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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溯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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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轴拨弦,一唱三叹的边塞小调在京都繁华地轻轻唱起,然而歌声满含辛酸与苦楚,不同其他边塞曲那般铿锵,也不若情歌小调那般缠绵缱绻。倒像是一个远游之人在午夜梦回呐呐自语,似梦非梦,却又真实地孤独着,与那喧闹的红香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与环肥燕瘦们相比,歌女面貌显得有些普通,俨然只是中人之姿。长乐在她身上细细逡视了番,穿着也甚为简朴,鬓发上甚至没有簪环配玉,只是挽了一朵藕荷色的绢花,低眉轻轻捻着琵琶,唱着长乐不甚熟悉的曲子。

长乐压低了嗓音,轻轻侧身靠向殷恪,“溯齐难道藏身在青……在此阁中?”

她终究未将青楼二字说出来。溯齐是父皇让她找的人,传说中的一等一的高手,有手眼通天的本领,早年也是世家中的佼佼儿郎,众望所归羽林军统帅接班人,前途一片光明。谁知这样优秀的少年将才,却在十五年前人间蒸发,再不见半分痕迹。

长乐生得晚,没有见过溯齐的英姿,不知父皇为何会在弥留之际,留给自己这样一个寻人的遗命,又为何笃定自己一定能找到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奇人物?但既然是父亲的吩咐,安心照做就好。

如今,赖殷恪援手,误打误撞要见真容了,在她不算怎么见过世面的想象中,这本该是个小隐隐于山林,大隐隐于市的传奇,有着属于高人的潇洒不羁。未曾想,不羁也是真不羁,这位传奇,一隐竟隐到了秦楼楚馆?

她困惑的眼神,从踏入此地便一直未曾停过,殷恪心中了然,端起茶盏,轻轻扫开浮沫,似是不经意地在向她解释。

“一等一的高手,寻是寻不着的,只能坐等他寻我们了,有丽娘在,不愁他不现身。”

看来这确是溯齐的相好了,长乐心中颇有些感慨,传闻溯齐早年便铮铮铁骨,油盐不进,性格又倨傲,得罪的人颇有那么几个,却横竖寻不到短处,拿他无法。未料多年过去,铁汉亦有了侠骨柔情,在十丈软红中有了自己的牵绊,终究让人摸着关卡,寻到软肋。

然而殷恪却摇了摇头,“不是您想的那样,”宫外还是要避讳些,他不再唤她公主,只是压低着嗓音同她说话。

“他相中的仅是一副嗓子。”

“这嗓子有什么非同寻常之处吗?”长乐自小也是在丝竹管弦声中浸养大的,梨园人才济济,各类歌姬她听得多了,并未觉得这歌女的嗓子又什么厉害之处。”

“倒不是这嗓子出类拔萃,只是爱屋及乌,丽娘会唱燕云小调,同溯齐的夫人还有三分像。”

长乐的心中有了一丝振动,想是隐隐猜到了什么,“那为何要舍近求远,跑来这儿听?”

殷恪摇了摇头,眼中有份惋惜,正欲开口说话,却闻门外珠帘哗啦作响,一个夹杂酒气与不满的声音从走廊一头传来。

“哪个不长眼的在这儿叫板呢,是男人就别作孬种,咱们演武场上会会。”

就见一褐衣壮汉闪身从屏风右侧走出,面色阴沉,颇为不豫,小步紧趋在后的,是一脸慌张的老鸨。

褐衣男子迅速扫了一圈室内,目光最终凝在殷恪身上。

“就是你吧。”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番殷恪,面色愈发难看了起来。

慌得老鸨连连打圆场,“齐郎君,这可是天大的误会。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动您的人不是,丽娘本该去芝兰室的,谁想新来的奴才们出了岔子,引错了路,给带到这牡丹榭来了,红姨在这儿给两位郎君赔不是,今日的酒水全算我的。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恕了我们这一遭吧。”

褐衣男子却半分没把老鸨的话听在耳朵里,他只是直直盯着殷恪,眼神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嘲讽与不屑。半晌,才开口道。

“我道是何方神圣,原来是天子鹰犬啊,逛窑子还带女人,你们缇营卫真是好癖好。”

殷恪闻言不置可否,抬起右手,拿近桌上的一盏空杯,提壶倒满茶水,向男子方向推了推,扬眉望向来人,缓声道:“若不是阁下有这流连秦楼楚馆的癖好,殷某何必要费这番周折呢?还请阁下出言放尊重些,我等缇营卫是粗人,让人误解几句倒是无妨,但是,殷某身旁之人,可不允你我有半分怠慢。”

他一贯不疾不徐,争执也是优雅从容,只是话语隐有震慑,令对方亦有些怔愣,思索一会,转身对女子和老鸨说,“你们先出去。”

一时悉悉索索,众人鱼贯而出,老鸨暗松了口气,敛容而退,心有余悸地替他们掩好了门。

男子在桌子另一侧坐下,把玩茶盏,并未饮上半口,面色犹有揣测。

“你是缇帅殷恪?到底寻我何事?”

