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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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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没错,是四姨娘发现了张聚的秘密,激怒了张聚才惹来杀身之祸。

四姨娘是如何死的,还需要找到尸体验尸后再下定论,但陶杞根据两世的探案经验,已然能推测出绝非传言的自尽。

如此饱含诗书的女子,不仅惨死,就连院子也不曾放过,被大火烧作一团灰烬,张聚着实手段残忍。

对了!大火!

陶杞因愤怒手指紧握成拳,指尖发白近若透明,想到这场大火着实蹊跷,忽的放开拳头,急于求证老者。

“绿荷多久来送一次信?”

陈霁的话先出口。

上午的审讯有关绿荷的部分陶杞看过,绿荷没有提过任何有关书信的事情,陈霁在诈他。

“约莫半个月一封信,绿荷同家女一样被禁在张府不能出来,应该是有别人,但每次送信的人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将信塞进门缝里,我从未见过。”

心中关于这场大火的缘由几乎要破土而出,陶杞追问:“这封信距姜氏去世,中间隔了多久。”

“我可怜的儿啊!该有十几天吧,就要脱离苦海,怎得老天如此狠心呐——”

陶杞手中的信纸被攥出褶皱,几乎要被她用力的手指揉破,一股力道传来,陈霁拿住信纸缓缓用力,带着不容置喙的僵持。

陶杞看向他,她从陈霁的眼神中看出罕见的耐心,似在安抚她并答应会查清楚,陶杞恍然松开手,信纸被抽走,交给张章收好。

四人一道出了姜氏家,坐进拥挤的马车,张章愤愤开口。

“姜氏定已经写好了下一封信,或者是找到的证据,张聚害死四姨娘后找不到证据和信,竟一把火将姜氏的遗物全部烧毁!

在张府院子,近在身侧,竟如此眼睛不眨一下,这般手段只是一个十几年不触及官场的普通民商吗?到是可惜了。”

锦衣卫经手疑难悬案众多,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见过不少,张章这般感慨,是因张聚的身份与这般所作所为不相符,也因为从一开始师父决定亲自调查这个案子,便感觉不对劲,不过是普通商贾的贪税漏税,何须锦衣卫指挥使亲自跑一趟,定不止如此简单,如今看来,这个张聚、这个张府,暗藏秘辛。

张章的话也道出他们心中所想,三人没有再说话,车厢内比来时还要安静,都在不约而同的思考同一个问题。

是什么秘密?

让张聚杀人放火也要掩盖。

陶杞和陈霁比张章要多想一层:

会否是张府其他人也发现了张聚的秘密?

看到四姨娘的下场,料想到会被张聚灭口,于是赶在之前先一步将张聚杀害?

一路沉默,直到窗外传来集市的喧嚣声,张章掀开车窗,外面是东大街的熙攘人群,赶在太阳落山前的最后一波人潮。

升阳楼顶尖将夕阳劈开,一面阴影,一面暖黄的阳光,炊烟顺着屋顶升起,散在空气中,连带着弥散开的还有酒楼内的饭香。

“师父!在这店吃如何?在四姨娘院子里打赌,徒儿输了,要给道长买两壶牡丹酿,道长点名要这家升阳酒楼的,徒儿看着酒楼的样子,该要花不少钱,徒儿担心钱不够。”

陶杞原在沉思案子,一点点被张章的话拉回思绪,脸色从迷蒙变成错愕,最后变成鼓腮帮子咬牙的鄙夷。

这张章怎得像被绿茶熏过一般,输了赌约还要踩她一脚。

吹开散落在脸颊上的碎发,陶杞杏眼含着委屈有样学样道:“陈大人,贫道不过是想借着赌约激励你的徒弟,想能多找点线索,可惜你的徒儿没能找到更多线索啊,唉。”

将“办事不力”揉碎掰开了变相说出来,陶杞摆动胳膊,晃动着宽大的衣袖,看陈霁作何反应。

“在这家用饭吧,从你的月俸里扣。”

陈霁闭目养神,轻飘飘将张章的月俸安排了去处。

陶杞听闻心情舒畅,像一只绒兔子一样蹦下马车,陈霁随后躬身下车,独留张章愣在车内。

店小二见到陈霁气度不凡不差钱,同行亦是司州名人玄凡半仙,麻溜将四人引向顶层观景阁楼。

顶层八角阁楼,八面皆窗,高出周围建筑,坐在阁楼内脚下是临屋层层砖瓦的屋顶。

阁楼正对河对岸的白龙山,与白龙观供奉元始天尊的主殿遥遥向往,白龙观四周的山坡上开满极艳丽的牡丹,阳河宽广的河面在夕阳余晖下波光粼粼,从两者之间流过,景色极佳。

陶杞从未到过这阁楼,一个阁楼收费极高,二个她一介道士打着替天行道的慈悲名号,不易太过奢靡。

如今坐在阁楼内,心情随窗外辽阔的风景疏通,探案的沉重减轻许多,顿感错失许多,

陈霁与店小二点了菜,张章姗姗来迟地坐下,见到店小二已经拿着菜单离开,愈发郁闷。

“用的我的月俸,还不让我点菜。”

