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路晃晃悠悠走在大街上，手里提着锤子买来的酒，每走几步就喝上一口，钱袋就这么用一根绳子系在腰间晃啊晃，随着他的脚步发出哐哐的声音。

才一出门，他就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完全不管尾随的人，他沿着锤子走的那条路线来到街市。

天已经完全黑了，这条街却异常热闹，很多小贩都把摊子支到了大马路上，再挂上灯。祭祀是安格斯的大节日，很多外地的游客吃了晚饭之后，趁着天气凉爽都跑到这条街来购买当地的手工制品和特色小吃。

杰路边走边喝，到了酒摊前，一瓶酒已经见底，他仿佛一个酒鬼，一口气又买了好几瓶。

又走了没几步就有一个挎着篮子的小男孩凑了过来：“先生，要买饼吗？我这里有刚出炉的面饼，两个铜板三个。”

杰路把酒气喷在小男孩脸上：“滚！”

小男孩没有再纠缠，飞快地跑开。

腰间的重量没有了，杰路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他仿佛浑然没有察觉，连看都没有看那孩子一眼，一步三晃地朝前走。

而那个小男孩没有再向其他游客兜售面饼，抱着篮子就这么淹没在了人群之中，除非你凝神去看，才能勉强看清一个瘦小的身子正飞快地朝街外跑去。

他显然对这片地方非常熟悉，总是能把自己藏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绕过那些穿着各色衣饰的外地游客，不时传来吆喝声的摊位，高大华丽的楼宇，渐渐的建筑开始变矮，四周已经听不见街市上嘈杂的说话声，原本平整的道路也开始变得坑洼，光线也弱了下来。

小男孩一边跑着一边不时回头，确定没有人跟着，突然一闪身钻进一条巷子，他数着门牌继续跑，然后停在了一栋三层的建筑前，上前轻轻扣了扣门。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透出一道橙黄的光线，照亮小男孩有些脏兮兮的脸。

一个高大的男人探出半张脸，看到是小男孩，不由分说一巴掌打了过去：“你敢偷懒！滚回去！今天不交二十个铜板，老子拧掉你的耳朵！”

小男孩的脸上立刻就出现了五道红色的印子，他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来，急切地说：“先生，我今天遇到一只肥羊，已经攒够了今天的份额，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他颠了颠篮子，里面传来丁零当啷的声音，高大男人这才侧开身子把小男孩让了进来。

屋子里还有四个孩子正排着队站在一张桌子前，桌上整齐码着几垒铜板，角落里还有一张桌子，四个男人正在打牌。

小男孩排到队伍最后面，高大男人坐下，站在第一个的孩子赶紧从怀里掏出一把钱放到桌子上。

高大男人数了数：“二十五个铜板，很好，昨天是三十个，前天你带回来两次钱。乖孩子，去吃饭吧。”

他扔了一块黑漆漆的面包出来，想了想又翻出来一块硬得能硌掉牙的肉干，拍着桌子说：“看到没有，只要你们像……妈的，你叫什么来着……算了，只要当乖孩子，好好干活，不但能吃饭，还有肉。”

几个孩子神色麻木，齐声说道：“是的，先生，我们都是乖孩子。”

面包和肉干被扔到地上，第一个孩子飞快地扑过去捡起来，走到墙边坐在地板上，小口小口啃咬着肉干，不是不饿，而是实在太硬了。

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不过，后面几个孩子交上来的铜板都不多，连坚硬的肉干都没得到，只有半块面饼。

最后，终于轮到小男孩，他从篮子里掏出一个钱袋，高大男人打开一看，顿时愣住了。

平时手下的这群孩子，不管是乞讨还是偷盗，一天也就带回来二十来个铜板，能有几个银币就够他乐半天了。这回突然有孩子带回来一袋子金币，高大男人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有些慌。

他们偷东西也是有讲究的，一般来说尽量偷外地人。外地人不会在这里久留，被偷了也没那个时间追究。

第二，当地的贵族老爷小姐和有势力的老大们也不会动。

这些人身边总会带着护卫，偷他们风险太大，就算真偷到了钱，那也是大大得罪了对方。

那些有钱有势的人要是生起气来，能剥了他的皮。

至于一般人嘛，谁没事带着巨款在街上晃荡？

想到这里，高大男人一把揪住小男孩的耳朵，几乎要把他提起来：“你他妈惹到谁了？！”

小男孩疼得眼泪直流，拼命踮起脚，大声哭喊着：“没有！是个生面孔，一个酒鬼，我从来没见过。那些贵人，我怎么敢下手？”

高大男人略松了些力道，心想，快到祭祀的日子了，外来人多了很多，竞技场也更火爆了，说不定是哪个走了狗屎运的家伙在竞技场压中了一匹黑马，赚了一笔。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道：“你确定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小男孩捂着耳朵说：“这人长得很怪，耳朵好尖，脸跟城墙一样，以前绝对没见过。个子很高，看着像个佣兵，但是喝得很醉，老远就能闻到一身酒气，我逃走的时候还看了两眼，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高大男人点点头，那应该是一个在竞技场走了狗屎运的参赛者，这种人嘛，突然暴富之后不是女人就是酒。

他再次打开袋子，里面满满的都是银币和金币，几个打牌的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烛火照射下几个男人都是一脸金光。

突然，高大男人脸色又一沉：“全是金子和银币，没有铜板？你知道规矩，敢有私藏，砍掉一根指头！”

小男孩吓得脸色煞白，连连摇头：“我没有，没有，先生，我不敢的。”

高大男人才不管他说什么，上前两手抓住小男孩的脚踝，倒拎起来用力抖了两下。小男孩根本不敢反抗，被甩的头晕眼花也只是抱着头，随后咚地一声，被扔在地板上。

其他小孩纷纷贴着墙躲避，生怕被砸到。

高大男人终于笑了：“非常好，从今天起，你也是乖孩子了。”

他看了一眼啃肉干的孩子，飞起一脚踹过去：“妈的，把肉吐出来！”

啃了小半，还带着牙印和口水的肉干被塞到了小男孩的手里，他用力捏着肉干，怯生生地说：“先生，我……我有情报……那个人他不是人，按照规矩，情报可以……可以换钱。”

高大男人瞪了小男孩一眼：“你知道个屁！这人是谁，干嘛的？长得怪算什么情报？还敢提钱！”

咚咚咚！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高大男人喊了一声：“谁啊？”

咚咚咚！外面没人应答，只是敲门。

高大男人和那几个打牌的对视了一眼，他吼道：“我们有十个人，识相的滚，不然砍死你！”

外面突然就没了动静，几个男人都有些疑惑。

高大男人大着胆子走到门边，眯着眼从门缝往外面看，然而外面的巷子原本就没有灯，他瞪大了眼也只看到一片黑黑的影子。

正当他想打开门的时候，只听轰地一声，眼前木屑纷飞，一股大力从门上传来，高大男人连人带门飞了出去，撞倒了中间的桌子。

桌子哗啦一声砸成了碎片，地上的男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昏了过去。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蒙着脸的人，还保持着踹门的姿势。几个打牌的对视一眼，脸上露出狠厉的神色，纷纷从角落抽出砍刀、铁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