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檀,你看这是什么?”
旁边传来林殊白稚嫩的声音,她抬起头循声看去,发现他手里拿着一块花纹奇特的石头。
左檀好奇地凑过去,问:“你从哪里捡到的?”
“树林里有条河,我在那里捡的哦,”林殊白得意地说,他将石头放进左檀手中,挠了挠头,露出一点羞涩和腼腆,“送给你好了。”
左檀摇头:“你捡的就是你的,我可以自己去捡。”
说着她向茂密的树林走去。
林殊白的爸妈和她的爸妈正在不远处的草地上铺着餐布,他们谈笑风生地说着生活上和工作上的事,享受着这个悠闲的周六。
林殊白看了看爸妈,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去树林里,于是匆匆跟了过来,边走边说:“我带你去,那条河就在树林里,我在小河边捡的。”
距离不远,林殊白带她来到河边,她还能透过树木间的缝隙看到不远处的父母。
那其实不算是河,只是一条浅浅的溪流,溪边果然有很多奇特花纹的石头,左檀觉得很新奇,她蹲在地上,沿着溪流搜寻。
石头上的花纹流畅又清晰,像是被刻意涂绘出这种奇异的纹路,不似天然形成,可那个时候她并不懂,她只觉得有趣,聚精会神地挑选着要拿走哪一块石头。
身后的树林里传来簌簌声响,林殊白回头张望了一下,身后只是一片幽寂苍翠的树林,林木交错,绿得令人莫名心慌。
他有点害怕了,忍不住说:“左檀,你选好了吗?我们快回去吧。”
左檀还在专心致志地比对着手里的石头,她拖着长腔:“不要嘛——我再看看。”
这时,她莫名感觉到有一道视线在盯着她。
那种感觉太过强烈,像有形的射线锁在她的后背。左檀奇怪地往后看。
在他们身后几十米外的树林中,不知何时出现一张巨大的惨白的人脸,它浮在层层叠叠的枝桠间,宛如黑洞的眼中没有瞳孔,就这么幽幽地望着她,如悄无声息的鬼魅。
……
左檀猛然惊醒。
明媚的阳光透过纱制窗帘落尽房间里,驱散了昏暗。她愣愣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陌生的天花板,好半晌才意识到这里不是自己家,而是市中心的一处酒店的客房。
为了避开林殊白在开学前到处找自己,她选择周一之前在外面酒店住宿,不再回家去。
空调嗡嗡作响,房间里清凉干燥,左檀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
怎么会做了那样一个梦……
她茫然地望着窗户。这个梦太真实了,从对话到场景,好像真实地在现实中发生过……可她的大脑中没有任何关于童年时外出野营的记忆。
也许是这些天各种事情纷至沓来,不止不休挤压在一起,令她潜意识里感到荒诞和窒息,父母、怪谈、收容局、林殊白……所有的一切都让她感到焦躁不安。
今天是周一,按流程来说,是她要去怪谈局入职的日子。
左檀看了一眼手机,有林殊白打来的,也有他父母的号码,她把这些未接电话全部清空。
一觉到九点,她好像很久没有睡到这么晚了。
十点半俞渊才打来电话,问去哪里接她。
左檀说了地址,俞渊懒洋洋地回她:“怎么不住家里啊,有心理阴影了?”
“差不多吧,你们收容局没集体宿舍吗?在外面住挺贵的。”
俞渊听起来像刚睡醒的:“有啊,一个月两千五从工资里扣,包吃包网,就是离局里太近了,荒山野岭的,没什么乐子。”
两千五包吃住也还凑合吧。左檀默默算着账,反正她现在也没有落脚的地方。
挂了电话,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去楼下退了房。
俞渊来得倒是快,没半个小时就到了,左檀走到车前才发现安曼也在,她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比上次见面时消瘦了些,脸色有点憔悴,但她见到左檀依然露出善意的笑容,柔声问:“左小姐,又见面了,这些天还好吗?”