陶杞未说话,看着河对岸的白龙观,心想,昨日未回去,师父见到又要骂了,《黄帝内经》尚未背完,出门没带着,现在被困在张府,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温习,可等案子查完回去,师父也该要检查了。

略带婴儿肥的脸淡淡忧愁。

她本就样貌极佳,素白的道袍衬托下更显出不染烟尘的纯静,如初春压在枝头未化的白雪,与风过竹林般凌冽的陈霁坐在一起,像是融进窗外的风景里,美作一幅画。

张章郁闷完扫过一眼,看得两眼发直,直愣愣蹦出来一句:“道长与我师父,默契如旧。”

默契如旧……

如旧……

“如旧”在陶杞耳边回荡,一面回想到前世与陈霁的针锋相对,一面思及这两日与陈霁的越发融洽。

后知后觉发现,这两日她与陈霁其实说话不多,只言片语而已,却好像说了好多话,她推理的案子线索好像都与他分享过一般,他们都互相知道对方心中多想。

这般发现让陶杞惴惴不安,慌乱地寻找原因,暂且拿同是锦衣卫出身说服自己。

她确定陈霁不会改变,他定还是那个杀人舔血的狠厉心机之人,能够在京城盘根错节的官场中平步青云,并灭了她陶府,将锦衣卫大换血成他的忠属。

陶杞默默离陈霁远了几分,抓起酒壶倒了杯酒饮下,牡丹酿馥郁醇香,压下思绪纷乱,埋头开始扒饭。

今日饭菜甚合口味,皆是陶杞喜欢的,末了店小二上来最后一道菜,是一盘麻辣兔丁,兔头摆在最上面。

这道菜陶杞最喜欢,且最喜欢兔头,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她练习剖尸手艺多用兔子,用完为了避免浪费,父亲喜欢将其做成麻辣兔丁给她吃。

她记得陈霁不能吃辣,那这盘麻辣兔丁一半能进她的肚子,她朝张章看去,见其没有要吃的意思,眼疾手快先将麻辣兔头加进碗里。

张章好奇的看着麻辣兔丁,加了一小块尝,被呛到后放弃,陶杞顺意地将菜朝自己挪了挪。

吃了一半,想起来正事,神秘地喊来小二,要了一盘芝麻烧饼,并对陈霁说:“这个需记在你们的账上,不是我要吃的。”

又朝店小二指指楼下的东大街,街尽头的拐角里,蜷缩着数个乞丐,一个瘦弱的少年佝偻在墙角捂着肚子,陶杞指的便是那个少年。

不多时,店小二端来一盘芝麻烧饼,身后跟着那个瘦弱的少年。

少年顶着炸开的鸡窝头,常年不洗的头发变成自来卷,爆炸开遮住半张脸,露出的半张也沾了黑泥污迹,看不清长相,跟着店小二上来的一路上,一直盯着芝麻烧饼。

陶杞拿过店小二的芝麻烧饼,转手递给少年,少年接过烧饼着急的掰开往嘴里塞。

“约莫一个月前,张府四姨娘,北山。”

少年用力的将芝麻烧饼往嘴里塞,不知道听到没有陶杞的话,只管点头继续塞,桌上有茶水,却也不喝;陶杞倒上一盏茶水给他,他才喝。

一张芝麻烧饼塞完,陶杞问道:“多久。”

少年从芝麻烧饼中抬起头,看了一圈众人:“急的话,前半夜就能出。”

“好,老地方等你。”

少年将剩余的烧饼塞进衣襟,将那盏茶水喝完,转身下楼了。

桌上摆了众多菜,荤的,素的,甜的,辣的;少年从始至终只看着属于自己的芝麻烧饼,其他的未曾看过一眼。

待少年走后,陶杞先斩后奏与陈霁说:“回去盘问张府四姨娘葬在哪里,一个费时间,二个可能打草惊蛇,说不定对张聚下手的人中有为四姨娘报仇的。整日在街上晃荡的小乞丐最了解城中各种琐事,前半夜便能找到在哪里,大人可否认可贫道这般行事?”

陈霁放下手中竹筷,看向窗外,示意河对岸的白龙山。

“老地方吗?”

陶杞抿了抿被麻辣兔丁辣红肿的嘴唇,点点头,心里打算,若是陈霁同意,顺道把《黄帝内经》也带上,免得师父检查时背不出。

“饭后去吧。”

这顿晚饭陶杞从开始吃到结束,几乎一个人吃了一半,可惜陈霁只准要一壶牡丹酿,她喝的不够尽兴。

却也有些微醺。

看着菜几乎吃尽了,放下竹筷拿起拂尘,目不转睛盯着陈霁看。

脸颊染上红晕,嘴唇被辣得嘟起,娇若梨花地笑笑,前世就憋在心中的话吐了出来:“这张脸,大刀阔斧的神作啊。不虚说的,我剖尸刀剖过数不清的尸体,你这具,剖尸来,线条定是最为利落。”

说着,挥起拂尘当做剖尸刀,在空气中划了两下比划。

张章顺着陶杞的话也打量一番师父的脸,确实评价的极为贴切,却看到师父脸色愈发不对,不敢多言,埋头拣盘子里的细碎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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