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三盏低瓦数的暖黄电灯泡，视野可见不过方寸。

姜藤恢复意识时，后颈的疼一并袭来，引得她眉间紧蹙，半晌都难以缓过劲。可当她睁开眼，陌生环境映入眼帘的刹那，她心头一惊，疼痛被凉意取代。

这是个面积约莫15平方的小暗室，几张棋牌桌已占室内三分之二。桌面上残留玩乐后的狼藉，甚至还有七倒八歪的酒瓶，空气中弥漫难闻刺鼻的味道，使得姜藤皱起眉。

她双手撑在陈旧绿皮沙发的边缘，缓过身体的疼痛后，她只有一个逃离的念头。

然而一门之隔，渐近的脚步声响起，每一步都似乎踩在姜藤的心跳上，如雷似鼓。

未等姜藤拉开门，门外的齐怜先一步推开，未被她们身影遮挡的强光毫无征兆地刺入，逼得姜藤不由得半眯着眼，用右手挡在脸前。

“呦，这么早就醒了？”齐怜轻讽一笑，信步走近，“那刚好，咱们可以聊很多的事情。”

齐怜的身后，不仅跟着位和她交好的女生，还有一个男人。

姜藤并不陌生，是那一日深夜回家，她途径暗巷时不小心撞见的变态。

原来，他跟鸦岗那帮人是一伙的。

姜藤不知道，当日赵懿晗知道她和江焰住在一起，就是这个男人拍的照片发他们的小群里。

他似乎从来不好好穿衣服，一件洗得都快要褪色的条纹POLO衫皱巴巴地套在身上，敞开领口。

下半身穿件灰色运动五分裤，蓬勃的部位和他满是欲望的笑，都让姜藤觉得恶心，也让她的心里多了点害怕，神情陡然变得紧张，身体不自觉向后缩。

“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聊的。”姜藤警惕地盯着齐怜，语气冷冰冰的。

齐怜不以为意，慢条斯理地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看起来很旧的手机。

她低头按了几下，旋即抬眼与姜藤对视，勾起唇道：“我前几天搬家，发现了个好东西，你确定不想要看看吗？”

话落，也不管姜藤是否愿意，她就将手机里保存的视频怼到姜藤眼前。

姜藤越是生气，越是恨，齐怜就越满意，越高兴。

那段视频，是她们最初欺负姜藤，撕扯她上衣的一段视频。

短短两分钟，对于齐怜她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在当时姜藤的心里犹如两个世纪般漫长煎熬和绝望。

视频中亦不缺刺耳的嘲笑和不堪入耳的咒骂，姜藤死死护着自己的衣服就会招她们打，脸手臂脖子，没有一处可以幸免，全是渗血的抓痕。

可是那一天，也是姜藤第一次见程嘉杭。

噩梦般的画面在眼前重现，姜藤几乎要咬碎了牙，“齐怜，你也就只剩这个了。”

只会用这个来刺激她。

“那你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了。”齐怜不以为然地哂笑。

她的臀轻倚牌桌，抱臂盯着姜藤，像看一只待宰的羔羊，“跟你住的那个男生叫江焰对吧。”

刹那间，姜藤心头一咯噔。

是担心他们对江焰做了什么。

“你跟他关系还算不错吧。”齐怜把玩着手机，最后挑唇，将手机丢到姜藤的左侧沙发，眼眸中尽是坐等看热闹的神情，幸灾乐祸道，“你那么恨我们，可他却乐意和我们玩在一块。”

手机里播放的视频早不是姜藤被欺负的那一段，而是江焰和徐斌齐怜在这间屋子喝酒聊天。

视频中的江焰有说有笑，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姜藤也认出他穿的衣服，所以是她来德仕广场找他的那一天发生的事。

姜藤亦想起他在菜市场问她的那一句话——你很讨厌鸦岗那帮人？

他明明知道她讨厌，可他还是去做了。

那一刻，姜藤的心情是无法言喻的复杂，有失望，也有自嘲。她都差点忘了江焰最能装，他初来乍到的时候，不就站在路灯下，目睹齐怜在烧烤店找她的茬。

或许，从那时起，他和鸦岗的人就有了联系。

在姜藤失神之际，齐怜给早就急不可耐的男人递一抹眼神，仅仅一瞬，他就朝姜藤扑去，逼仄的沙发，姜藤被他牢牢禁锢在身下。

她的双腿被他压着，手更是被攥紧，越挣扎他就越蛮横，手臂似乎都要脱臼。

齐怜她们很聪明，找了个神经有问题又有犯罪前科的男人。这样就算出了事，她们也能把自己洗得一干二净。

男人一只手攥住姜藤纤细的双臂，另一只手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游走，欲望蓬勃的眼神令她恶心，甚至她都能感受到他那不可言喻的部位。

她用尽全力挣扎，面红耳赤，眼角亦逼出眼泪。齐怜却举着手机蹲在她身侧，不知和谁在打电话。

……

上衣被撕裂的那一瞬，姜藤红了眼，恨意涌动。

她死死地盯着齐怜，额边泛青筋，她怀揣着向死的决心告诉齐怜：“我死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可齐怜先一步察觉到姜藤想要做什么，扯过她摇摇欲落的外套，一股脑塞进她的嘴里，制止她想咬舌的动作。她的腰，她黑色的内衣全暴露在空气中。

