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席远城醒来已经是大半年以前的事情了，对方一直在复健，意识也很混乱，前不久才把过去发生的所有事情给理清楚，不听劝非要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我算账。

即便他的母亲已经报复完，但那是他妈妈的选择，不是他的。

说巧不巧，席远城的活动地带归商骋所在警局管。席远城的名字虽然没有少见到不会有重名的地步，但是有重名也很难认错。

商骋一听到席远城的名字，立刻就警觉起来。尤其在知道对方正在调查我的时候，还不等席远城弄清楚我现在在哪儿，被牵扯进去的罗大琼先得到了通知，之后就是联系家长把这个中二又叛逆的崽儿领回去。

默默听完，想一想席远城曾经的举动，我问：“他是不是有个哥哥或者弟弟？”

商骋：“你怎么知道？他们瞒得还挺严的。”

我：“在国内还是国外？”

“国内。”商骋答着，跟着我的思路明白过来，“有钱人夺家产啊？”

要说头一回的行为是席远城在故意找那个孩子，有可信度，但是在好不容易醒来之后再来一次没有意义的行为，那不至于。可能国内是那个孩子的地盘，席远城不想被放弃，就得足够显眼，让身处国外的席艳戈不得不注意到他。

哪怕只有片刻——可能已经忘记——曾经引起席艳戈注意的我也是一个可以接受的切入口。

不过这只是猜想，比较符合行为动机的猜想。

商骋：“你碰到席远城这么个人是真的倒霉。”

我：“好在一时半会儿是见不到这么个人了。”

商骋：“他失败了还好说，可能你们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见一面，但是他要是成功了，回过头来找你的话，就不好像现在这么处理了。”

我：“我有什么值得他来找的？”

商骋：“你知道他凄惨的曾经。”

我：“……凄惨？”

商骋：“对于他们来说，足够凄惨了，如果狠狠心，想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也不是不可能，尤其他一直活动在国外。”

盯着商骋看一会儿，我问：“唬我呢？”

商骋皱着眉与我对视，好半天，突然一下笑出来，说：“还真是唬不住你，一点儿都没有被吓到吗？”

我：“有人这么吓过你？”

商骋嘴角笑容微僵，眨眨眼，又重新笑着说：“这到底是直觉呢，还是推理呢？”

我：“可能没有那么大的差别？”

商骋：“算是吧，反正我当时信了，还信了很久……我跟家里闹翻也有这个原因，我们家不比姜榕还家里好多少，可能还更麻烦一点。”

“但那只是你的麻烦，”我说，“是我机遇。”

商骋：“不用专门逗我开心，还用这种方式。”

我：“但是确实是——”

“行了行了，”商骋挥手打断我，倒不是觉得我说的是真的，也知道不是一点真都没有，只是不太想说家里的事，与之相关都不行，他不乐意提起那些，“就是跟你说一下有这么个事，让你多少对席远城这个名字有多一点印象，不至于将来万一哪天遇到了，一下子还弄不明白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

“其实罗哥不太想让我把这件事告诉你，毕竟将来会不会遇见真的不好说，也确实可能性不大，但这毕竟是与你有关的事情，到底重不重要也只有你自己知道，就没有非要瞒着你的理由。”

“不过也不用太把他放在心上，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也不是完全惹不起……不过能不搭理还是别搭理，他们家比较麻烦，一不小心就会被牵扯进一些不必要还很危险的事情当中。”

我：“跟姜榕还往来，我就不得不离开拳击馆，跟你往来，是不是也会被你家里盯上？我认识的人不多，其中好像就罗叔叔家里比较普通，你们是不是在故意给我搭路？”

既然知道姜榕还家里有老人危在旦夕，即便没想到会那么早去世，也应该早有准备。在知道把我送过去意味着什么的情况下仍旧那么做，是不是就是想趁着姜榕还被各种事情打扰烦心的时候，让我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好以小孩子的姿态成功住进他的心里？这样将来有什么事情，肯定比老人去世之后再去找他要有用。

商骋：“哪儿那么复杂，就是正好他有空，罗哥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身边有个小孩儿，再加上你又不是没有知觉的婴儿，随便扔给谁放在哪都能照顾，还聪明成那个样子，谁知道你是怎么理解别人的行为的。有个靠谱的人跟在身边肯定好一些。”

我不是全信这句话，但是很多事情都不需要知道得一清二楚，于是我点点头说：“那就这么定性。”以后我也当什么都没有想到，只按照商骋的解释去和姜榕还相处。虽然原本的打算也是如此，但是有个背锅的，将来万一出现什么问题，总是要好一些。

