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俯视，对擂台呈长方体状，长宽高分别为10m、4m、3m。

对擂台周边设立防护罩，观其灵力运转方式，应当是风花子的手笔。

防护罩可以阻挡多大的冲击，段尧说不清。但防护罩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细细的小雨被阻拦。

段尧开心，段尧想学。

对上风花子那双浑浊的灰翡翠眼睛，像无风无月无竹柏的晚上，像有烟有雾有松林的午间。

段尧移开眼。

段尧突然不太想学了，至少不想向风花子请教。

他也说不清这股子排斥是哪儿来的。

藏河村初见风花子的时候，段尧对风花子印象还不错来着。

到底是什么时候对风花子转变态度的？

啧，想不起来。

段尧拍拍脑袋。

算了，不想了。

除了做题一事，段尧很少会在其他方面为难自己。

啊，藏河村那事儿段尧是自愿的，谁没有一个拯救世界的梦呢？

那可是拯、救、世、界、诶！

包括这次，摸清楚乔吉来的所作所为，段尧原先对乔吉来外貌的欣赏全部被厌恶替代。

对未成年实施犯罪的人简直是畜生不如！

“小心一点，就算真的杀死他，也是他活该。”夏眠说。

夏眠一点不相信段尧能狠心处死一个活生生的人。

段尧示意他安心，转身上擂台……

上……

段尧上不去。

三米高的擂台居然连个梯子也没有。

最后，段尧是在围观弟子的笑声中、依靠夏眠举上去的。

墨大水心念一动，手比脑子反应要快，等他反应过来，手机相册里就多出一张照片。

很好，段尧尚未成为落耀门一份子，却已经拥有不可磨灭的黑历史了。

段尧朝墨大水发射死亡射线。

墨淼戴着装B必备墨镜，谁又知道墨镜下的他是什么神色呢。

从小到大没有让任何黑历史留存的段尧上了对擂台，只好把出糗的帐算在乔吉来头上。

通常情况下，段尧打不赢乔吉来。即使段尧是天才，但时间差距摆在那里。

可乔吉来现在是战损状态，这战损状态还是玄学界天花板夏眠造就的。

直接把乔吉来的水平拉到和段尧同一战线。

如今的乔吉来大约等于0.4个田汉剧场的乔吉来，一半都不到。

对擂之前，花棉袄奶奶让他们签好生死状。

如同所有影视作品中的一样，生死状就是“你们打死了和我们落耀门无关啊全是你们自己作死哦”之类的声明。

对擂台下，落耀门一些闲来无事赶来观看对擂的弟子窃窃私语。

这种生死状制度，大部分落耀门的年轻弟子都是不赞同的。

因为之前有落耀门弟子在对擂台上获胜，却被升星阁人暗算死在对擂台上。又因为生死状的存在，他们落耀门没有被天道承认的寻仇理由。

签完，花棉袄奶奶宣布对擂开始。

乔吉来如离弦之箭，一爪爪向段尧。

目标是，头颅！

段尧的阴阳眼给了他极快的反应速度。乔吉来刚有动作，段尧就移动身子向边躲。

看起来，就像段尧未卜先知一般。

段尧手上也不闲着，灵力汇聚，小型的核弹团成形。

核弹团拍上乔吉来肚皮。

灵力一下子炸开。

乔吉来毫发无损，倒是段尧被乔吉来反手锁喉。

待段尧挣脱乔吉来控制，脖颈已是一圈青紫色。

被段尧砍断两节指骨的乔吉来也不好受，想他练就神功后，还没受过这种委屈。

乔吉来运转灵力，断掉的手指竟奇迹般长出。

若非对擂台边缘处的两节指骨还在跳动，谁敢相信刚才乔吉来断肢了？

乔吉来一记冲击波发射。

段尧照旧躲避。

冲击波把防护罩砸出一个大口子，轰塌了少说十来根大树。

夏眠噌地站起。

这防护罩怎么这么脆弱？难道……

夏眠猛地转头看师父。

风花子嘴角挂着笑。

师父到底想做什么？

好在段尧不是个让人担心的学生。

防护罩的不给力影响的是外边的人，而不是影响擂台上的人。

十分钟内，两人交手不下百余次。

乔吉来招招狠辣，而段尧多以试探为主。他毕竟没和人正经对战过，更遑论和人生死战。

段尧为数不多的实战经验，来自他自主安排的、与夏眠的每周对练。

对练时，夏眠多少是留手了的，但比0.4个乔吉来还是要强。

段尧毫不费力与乔吉来周旋着。

二十分钟下来，段尧差不多摸明白了乔吉来的各种手段。

嗯，实战经验攒够了。段尧心想。

他手中灵力运转，灰蒙蒙的雾气流转。

风花子彻底坐不住了。

那是，早已失传的七杀咒！

9月12日在医院里知道七杀咒的存在后，段尧就一直在思考，所谓的“七杀”究竟是什么？