齐怜居高临下地嗤笑：“要死可以，先得让别人爽了再说啊，不然多可惜。”

男人的动作依旧在继续，齐怜和她朋友笑着走出房间，还关上了门，像无尽的深渊，唯一的出路消失了。

……

细腻白皙的皮肤被勒出道道红痕，触目惊心。

姜藤的皮带扣得紧，男人一只手还有点力不从心，心头一急，干脆松开姜藤的手腕。

姜藤早观察到地面滚落的酒瓶，在得以喘息的片刻，她毫不犹豫地用手抄起，快速朝男人的头部砸去。

绿色玻璃四分五裂，姜藤的手臂肩膀以及下颌都有被划伤。

男人被猛然一砸，脑袋一阵晕眩，姜藤便是趁这个时候，抽出腿往他大腿根部狠狠一踹，这才脱了身。

但门外的齐怜也听到了动静，马不停蹄推开门，却发现那男人跪在沙发前，一手捂头另一只手捂裆部，哀嚎阵阵。

姜藤被逼到角落，左手捂着胸前随时能掉落的衣服，背脊紧贴着墙壁。

她的发丝凌乱，眼角夹泪，玻璃划过的地方留了点血，分外狼狈，可那一双眼仍是不卑不亢，永远不会有屈服。

负隅顽抗也罢，要从她身上占到便宜，她也一定会想办法讨回代价。

齐怜小瞧了她，冷哼一声：“你他妈还挺有本事。”

姜藤的右手紧攥碎裂的啤酒瓶，直指自己的脖颈。

她的性子一向烈得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字一顿似在说最后一些话：“我今天死在这，你们一个两个的，全是杀人犯。”

齐怜当然也有点慌了，在姜藤真举起酒瓶要刺向自己的刹那，她厉声叫住：“姜藤——”

与此同时，警笛声划破天际，在酒瓶抵在脖颈却未刺入的那一刻。

不过多时，嘈杂脚步声渐近，多名警察涌入逼仄狭小的暗房，齐怜等人瞬间被制服。姜藤却双腿一软，酒瓶砸在了地面，而她也跌坐在角落。

苦寻许久的宋弥扒开人群挤进来，见到姜藤狼狈的模样，她的心都要碎了，怔了一瞬又迅速跑到姜藤面前。

“姜藤…”

“对不起，你没事吧。”

…

宋弥看着那些血，看着姜藤被撕碎的衣服，还有她空洞的眼神。

宋弥的眼泪也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她脱下自己外套给姜藤穿上的时候，手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在没找到姜藤的时间里，她害怕又担心。

她揽着姜藤往外走。

外边的天原来已经黑了，多辆警车停在楼下，吸引了许许多多路人驻足看热闹。姜藤的身体仍在抖，长发挡住她一侧的脸，忽然，她好像听到沉重的脚步，似有一根无形的线在牵扯她心脏一样，下意识抬起头。

幽暗的尽头，她望见站在楼梯口的江焰。

他单手撑着墙，全身没有一处是干净的，淤青血痕皆有，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面目全非。他太累了，背脊压弯，直不起来，稍稍挺直身板，锥心的疼就浸入心脏。

却在和姜藤对视的瞬间，他笑了。

明明四下警笛声刺耳，他与她却觉得万籁俱寂。

那一刻，她动摇了。

就算江焰有一百个理由和鸦岗的人混在一起，也总会有第一百零一个理由，他护过她。

还不止一次，她没忘。

“江焰——”

再然后，江焰失去了意识，直直地向前倒去。

姜藤几乎没有犹豫地推开宋弥的搀扶，她跑过去，跪坐在地，他跌入她怀中，头枕在她颈侧，呼吸微弱到难以察觉。

他们身上的血混在一起，再不分你我。

救护车及时赶到，先带走了江焰，姜藤简单地包扎了伤口，在宋弥的陪同下，去警局做笔录。在审问的过程中，她见到了徐斌等人，也知道了来龙去脉。

原来，警是江焰报的。

徐斌第一次找江焰后，江焰就觉得他们不会放过姜藤，所以当宋弥告诉他姜藤不见了，他下楼前先报了警。

后来，姜藤去医院。

医生不由得感慨，他真的是命硬，被打成那样，还能吊着最后一口气。

他身上有很多伤，是结痂了的陈年旧疤，在腹部，在肩胛。

姜藤隔着一扇玻璃窗静静望着昏迷中的他，心脏像跌入了万丈深渊，百感交集。

在他过往的人生里，究竟也吃了多少苦。

她不知道，但她开始想了解，想走近他。

作者有话要说：他倒下的那一刻，她接住了他，也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世界。

这篇文就是以“痛”为主旋律，这也仅仅是开始。我每次更新都要看一些很虐的视频或者听一些苦情歌让自己的心情变得很丧，但我本身不是太压抑的性格，所以写得很慢。

这个梗最初只是想写个十来万的小短篇，但现在的剧情还没过大纲的三分之一，会慢慢磨，不会坑，我个人很喜欢这个故事，就不会让它无疾而终。