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们用完早餐，在客厅老实巴交坐好，等候他们老大的点兵。
孟小川问杨哥：“老大是怎么想的，上次他和阿施姐被埋在暗道里出不来，咱俩挖了那么久，他为啥还要冒险去附中？”
杨哥戳了戳孟小川的大白脸：“害怕了？不用你去，大白天你也不适合出去，在家等着我们回来吧。”
阿施鬼嚎了一嗓子：“明明今天都腊月二十五了，我的那些妖精姐妹都放假了，凭什么老娘还要干出昏天黑地的架势，啊——”
“因为你特么在底层部门，就要有苦逼打工人的自觉……”顾幸瞬移到客厅，坐到了他长安弟弟身边，并丝毫不顾忌周围人的眼光，伸手替他擦去唇边的牛奶痕。
顾幸灼热目光盯着对面人的晶莹唇角，笑了笑：“待会长安也跟着过去一起玩吧。”
“玩？那里危险得很，你带长安过去干嘛？”阿施凑到二人中间，对长安说，“姐姐年底还有几篇报告没写，长安在家帮姐姐写报告吧。”
顾幸一把将少年搂在身旁，摆出副妖精勿扰否则找死的脸，阿施耸耸肩，不说话了。
顾幸盯着阿施看了足足三分钟。
阿施连连喊了三声卧槽，并后退了三百米。
“你，”顾幸点手指了指，“变成一个六岁小女孩。”
阿施：“卧槽，你个死变态。要小女孩干嘛？”
顾幸一脸不耐烦：“当然是去附中了。总不能硬闯吧。”
阿施唉声叹气，感叹一番命运不公，硬着头皮施法变成个圆脸萌妹，头顶两只小辫直冲天上翘。
孟小川和大春都要笑翻了。
“你们谁要敢笑老娘，我把你们裤衩都给扒干净！”
孟小川和大春两个难兄难弟互相捂着裆，不敢笑了。
顾幸和阿那律坐在一旁，他们看着阿施，不由生出黯然神伤之情。
阿施掐着腰，像极了万年前那个粘人的小琵琶。
“老狐狸，我变完了，你要变个什么东西？”
顾幸牵着阿那律的手起身，头也不回说：“老子不用变，我是你爹——”
少年瞅了他一眼，笑笑没说话。
附中连着下了三夜的大雪，路上积雪厚不好开车，顾幸带着阿施瞬移到附中门口，杨哥则载着阿那律飞了过去。
学校已经开始放寒假，四周静悄悄的。时不时有几只聒噪的乌鸦低矮飞过楼层，又受惊似的炸着尖嗓直飞上天。
刘阿婆仍在门口摆摊。
天气晴得十分好，冷冽的光洒在她沧桑沉重的脸上，连带着那双失神的眼睛都映上了几丝晴。风儿带着春天的气息，微微掀起摊上的褪色的画册哗哗作响。
她吃力从座上起身，想找个趁手的东西压住翻飞的画册，一双修长的手先她一步抵住了飞页，花花绿绿的封面越发衬托那双手如玉般光洁，似乎从未沾染过世间尘埃。
“学校都放假了，阿婆还在这里摆摊？”
刘阿婆望着少年如雪面庞，想起前几日他来这里买过画册，稍缓了缓态度：“要摆的，万一我儿子从校门口走出来了呢……要摆的……”
“那除夕音乐会的时候阿婆一定要过来，人多的时候生意也好呢。”他垂眸望着刘阿婆刻满皱纹的脸，满是怜悯。
刘阿婆佝偻着腰，呆呆望着白茫茫一片北城：“除夕了……又是一年……辉辉离开我已经四十三年了，可我怎么连他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了呢……”
她有些懊恼跌回座位，哀伤捂着脸重复着：“老了，连儿子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了，真没用……”
等她再次抬起头，少年的身边站了个极漂亮的男人，他足足高少年一头，亲近搂着他的腰。
顾幸笑眯眯递给刘阿婆一个小小的晴天娃娃：“阿婆，雪霁天晴，送一只晴天小娃娃，要是顺利的话，改天再送你一个大的。”
刘阿婆不知他口中的顺利指的是什么，只是接过那只雪白的晴天娃娃，挂在了摊子上的向日葵风车上。
顾幸拍了拍身边人的腰：“走吧长安……”
阿那律牵着他的风衣角，跟着顾幸走到附中门前。
扎冲天辫的阿施萌娃，早就踮起脚跟门卫老王聊天聊地聊人生，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给扒出来了。
“王大爷，这么说除夕音乐会的规模还挺大。又有喷泉表演，又有慈善露天晚宴的，听起来怪热闹的。”