殷恪点头拱手,“诚如阁下所见,正是在下。今日叨扰,只为完成先帝遗愿。”

溯齐面上看不出神情,只是淡淡说了四个字,“愿闻其详。”

“阁下应有所知,先帝两月前驾崩。”他淡淡瞥了眼长乐。

“说重点,我还没有老到眼花耳聋。”溯齐的声音不辨喜怒。

“先帝驾崩前两月,殷某偶逢先帝传召,说他渐感五内衰弱,人入暮年,恐时日无多,生平一大忧虑,就是无法保护公主殿下一生一世,放眼天下,他所相信之人寥寥,溯大人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人品最是信的过。只是大人神龙见首不见尾,难以联系,是以先帝给殷某下了道秘旨,要求殷某从当日起,全力追寻大人的下落,并在合适的时机,将溯大人,请到长乐公主面前。”

却见溯齐连眼皮都未抬,“哦,他压榨了我一辈子,临了,又想让我保护他家黄毛丫头了。想得倒甚美!你们缇营卫不是个个都身手敏捷,人中龙凤吗,哪里需要我来卖弄。”

像是早料到溯齐的反应,殷恪勾唇一笑“大人误会了,护卫公主殿下,缇营卫责无旁贷,万不敢推脱责任。只是……”他微微凑近,略压低了声量,“先帝的意思,是溯大人,可以将九成宫的秘密告知殿下了。”

这下连长乐都有些吃惊了,先前只是以为他手眼通天,得知自己寻人之事,顺手又帮了自己一回,未料还另有乾坤,如今这套说辞,究竟是编出来诈溯齐的,还是真的受命于先帝?她对于自己有几斤几两甚是清楚,一个长于闺阁的女儿家,能担得了什么圣旨?只是九成宫那日纷纷乱乱,父亲托言让她来找溯齐,她便依命行事,其余未作他想。现在想来,这后面,难道有什么惊天的秘密?她惊觉自己陷在一团浓雾之中,来路不可返,去路遥遥未知。眼下所有的选择,似乎在关系着重要的走向。

溯齐这时也才将目光转向长乐,拱手道:“初次见面,礼数不周,还请公主原谅则个。我从未听说过什么秘密,既然殷帅说殿下知晓,还望殿下明示。我这年纪大了,实在没精力同你们这些年轻人打哑谜。”

不是臣下见公主该行的礼,不过长乐未曾将这些细枝末节放在心上,悬在她心头却是另桩事。她生平还算是个谨慎的性子,虽然昏昏沉沉病了有两个月的光景,但当日在九成宫的情景,她一直咬紧牙关,从未对他人说起。眼下,看溯齐的形容,也并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人,敌友未辨,贸然开口,不失为一种冒险。

可直觉告诉她,她应该赌这一回。她在心中细细捋了一次,痛彻心扉的回忆如走马灯一般,在她眼前流转,“那日在九成宫,我进到寝殿时,父亲已经不能言声了,我跪得近,就拉住了他的手,一直唤他。起初,他老人家没有回应,紧闭着双目,像是睡着了一般。可是待一旁服侍的人去取汤药,离得远了些时。他忽然反握了我的手,在我的手上轻敲了一下和六下。”

“所以?”溯齐听得云里雾里。

长乐尽力忍下了眼眶里的泪,“幼时,我常生病,父亲为了让我乖乖喝药,就爱拿来些新奇物件哄我开心。那时我正跟着太傅学《易》,他老人家有巧思,就将礼物按照卦象藏于殿中,让我自行寻找。以卦象顺序,依次循环,敲一下,即是乾卦,再敲六下,即为乾卦第六副。”她缓缓从袖中抽出一张泛黄的信笺,放在了桌上。“我趁无人注意,按照卦象所示,发现方位所指的是我阿娘爱用的一架古琴,再后来,我在琴身中,发现这枚信笺。”

溯齐和殷恪向信笺望去,只见笔势稳健,勾尾凌厉,上好的松烟墨下,确实是长历帝亲手写下的六个字——“溯齐至,吾儿安。”信笺背面,是用蝇头小楷密密刻下的溯齐履历及体貌特征。

溯齐半晌没有言语,摩挲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天子玺印,似乎在思考些什么。他又借着灯光,打量了下眼前弱不禁风的姑娘,末了,禁不住深叹口气道,“你父亲原本的意思,该是不希望有启用我的一天。”

“父母之爱子,当为之计深远,更何况公主是先帝最疼爱的孩子。殷某想,先帝既这么安排,定然有他的道理。事关殿下,选择权也应交由殿下。溯大人,您说可对?”

长乐也忙在一旁附和。“溯大人,我希望知道一切。”

溯齐的眼神在他们身上逡巡,终于下定决心,抬手灌了一大口热茶,自顾自地道:“秘密我可以说,但我只能告知公主一人,还要劳动缇帅,暂时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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