商骋挑眉，懒得搭理我心里的小九九，说要实现诺言，带我去吃好吃的，例如重辣火锅：“趁着罗哥不在，现在就走？”

我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虽然罗大琼最后肯定会生我的气，但是有商骋在前面当高个子，我其实不用太担心。而且重辣哎，罗大琼永远不可能同意我进行尝试的东西，怎么可能会不心动！

见我同意得这么爽快，商骋反而开始犹豫，问：“你是不是和罗哥商量好了给我下套？”

我：“去，还是不去？”

商骋：“真下套了啊？”

我：“不去我回屋了。”

商骋：“回什么回，不去也可以出去玩，好不容易来一趟，都大半年没见着人了，真就一点儿也不想我？”

我：“手机可以视频。”

“那跟见到真人能一样吗？”在我回答之前，商骋继续说，“反正你今天必须跟我出去，不管你想不想，之后说不好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我：“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

商骋这才意识到我只是在身份意义上是高中生，行动方面其实非常自由，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完全不受限。

“那你为什么不过来找我？”商骋问。

“你又没叫我去，”我说，“而且罗叔叔会担心。”

“只是来回飞一趟的时间我还是有的！”

“但是那和我待在家里有什么不一样？”

“可以见到我啊！”

“手机视频一样。”

商骋深吸一口气，被气得够呛。

我轻声道：“说服你自己就好，非要说服我做什么呢？”

商骋发出一声你没有心的感慨，然后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不再开口。

没想把人整自闭的我开口问：“火锅？”

叹口气，商骋认命地站起身：“走吧。”

吃完火锅天已经完全黑了，因为平时总是吃辣的缘故，重辣虽然在刚开始的时候有些刺激，但是习惯之后就变得非常美味。

商骋的吃辣能力不如我，他肠胃也算不上多好，但是胜在还算年轻，我也就懒得管他，只时不时叮嘱说注意按时吃饭，至于有没有落实以及回家之后吃什么，那就是与我无关的事情。

曾经因为罗大琼不能在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而开怀大笑的商骋吃完火锅之后捂着肚子呆滞地站在大街上，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满脸写着茫然。

难得见商骋露出这么一副表情，我盯着他欣赏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商骋就一直发呆，等我喊了几声才回神。

他揉揉后脑勺，语速有些慢地问：“走走？”

我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跟在商骋身边，两个人一起慢步走在街上，谁都没有说话，但是一点都不安静。

即便已经天黑，周围也人来人往，是属于大城市的繁华。

路过一家私人开的商店时，商骋停下脚步问：“喝水吗？”

顺着对方的目光望过去，想了一下，我说：“想吃冰激凌。”

虽然在火锅店已经吃了一个，但是还是有些馋，而且既然已经放纵了，明天或者今夜也注定要拉肚子，不如干脆彻底放纵。

商骋有些迟疑，他觉得我们今天放纵得有些过分，回去挨骂是轻的，估计还得受罚，大扫除肯定逃不掉，就是不知道罗大琼在他不在的时候又想出来什么折腾人的惩罚，专门等着罚他，而他也总是会做一些一定会被罚的事情。

我：“你不馋吗？”

如果不馋的话，连火锅都不会带我出来吃，而且还是挑战特辣。

商骋：“走！”

等从超市出来，除了一人一个冰激凌，还有一袋子垃圾食品。

我：“附近有个公园，人不是很多的那种，可以吃东西。”

商骋立刻让我走前面开路。其实刚吃完饭，根本就不饿，甚至有些撑，但是因为罗大琼平时管得太严，没有经过他认证的零食都不让我们碰，垃圾食品就属于那一类。

商骋在这方面异常听话，以至于长这么大，吃过的垃圾食品还没有我多。

说不好是好胜心还是叛逆期，反正在发现我将目光放到垃圾食品上的时候，他伸手去拿的动作没有任何犹豫，好像彻底放弃挣扎，下定决心与我同流合污。

望着郑重地拿着辣条的商骋，隐隐看出来一点神圣感的我问：“这算不算是带坏了你？”

商骋：“这是我应得的。”

很好，果然是吃辣吃懵了脑子，人已经不清醒了。

要打电话给罗大琼让他来接我们吗？

虽然知道肯定会惹罗大琼不开心，但是有商骋作为同伙，心里的畏惧就没有那么多，商骋应该也是一样的心情，才会像现在这样放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