门卫老王第一次遇到这么喜欢说话的女娃子，她说话只要一开弦，永远都会蹦个不停，听得他本就头发稀疏的脑门越发荒芜了。
“小朋友，我们学校放假了，你今天过来是干嘛的？你一个人过来的吗？”
阿施指了指远远走过来的两人：“喏，高个的那个，我爹……我爹地。开春之后我想转学过来，先过来看看。”
“哟，你爸爸长得挺帅的嘛，旁边那个是谁啊？”
阿施仰着小圆脸，笑眯眯：“他呀——以前是我弟弟，现在是我二爹。”
门卫老王愣了一下，表示没听懂。
阿施‘嗐’了一声，也不想和他掰扯了，指着栏杆卖萌：“王大爷，你看我爹地都来了，他超级超级有钱，有钱的都不是人，看在我们大冷天亲自来学校的份上，就放我们进去吧——”
老王为难挠着他光秃秃的脑门，冷风在上面打了个寂寞的旋，带出来一缕难以察觉的黑气：“哎哟，不是我不给你们开门啊，附中放假了。秘书室里也没人，只有校长一个人在里面处理文件，我一个门卫……”
顾幸绕到了阿施身边，拽着她的冲天小辫说：“闺女啊，既然他不给咱开门，咱就不进去了。”
他拖着琵琶精带着阿那律直接绕到了附中旁边蜿蜒的长墙边。
阿施气得要吐血：“老狐狸，明明你打算穿墙进去还让我化成小女孩干嘛？玩老娘是吧。”
顾幸点头，又连忙摇了摇头：“我哪知道附中什么时候放假啊？我还以为他们要一直上到除夕呢——”
“卧槽老狐狸，你没上过学是吧？”
“没上过这样的学。”
“那你上过什么样的学？有老师吗？”
“有啊。”
“哪个傻逼老师能教出来你这样的傻逼学生？”
“轮回司司主，容祈殿下那个傻逼喽。”
阿施‘卧’了半个字，‘槽’留在了嗓子里。
那样高逼格的神颜，高逼格地位的大神竟然是狐狸的老师……
“喂，琵琶，待会别用瞬移。就这么人工翻墙上来。”顾幸一跃翻上了墙，踩着厚厚的雪，伸手拉长安上去。
阿施：“为什么要这么费劲？”
“这么跟你说吧，”顾幸蹲在墙头上，痞帅痞帅的，“学校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都是些妖魔鬼怪的，咱们要是用了法术瞬间暴露踪迹，想查东西也没法查……”
“那不是有门卫老王和校长白贵久在里面？”
顾幸偏头望着早已翻过墙站在雪地里等候的少年：“长安，你跟琵琶说说，刚才那个光头门卫是不是正常人？”
“这次的门卫和上次的不一样，他身上隐隐散着黑气，虽说难以察觉，但指定不是人……”阿那律拧着眉沉思，像这样无比自然接近于人带着鬼气的东西，怕是……
“他应该是魂士，某种高阶魂士。”
阿那律脱口而出，但下一秒就后悔了。
顾幸看他的眼神由欣赏变为吃惊，再变成疑惑：“长安……你的眼睛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你……你知道魂士？”他随即自己给少年找了个理由，“对对，你见过李艳，她就是魂士。”
高阶……魂士。长安也知道？连顾幸自己都联想不到的东西长安怎会这么容易破解出来？
“喂，老狐狸，我爬不上去了，拉我一把。”阿施在下面晃了晃手，顾幸才回神伸手把阿施拽了上来。
阿施落地回身问顾幸：“嗳？怎么没看见杨哥，你又派他去哪了？”
“去监控某位神官去了。”
“哦——啊？”
顾幸看着少年侧脸，问：“长安，你怎么知道那是高阶魂士？”
“我……听杨哥提起过。他不是飞来飞去见多识广嘛，就是杨哥讲给我听的。”
阿那律找了个不在场的证人搪塞了过去，又随即转换成少年周长安的角色，身子摇摇晃晃眼看要立不住了。
顾幸忙将他抱住：“怎么了长安，哪里不舒服？”
“哥哥，我有些头晕……”
“兴许是天太冷了，”顾幸脱下身上的风衣，给少年套上，“待会哥哥再带你去买件厚实的衣服，这样长安就不会着凉了。”
长安罩在风衣的温暖中，笑了笑：“哥哥最好啦——谢谢哥哥。”
顾幸一开心，那些魂士不魂士的都给忘干净了。
“老大，快看——”
阿施指着空荡荡的喷泉广场，“他们动作可真快啊，上次来看的时候还在铺水泥呢，几天的功夫这么大一个喷泉就给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