,在城里过活不回家,如今亲眼看到了,才知道吴妈说的不是谦虚。

“没事儿,姑娘,别害怕。他拿了钱去鬼混,短时间不会回来。我把他从小拉扯大,他没爹,跟我受了不少苦,这都是怪我,我自己惯的,我知道。”

凉秋叹息。过了几天她才发现自己的荷包也不翼而飞。看来是当日母子争吵的时候,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顺手牵羊,一起偷走了。本来打算瓦罐过了满月,身体结实一点,她偷偷的回城里看看情况。如今连一点盘缠都没有了,她除了手上的珍珠手链,在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而这串手链,是无论如何也不可以变卖的。虽然头上顶着银票,但最起码,她需要有一些路费能到城里的银庄去。

吴妈知道后,叹了口气。

“没事儿,姑娘,就在这住着,想住到什么时候都行。”

凉秋也只能跟着叹气。

自己没有路费,吴妈又有这么个儿子说不上什么时候就出现。吴妈的钱也都被儿子要走了,如今她想借都借不到。

吴妈也觉得很不好意思,这天晚上,俩人聊天的时候,吴妈试探性的问道:“姑娘,你的钱被那不争气的东西顺走了,吴妈心里真觉得对不住你。现在你没了钱,孩子爹还一直没有消息,娃儿也需要一个爹呢。”

凉秋觉得奇怪,不知道怎么接话。

“吴妈是想着,你一个女人家漂泊在外,肯定有什么难处。孤儿寡母过活的有多难,我知道。要不你就留在我家吧。贵金本性不坏,就是小时候吃多了苦,去城里又被人带坏了,要是有个家,估计就收心了,好好过日子了。到时候咱们娘俩就跟现在这样相处,好好操持这个家,瓦罐我也会把他当亲生孙子待。”

凉秋这才听明白吴妈的意思。她心里马上涌起一种说不上来的愤怒,可是吴妈是帮过她的人,她人的确不坏,她想的这个主意在她认为是一个双赢互利的合作方式,可是在凉秋听来,却是一个侮辱。

凉秋怔了怔,淡淡的说道:“吴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们家的确是出了点急事,您也知道,这事情有些牵扯,我不敢跟别人说,也是为了您好。我跟您讲过的,我相公待我极好,我不会对不起他。”

“丫头,瓦罐应该不是你生的吧。”也是话赶话,其实吴妈早就看出来凉秋不像是刚生产后的妇人,她生过孩子也看过别人生孩子,凉秋的情况早就瞒不过她的眼睛。如今她既然有了想让凉秋当儿媳妇的心思,自然也把这件事扯明了。既然孩子都不是亲生的,所谓的相公自然也是没有了。所以平时她忍不住偶尔唤她姑娘就是如此原因。

“瓦罐是我的骨肉。吴妈,这您不用怀疑。凉秋顿了顿又说,我相公在中京。

“他在哪儿呢,你把他说的那么好,他怎么让你娘儿俩出来颠沛流离的?也不见来人接你回去?”吴妈撇了撇嘴。

“还是那句话,牵扯太多不能跟您说,为了您好。”

吴妈又一次撇了撇嘴,看凉秋似乎是有点文化的人,想必她相公也是个酸里酸气的穷秀才。尽管她心中不愿接受凉秋的拒绝,但她也没必要强迫人家姑娘,于是便失望的说:“没事儿,丫头,这事我就随便说说,算了,就当我没提过。这几日我也比较忙,你还不知道去哪寻你相公,带着孩子也不方便。等过一阵儿我不忙了,也能积攒些盘缠给你,到时孩子交给我,你出去打听打听。寻到了,你们两口子来接。”

凉秋忙道了谢。心里却想着,最好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哪怕回扬州,哪怕回中京。

第二日,吴妈照常出门,昨晚瓦罐身上起了点痱子,吴妈特意叮嘱今天要去山脚下采些桃枝和艾蒿叶回来煮水给瓦罐擦洗。

可能是身上有点痒痛的关系,瓦罐不像以往那么爱睡觉,睡一会醒一会,有时候还会难受的张嘴哇哇的哭起来。凉秋手忙脚乱的抱着孩子,一边哄一边摇,瓦罐刚平息一会,屋里进来一人,凉秋偏头一看。

是贵金。

贵金脸色阴沉沉的,看到屋里没有吴妈,一转身就走了,凉秋被他吓的一激灵,看到他转身才舒了一口气,站起来正准备看他走没走,却听见外屋的门闩咔哒一声被扣上了,贵金又阴着脸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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