相较于魏放舟那种高深莫测的微笑,左檀觉得安曼的笑容更加真诚友好,她紧绷的精神稍稍放松,对她点了点头。
“魏局说你要加入我们,我真的吓了一跳,你考虑清楚了吗?收容员要面临的危险你可能无法想象,27号只是其中非常低级的存在,有很多……很多是你难以想象的恐怖,”安曼抿了抿唇,语气轻柔,“你父母肯定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过上安稳的人生,你何必……”
左檀平静地望着她:“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做这些。”
安曼哑口无言,她习惯性地将左檀当成小孩子,毕竟和她相比,自己在收容局已经经历了太多,见识了太多险恶危险,自然而然不希望刚成年的女孩子进入这一行,收容局的危险意味着死亡,甚至是,一种比死亡还有恐怖的绝望。
但同样的,左檀不是她能说动的人,她将左檀当成孩子,可她又确实比同年龄段的人特殊了些。
安曼只得作罢,她咽下了接下来的话,递给她一份文件。
“你的职位是收容员,新人会从E级收容员做起,根据任务完成率逐步提升,最高为S级,因为你灵觉值足够高,所以省略掉了入职前的精神开发环节,不过收容员需要具备的能力有很多,从今天开始,我会负责你的能力训练,直到考察合格。”
左檀翻开那份文件,那是一张表格,上面分了很多指标,除了常见的体能指标外,还有射击、器械、攀爬、障碍训练等一系列专业度极高的训练项目。
“一般我们的训练会持续两个月,但是……魏局也说过了,最近异常事件频发,我们人手紧缺,所以只能将两个月的训练内容压缩到半个月,”安曼语带安抚意味,颇有点为难,“虽然会很折磨,但是……欢迎你加入怪谈收容局。”
俞渊也回过头来,对她露出温柔浅笑:“新同事,请多指教了。”
……
明海六中。
晚上八点,这个时候教学楼仍然灯火通明,晚自习还在继续,学生们奋笔疾书写着作业,满楼尽是笔尖触碰纸张的沙沙声。
校园另一边的实验楼沉入黑暗里,这个点早就没有学生在这里做实验了,偌大的实验楼空无一人,楼旁边是林荫步道,道路两边有路灯,可实验楼前的路灯经常坏,即使换了多少次也无济于事。
黑暗中,五六个少女的身影悄悄走进实验楼。
大楼的门没锁,保安一般会在学生下了晚自习后才连带着教学楼一起锁上,但谁没事大晚上跑到这空荡荡的实验楼来。
她紧咬着嘴唇,不安地用手指绞着衣服下摆。她不想走了,幽寂的黑暗令她浑身发抖,实验室的大门仿佛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而她们却无知无觉走入其中。
“喂,你一个人敢走过去吧?”
她抬起头,望着眼前穿着校服,妆容精巧的卷发女生。
少女百无聊赖地举着手机,懒洋洋地说:“这没什么难的啊,你该不会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吧?诶——我记得你也是十一中的,我们初中的同学可不是这么胆小的哦。”
她攥紧了长袖校服的衣领,低声说:“温雅,一定要这样吗?我、我们老师一会就要查晚自习了,如果被发现不在的话会给班级扣分的……”
卷发女生杏眼一瞪,那张甜美的脸上露出了一点不耐烦的烦躁。
“拜托,不是你说想和我做朋友嘛?我的朋友可都要经过这个考验哎,不信你问问她们呀?”她指着身旁几个姿态闲散的女生,透明的指甲油微微反光,在月光下格外明显。
几个女生懒洋洋地点头称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般添油加醋。
“对呀,我们都走过啦,很简单的~你不会不敢吧?”
“就是就是,我一口气就冲过去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微弱的泣音在空荡狭长的走廊里回响。
“我、我不去了可以吗?温雅,我不想……”
“你不想跟我做朋友了吗?”女生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她冷冷地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透出一种残忍又冷酷的光芒。
“我……”
少女看了她几秒钟,忽然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往走廊里一扯,她险些摔在地上。
被撕扯的头发连带着头皮都阵阵作痛,她捂着痛处,靠着墙,蜷缩着身体低声哭泣。
“我让你走过去,听明白了吗?”
旁边几个女生发出阵阵低笑,她们的笑声中带着嘲弄和戏谑,仿佛在看动物园里被游客戏耍得手忙脚乱的猴子。
“又或者,你想以后在学校里看到我都要低头走路呢?噗嗤,你知道为什么那几个女生不敢看我呀,因为她们的脸都被扇肿了,当然不敢看咯。”
少女轻笑着说,她的声音清甜,如掺了毒汁的苹果,咬下去的时候,汁水混合着毒药,一并滑入咽喉。
她哭泣着,一喘一喘的。
卷发女生按着她的头凶猛地将她向前推去。
她呜咽着抬起头,眼前是幽深的走廊,月光从玻璃窗外落下,一道一道印在地面上。
像是结了冰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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