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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问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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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房内仍是一股阴湿之气翻涌,第一司中,被拘的死士们唇口紧闭,不吐半字。

殷恪好整以暇地倚在圈椅上,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木质的扶手,一声,一声,并不催促。

耐心,他最不缺乏。况且,有人比他更心急。

但死士们的日子可就不那么好捱了。三百斤的立枷之刑,初时不过肩扛重负,双股作颤,力壮者,尚能咬牙挺住,但不过半天,皮肉便会开始充血红胀,肝脏沉血,呼吸缓滞,力有不逮者,瞬间即可晕死过去,若是再多耽搁个半日,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死士不怕死,但终是凡人。是人就躲不过怕疼怕痛,躲不过钝刀子割肉,这是一项极有耐心的刑罚,攻的就是这些意志强硬人的心。

殷恪在等,等着那坐不住的人出手。

右一的死士渐渐有些支撑不住,靠着墙壁,缓缓滑了下去,被右二伸手拉了一把,才不致完全栽倒。

左一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又迅速调回了视线,牙关紧咬,面色青白,只是双拳越握越紧,暴露了主人焦灼的内心。

一炷香后,右一终是扛不过去,通的一声,扑在砖地上,闷闷,像投入泥潭的石头。

右二男子终是忍不住开口,“要杀要剐来个痛快,滥设私刑,与宵小何异?”

“行三,闭嘴。”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上首的殷恪朗声一笑,竟是胜券在握的满意。他微微俯下身子,头发从两边垂下,一派公子如玉闲庭信步的模样,似在欣赏掉入陷阱的猎物徒劳的挣扎,语调如风和煦。

“宵小?想不到义士竟是高风亮节之辈,心中一片朗月皓清。也罢,我缇营卫干的就是这抽筋剥皮,斩草除根的勾当,自然是入不了诸位义士的法眼。可既如此是非分明,何以做了杀人越货的勾当?”

“哼,世道吃人,我们凭本事吃饭,有人出了这笔钱,我等兄弟自然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是非恩怨,不劳缇帅费心。”

殷恪却笑得更深了,他点了点头,像是忽有感慨。“不错,义士凭本事闯荡江湖,殷某听皇命办差,确是毫无瓜葛。不过,义士为何要用着京畿的方言,捏着卫城军的兵刃呢?”

闻言一听,牢中四人纷纷下意识低头审视,却见腰畔空空,不见任何武器,一恍神才知道中了计。

一旁的魏横江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这群家伙,怎么就不能多撑一会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原形毕露,老大每每审人都这么兵贵神速,他们这些在手下办事的人压力很大的。

就说这次审讯吧,若他们扛住不吐一言,或许还能多耽搁些时辰,这一搭腔,可不就妥妥跟着老大的思路走了。是了,他们是掩饰得很好,言语实则没有什么方言乡音,可京畿是什么地方?卫城军的大本营,四周悬崖峭壁,荒芜人烟,唯有一代又一代卫城军在那儿操练、驻防,时日久了,说话渐趋接近,自带了城郊京畿的特征,故上京中多以京畿人士、京畿郎代指卫城军。这群杀手,本就担心身份暴露,自以格外在意,加之卫城军腰刀从不离手,右手指下意识会捏成握刀的姿势,掩饰身份后,十分不适应,被殷恪这么轻轻一诈,不现原形,也露了十分底了。

为首的人不死心,“将死之人,也无所谓什么名头不名头了,你们爱扣几个扣几个,我兄弟全盘接收,没想到临了还能当回官差,不亏。”

殷恪像是在瞧着一出甚为蹩脚的把戏,拙劣演技让人忍不住提点。他悠悠开口:“无妨,诸位的破绽皆早已告知殷某了。民间不得私藏弩箭,此为一;王公贵族即便偷养死士,也多以短刃为主,便于藏身,此为二。”言至此处,目光却收起了散漫玩味,染了一层寒霜。“暗杀毫无防备之人,一柄长剑便可一击即中,诸位之所以舍近求远,选择弩箭,是因为不敢。”

说话间,他突然出手,捏住了为首者的下颚,目光锐利让人难以直视,“不敢靠近,是因为你们知道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因为你们身为上京护卫,却在干着暗杀公主的荒唐事,雁九,你说本帅说得对也不对?”

