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吊死鬼为何入不了轮回？”周长安问。

“吊死鬼都是生前做尽恶事的坏人，连地府里的八寒地狱都入不了，只能挂在枯枝上风吹日晒。每隔一段时间天上就会下烈火冰刀将他们烧化，割碎。等他们长全身体时再来一波烈冰刀。如此循环折磨，看不见尽头。这也就是为何他会如此看中能委身的砚台。”

顾幸来回翻了翻手里的砚台，看着那扎眼的蛇头钩戬，恼里恼气骂了句：“操，年底都不让老子安生。”

一片黄纸符飘了进来，千斤重担似的，扭起来都跟掐腰骂人似的。

孟小川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老大，那批酒厂里的人类冥徒我和杨哥给搬出来了，好几家伙，足足有两百多个呢，跟人口失踪案的名单都能对上了。那个啥，殷罗说他们中的是冥血邪气，驱邪散晦就好了。正好大春的黑狗血驱邪最有用，献了一上午血才恢复那些人类。现在都给他们清除记忆放回家了。孟婆婆给大春煮了一大锅排骨汤补身子哈哈哈。对了，刚才阿施姐收拾行李跑路了，这已经是她今年第十三次离家出走了，我和杨哥赌十块钱今晚她能回来，老大你赌多少钱的……”

每次轮到孟小川用黄纸符，能说十来分钟的废话。基本前几句是正事，后面就跟顾幸聊天了，搞得就跟他们的头儿是多么倾听下属内心的高明领导似的。

顾幸烦躁扔了把狐火，那黄纸符就燃成了灰烬。

周长安肚子不合时宜咕咕叫了一声，听得顾幸一乐：“饿了？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少年脸颊红烫：“哥哥，你刚才不是还烦案子棘手吗？不用带着我了，我自己去食堂吃就行了。”

虽说以前顾幸总是在远处默默注视少年，提醒自己不能介入他的生活。但现在，这些天发生的事都让他隐隐觉得少年周边有危险靠近，必须时刻小心着。

这样一来，顾幸插足少年的生活倒是心安理得了。

“长安，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吧！”顾幸兴冲冲拉着周长安外校门口走，打了辆车，很快到了目的地。

周长安环顾眼前高格调的商场直挠头：“哥哥，还是回我们学校吃吧，这里的东西一看就很贵。”

顾幸拉住少年，眼神中似乎带着‘再也不放你走’的倔强，就这样拖他上了电梯。

电梯门一开，周长安打眼往里一瞧，里面都是精致的成衣店。且那些在周长安看来英文二十六个字母随意排列组合出来的牌子，每件最低都得五位起步，上不封顶。

从平时顾幸张扬又有品的穿衣风格来看，狐大仙是这里的常客。

原来，顾幸哥哥和阿施姐的差事这么赚钱……少年咬紧嘴唇低头思量，不知不觉跟着顾幸进了店里。

立刻有眼尖的导购认出了人帅钱多的顾幸。

“顾先生！欢迎欢迎，今天有新从巴黎运过来的长款大衣，做工裁剪都是一等一的，保证您穿在身上……”

顾幸朝后一指：“给他挑件衣服，要保暖舒适的，价格不是问题。”

那句‘价格不是问题’让导购小姐直笑没了眼睛，对着周长安一顿夸：“哟，这小帅哥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来来来。”

周长安却不跟着走：“哥哥，这里的衣服我买不起，”少年碍着身旁导购灼热目光，悄悄贴在顾幸耳边：“太，贵，了。”

他唇间呼出的温热漾在顾幸耳边，不知触动了骚包帅哥哪根春弦，那双眸子里多少有些意乱情迷了。

“咳咳，”狐大仙不愧是升了仙班，自重的本事掉了线还是能给及时拉回来的。他笑了笑：“长安，你看看，哥哥现在手上的案子很是棘手，哥哥的那些个手下破铜烂铁的脑子你也见识过了，对吧！”