看那大众车主蒋螽斯痴痴傻傻的样子。

段尧逐渐摸索出门道。

七杀咒，是一层层递进的法咒。

七杀，杀不羁、杀狂妄、杀戾气、杀自我、杀幻想、杀认知、杀精神。

先是外，再是内；先是真实，再是想象。

是从下到上的，否定一个人。

对擂台下，八字胡老爷爷也升起了抢人的心思。

“这孩子，真真正正是个天才。”落耀门中最严苛的八字胡老者评价道。

“是的。”夏眠无不骄傲地点头。

七杀咒，是就连夏眠都无法掌握的术法。

毕竟七杀要一点点来，所以为了保证不先一步伤害到其他，另外几层得额外保护起来——这就彻底断绝夏眠修习的可能。

而且，七杀咒的修习方法，藏经阁内只有寥寥一句“护之，层层磨灭”。

天知道发现大众车主蒋螽斯灵魂中七杀痴傻时，夏眠究竟有多震惊。

段尧确实是天才，无论是修炼上，还是心性上。

修炼上，夏眠一点点看着段尧成长，夏眠最清楚不过，所以他一点不担心段尧与乔吉来的对擂；

心性上，眼见乔吉来血溅对擂台，夏眠心中“心软、善良”的段尧形象一去不复返了。

乔吉来大约也想不到，自己会死于一个毛头小子手下。

修炼到乔吉来这种程度，大部分都能靠灵魂的不灭重获肉身，所以落耀门对于“夺舍”的惩罚才会格外重。

段尧自然不会让这种变态的灵魂留着。为防乔吉来东山再起，段尧下手干净利落，直接销毁了乔吉来的魂魄，一点灵魂碎片都得塞进养魂瓶里，喂吴何吃。

快一个月了，给吴何吃点好的补补身子。

看在与他对擂的乔吉来受伤的份上，段尧勉强把内心小本本上“战胜乔吉来”的字眼划掉，换成“战胜0.4个乔吉来”。

下擂台，同样是夏眠给他托下来的。

花棉袄奶奶匆匆忙忙上对擂台观察乔吉来的遗体。

隔远了不觉得，凑近看才是毛骨悚然。

乔吉来身上伤口密密麻麻，偶然可见森森白骨，奇异地与花棉袄奶奶见过的某些画面重叠。

这些伤口，怎么看着那么像被他虐待致死的孩子们呢？

花棉袄奶奶目光移向对擂台下。

段尧正站得笔直摊平双臂，接受夏眠的身体检查。

花棉袄奶奶默默点赞，心中更坚定了要收段尧为弟子的想法。

对擂结束，段尧的因果帐一笔抹平。

风花子也不好强找麻烦，只能捏着鼻子放人留宿。

正好到午饭时间，风花子再不想多看段尧一眼，匆匆离去。

——四个小辈坐一桌。

原本墨阳也可以上桌，但突然门外来了难搞的香客，他虽然年纪小，却是这一事项的负责人。墨阳不能丢下香客不管，悻悻离桌。

段尧夏眠乔语柒墨淼各自占据东西南北四个方向。

段尧吃上心心念念的羊蝎子。

除了段尧在好好享受美食，其他人都各有心思。

夏眠思索着师父的用意：

为何段尧没有穿来之前，师父就叫自己同段尧签订契约；为何强调自己必须寸步不离守护段尧；为何做出一番想杀死段尧的意思，却不强硬达成目的？

乔语柒回想着所谓“文章”，她的安排还在一点点推进。同样，乔语柒也在谴责自己的不平静，段尧要是死了，自己的计划也不成了。

下次、不能再被情绪左右了。

墨大水回顾着夏眠风花子的交手，隐隐感觉触碰到了某个突破的界限。

落耀门雨不停，段夏乔墨四人离不开。

雨天的山路不好走，哪怕是玄学界人士也得遵守自然规则。

雨越来越大。

段尧闲得慌，从夏眠裤兜拿出卷子做；墨大水则被舅舅，也就是夏眠按着做卷子；夏眠监督他俩做卷子。

乔语柒没做卷子。

她在看着门外的雨帘发呆。

她开始数雨。

一滴、两滴、三滴……滴答滴答。

落下的雨滴聚集在凹陷的地方。

十五、二十、三十一滴……

五百、六百三十三、七百一十五、一千零八十九……

第两千零二十四万两百零一滴。

乔语柒拍拍身上灰尘。

这件衣服还是幼儿发夹老奶奶看她狼狈，给她拿来换上的。

抱歉啦。过不了多久，这件衣服也会变脏。

雨水渐渐停了，被雨水洗净的树木光彩照人。

被遮掩的东西显露真面目。

墨阳哭哭啼啼跑进师叔怀里，抽抽噎噎道：“师叔、那个香客、香客她、呜呜呜……”

墨阳还是个小孩子呢。

段夏乔墨四人移步前院。

段尧一眼看见佝偻的那个身影。

锦药市中心医院住院大楼四楼，那位笑掉假牙的老奶奶，李芳梅。

也是藏河村今年上报的失踪人员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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