先前说话的行三已经吓得睁圆了眼睛,这是什么妖怪?短短半日,不仅连他们身份家底摸了个底朝天,就连姓甚名谁,都了然于心,还有什么好辩驳的呢?本来应是走阳关大道的他们,如今锒铛入狱,永远成了家族的耻辱与罪恶。

雁九眼中也一片灰败,早先被缇营卫扣住,他便知大势已去,但他心中尚有一丝侥幸,只要咬紧牙关不松口,幕后主使之人,尚能保他家人一生无虞。如今,被殷恪毫不留情地揭下面具,方知这一切不过是场猫捉耗子的游戏,自己已然满盘皆输,一败涂地。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终究死也要死个明白。

“你们出手之时。”

其余的,就毋需多言了。殷恪松开雁九的下颚,接过一旁千户递来的丝帕,轻描淡写地拭了拭手,剩下只是时间的问题,交给魏横江等一干人就可以了,吐多吐少,决定权在于缇营卫。

他踅身走出牢房,穿过燃着烛火的长廊,跨过两道铁门,哗啦哗啦的锁链声,在他身后响起又沉寂。宫署的牢房不比诏狱,他步子迈得又大,最后一道石门訇然打开,他撩起衣袍,长腿一跨,彻底将震天哭喊锁在了身后。

毒辣的日头消了些声势,蝉鸣阵阵,是真实的人间。官署后院静悄悄的,只有回廊上的竹帘随风微摆,带着地上的光斑,一晃一晃的。

粗布葛衣的厨娘捧着食匣碎步而来,他挥手示意不用,接过食匣,亲自给长乐送去。

匣里是他吩咐厨房做的鸡丝细面,文火小吊细煨的鸡汤,放上滚水煮开的面,是宫中常进的膳食。

今天这番兵荒马乱,小公主想必是吓坏了。身处权力漩涡,天子的掌珠,亦逃不脱被嫉恨被算计的命运。

说来真是可笑,想为公主牵红线的是东宫,想取公主性命的亦是东宫。上京兵马分两重,一重守宫城,一重守都城,缇营卫辖十二卫、禁军,负责宫城之卫,是陛下亲兵。金吾卫辖卫城军,负责都城之安,亦属陛下管辖。只是近日,圣躬违和,予了东宫协管之权。如今犯事的,正是这一支。

查出雁九的底细不难,毕竟缇营卫的一项重要职责,就是观风。之于他,眼线哨子遍布天下,才能稳立朝堂。这是他接过缇营卫帅印时,便深知的道理。朝堂诡谲,世人皆以为他是宇文汲心腹,但实际他有他的计较,就是眼线,该布的依然要布。凡事留一手,总没有坏处。

只是真相着实让人啼笑皆非,不然怎么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呢,这新昌郡主平时看着怯懦胆小,做起事来,却带着股狠劲,一出手,要的便是亲姑姑的性命。整场谋杀,全是她一个人在谋划,连她那精明的太子爹爹,都被她瞒了过去。

绕过一丛芭蕉,穿过月洞门,东厢房近在眼前,殷恪却罕见的有了些游疑,该不该把真相告诉长乐呢?又或者,他应当告诉她多少呢?

长乐醒来的时候,已是落霞满窗,简单梳头更衣毕,就有仆妇来报,说殷恪来看她了。

她忙让人请了进来,因忧心着瞿娘,心绪有些不宁。殷恪倒是一如既往的气定神闲,微微致意,落座,揭开食匣的盖子,一股浓香扑鼻而来。

“殿下尝尝,准备仓促,火候想是不到位。”

长乐说多谢,接过蓝底兰草纹碗,执着汤匙,慢慢搅起来。

鸡汤裹着面汁的香味袅袅袭来,倒有种安心馔食的平和。她端起汤匙,微呡了两口,味道意外地不错。

“将军的官署,自然留的都是妥帖人。”长乐捏着帕子拭了拭嘴角,朝殷恪笑道,眉眼弯弯,全没有半日前的狼狈样。停了半晌,想起瞿娘,终究按捺不住,向殷恪打听。

“将军,可有我那丫头的消息了?”

“唔,正要向殿下禀报。”殷恪接过黄门递来的茶盏,拂了拂浮起的茶叶,“臣派了两队人马,绕着群玉台两翼一路寻找,最后在两山的山隙,找着了人,命还算大,无什么要紧伤,只是从崖上跌下,晕了半日。”

“幸好,幸好。”长乐双手合十,心有余悸,不管冲她来的人意欲何为,连带了她身边的人跟着受苦,总让她深感愧疚不安。

“稍后便可见着人了。”殷恪将长乐的动作,尽收眼底,轻蹙了下眉峰,又很快松开,开口道:“殿下可知幕后主使为谁?”

“将军这么说,想是有眉目了?”长乐蓦地挺了挺背,一瞬不瞬地直视着殷恪,“将军请直言吧,他是谁?又或者,她是谁?”

他的神情有悯色,缓缓说出四个字:“新昌郡主。”

“竟然是她。”长乐无意识地点了下头,表示听清楚了。心间却又钝钝地痛起来,像夏夜远方的闷雷,轰隆隆地,影影绰绰地响着,不知是真还是幻。为什么?自己何时入了他人彀中而不自知。

她和新昌统共也没见过几面,交集寥寥,是自己那次赏荷宴夺了她的风头?还是枉作好人应了太子妃教导之请,引起了小女孩的逆反?细下回想,多么可怖,这个平日一副轻声细语的人儿,居然不声不响对自己怀下杀心。

她苦笑了下,“让将军看笑话了。”便不再言语,低垂着头,像蔫掉的花骨朵。

“殿下不想知道背后的原因吗?”殷恪突然出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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