周长安从善如流点点头。

狐狸见少年乖巧，羞耻想着不久便能忽悠他上贼床了。连连呼了自己俩嘴巴子，又笑：“所以哥哥想聘用你为我们管理局的外编兼职工。俗话说树靠皮，人靠衣，咱们管理局的人都得穿得体面些，所以才能在混得开。所以我才带你来买衣服。他们入职前哥哥都是要给买衣服的，你也不能落下了。”

顾幸这话说得没良心。除了大别墅，管理局的鬼怪们从来都没沾着他们老大半点高富帅的便宜。比如孟小川就是光着屁股进的管理局。后来还是阿施没眼看，偷了大春的一条裤衩给他，遮住打马赛克的部位，屁股上还破了个洞。

但周长安被说动了，纯净眸子十分认真看着顾幸：“哥哥，外编兼职工，能干到什么时候？能不能干到春节？”

顾幸知道，周长安想多赚钱带他妈妈去吃年夜饭，鼻头一酸撂下句狠话：“干！干他！干他个天荒地老的！”

周长安一听能赚到那时候，眉眼弯弯一笑，跟着导购选衣服去了，还十分贴心说：“姐姐，不用太贵的，一般般就行。”

顾幸：操~他真得好乖，好想扑倒。

顾幸望着少年背影，扒拉扒拉手指头，今年十七了，明年就成年了……

两行鼻血直流到顾幸嘴角：“哎呀我去，这燥的——”

周长安进试衣间换衣服去了，顾幸趁着空档跑去洗手间洗鼻血去了。

凉水浇了燥热，顾幸仰脖子出来忽而瞧见旁边坐了个人影。

那人穿着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长袍，可来往逛街的人并没有投过目光，仿佛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似的。他手里捧着个册子，头发乱糟糟盘了个髻，有些地方甚至打了绺。顾幸十分想摸出个梳子给他犁顺了。

“顾仙这是出来约会来了啊！霸道总裁和他的小娇妻？娇夫？我反正是不懂那个。”

“殷罗，巡查科最近闲得蛋疼啊！还跟踪起我来了？”

巡查科主要负责维持六界秩序，跟纪律委员会差不多。科长殷罗，虽然没列入仙班，但却是棵好苗子。是顾幸见过的再也正直不过的狼妖。

正直到什么程度呢……有时候略微让人感觉他有些缺心眼。

殷罗握着册子写了些什么，潦草眉毛舒展：“今天逮到人界局狐狸头子约会美少年。你觉得上面会怎么处置？”

顾幸痞里痞气‘切’了一声：“我问你，人界局发现有妖鬼祸害人的时候理应出手相救，条例上有的吧！”

殷罗点头，又拧着两条大扫把眉：“你是说，有妖鬼祸害那孩子？怎么会呢？他……”

顾幸打断了他的话：“老殷，给你爆个猛料吧！前几天我见着幽冥王了。他在废弃酒厂里制造冥血酒，在人界里培养冥徒。这么大的动静你们巡查科都没有注意到？难不成每天都盯着本仙约没约会？”

殷罗不相信：“不可能，我们巡查科都是本本分分尽职尽责的。那么大动静不可能没有人注意到。”

“这还算小的……”顾幸俯身看着殷罗的扫把眉，十分期待接下那眉毛该拧成怎样的弧度，“夜魔重现人界了。”

“夜……夜……”殷罗的眉毛快拧掉了，“这不可能，他万年前就灰飞烟灭了，你也在场的，这不可能啊？”

顾幸掏出口袋里的那方黑砚台递给他。殷罗接过去看一眼，差点就给摔在地上：“这怎么会？当年夜魔的巢穴被阿……被火一把烧没了，连个马扎都不剩。怎么还会有这样完整的砚台，丝毫烧焦的痕迹都没有？”

“我也是满脑袋问号。这砚台你带回去查查吧，你们巡查科资料多，我最近手头破事太多了，忙得腰都快断了。”顾幸敲了敲细腰，一脸肾虚的模样。

“你不会……”殷罗张了张口，又闭嘴了。

“没有。”顾幸答得斩钉截铁，忠贞得像个雏。

而后，他望着店里穿着新衣照镜子的少年，喃喃：“我不会再让他受伤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